同一個時間內,兩路人正共同地往旌義港口的方向而去,隻是目的恰好相反。


    李逸瀾是為了盡快和蔡政談妥條件,確保援軍不撤離,守住濟州島;而鄭致和、白昊憲等人,則是為了盡快攻破旌義港口,拿下濟州島。


    這場戰役已經持續太久了,雙方都想要盡快解決戰鬥。


    .......


    “提督是決定要接受延平藩賜給的將令了嗎?”柳馨遠一邊騎馬疾馳,一邊問道。


    或許是因為在馬上顯得有些上氣不接下氣,也可能是話語到了空中被刮來的涼風給吹散了,李逸瀾隻能斷斷續續地聽到一些,不過他也能夠猜到此時柳馨遠問的是什麽。


    “我們現在缺兵,缺糧!”為了確保柳馨遠能夠聽清楚,李逸瀾稍微放大了自己的聲音,幾乎是吼著對柳馨遠說道,“缺兵,我們就很難抵擋南征軍持續的攻擊,缺糧,我們就會不戰自潰。”


    這些日子來,柳馨遠一直在曾勝身邊,經曆了十多次的戰鬥,從原先文質彬彬的士人變成了一個黑麵大漢,他當然也知道現在前線的情況。


    糧食已經告急,數日前破虜軍已經開始從民眾的手中購買糧食了,但是百姓家中也隻是勉強有存糧,別說按平價購買了,即使高價求購,想要出手糧食的民眾也不多。


    現在賣糧的民眾,更多都是有親人在破虜軍中當兵,擔心自己的親人在軍中斷糧,這才從家中貢獻出自己為數不多的糧食。


    大荒之年,每個人都不容易。


    “要是能夠和延平藩達成協議,我們就可以從長崎、日本其他地方乃至是東寧進口,以解燃眉之急。”李逸瀾朝柳馨遠解釋道。


    柳馨遠沉重地點點頭,半晌,繼續說道:“以濟州一孤島,確實難以為繼,尋求外援也是無可奈何之舉,這一點我們都能夠理解。”


    “但是,我們不希望濟州島最終成為延平藩的用來吸血的財庫,希望提督不要忘記當初舉兵時的初心。”


    李逸瀾鬆開韁繩,鄭重向柳馨遠抱拳,保證道:“驅除胡虜,恢複中華,這是破虜軍永遠的目標。”


    .......


    等李逸瀾、柳馨遠、金永和顧長卿等人趕到旌義港口時,黑夜已經快要走到盡頭了。


    隱約間,海平麵上已經出現了紅日的一角,清晨的第一縷陽光不經意間已經溜了出來。


    停泊在港口中的戰船,馬上就要進行新一輪的換班,守了一個黑夜的水手中有人打了第一個哈欠,緊接著就仿佛傳染一般,這些緊張了一夜的人們開始接二連三的打哈欠。


    “終於要換班了,現在我就想睡覺。”


    “說不定敵軍過一會就到了,還睡覺呢。”


    “到了再說吧,我現在困得都想死了,好久沒值夜班了。”


    “剛到長崎的那幾年值過夜班,後來安定下來之後就不再有了。”


    說著說著,這些已經不再年輕的水手,紛紛露出了感傷的神色,而他們身邊年輕一點的水手,則紛紛表示不理解。


    .......


    破虜軍旌義陣地。


    李逸瀾和方治久別重逢,但是現在並沒有留給他們太多交流的時間。


    林寅觀多日奔波,李逸瀾沒有讓他再跟過來,而是安排他迴濟州府休息了。因此,現在旌義這邊的破虜軍陣地,最高指揮依然是方治和金永。


    金永昨日白天奮戰,晚上又護送林寅觀和顧長卿來見李逸瀾等人,隨後又護送著李逸瀾、柳馨遠和顧長卿折返旌義港口,更是疲累不堪,和方治交接之後,便迴軍帳中休息了。


    方治想護送李逸瀾上船,但是被李逸瀾迴絕了:“金永去休息了,現在陣地裏需要你作為指揮。”


    “可是提督,這船上。。。”方治欲言又止。


    李逸瀾心中一暖。


    方治的父母親人都在東寧,應該說他也是支持破虜軍接受鄭氏收編的。但此時這種脫口而出的話語,卻讓李逸瀾體會到了他的關心。


    “放心吧,現在我對於他們來說很有用。”李逸瀾拍拍方治的肩膀,走上了停靠在港口上的一艘大船。


    .......


    “李提督,你和我沒有用,我也是轉達藩王提出的要求而已。要不這樣吧,提督你把覺得需要改進的內容都寫下來,我現在就派人去東寧將提督的意見轉達給藩王。”


    不出所料,當李逸瀾和柳馨遠提出要修改條款的具體內容時,蔡政立馬宣稱自己沒有決策權,需要請示還在東寧的鄭經才行。


    濟州到東寧,一來一迴,半個月時間就浪費了。要是真等到鄭經迴話,濟州島早就淪陷了。其實蔡政就是在拿捏著,知道破虜軍現在迫切求援,所以搬出鄭經作為擋箭牌,不肯鬆口罷了。


    李逸瀾不相信鄭經派蔡政來負責此事的時候,沒給蔡政透露過底線。鄭氏家族縱橫海上數十年,對於這種利益談判的技巧使用自然是再熟悉不過。


    漫天要價,坐地還錢,再正常不過了。


    柳馨遠歎口氣,說道:“大荒之年,破虜軍又是剛剛舉義,要是還需上繳賦稅,如何顯得藩王仁厚?”


    此時的東寧正在有意識地發展儒學,尊儒氣氛濃厚。通過剛見麵時的介紹,蔡政已經知道柳馨遠是朝鮮大儒,因此語氣也顯得和緩了一些,不過實際上卻並未鬆口:“先生,藩王並非魚肉百姓,隻是反清大業需要大量人力物力,收取賦稅也是無奈之舉,還請先生體諒。”


    雖然蔡政沒有鬆口,但是在一旁靜靜聽著的李逸瀾心中已經有了一些把握:要是真的沒得到鄭經授權,蔡政剛才很可能就不會臨時找一個拙劣的理由來解釋了。


    解釋就是掩飾,李逸瀾心中有數之後,反而顯得安穩了很多。


    談判的時候不能著急,更不能太過明顯地有求於人,否則就會被動。既然對方特意來到這裏和你談,就說明他們也很看重這件事。


    李逸瀾盡量少說話,主要交給柳馨遠來和蔡政談。


    柳馨遠是大儒,看問題習慣從大義出發,說得頭頭是道;而蔡政雖然是禮官主事,但本質上還是帶著商人的思維,這一點也和鄭氏集團的整體情況比較相似。


    蔡政顧忌柳馨遠大儒的身份,在利益分割時不敢說得太露骨,而柳馨遠趁機抓住了這個機會,滿口大義、一臉正氣地將利益攬到了破虜軍這邊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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