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是陳其南便恭恭敬敬地磕了個頭,然後直言道:“衝喜嘛,不外乎兩件,一是添丁,二是成婚。添丁嘛,隻需近日宮中有新生孩兒降生便可,可這成婚嘛……”


    他微微沉吟了一下方才繼續說道:“因太後娘娘乃是天下女子中第一尊貴之人,所以要為太後衝喜,身份尋常的人也是不行的,必須也得是身份極尊貴的人方可,而且……”


    說到這兒,陳其南忽然有些緊張起來,重重地吞了一口唾沫,竟不敢再說下去。


    “好生說話。”


    皇帝一時又有些不耐了,瞪了跪伏在地的陳其南一眼道:“添丁哪裏是說添便添的?皇子們皆未成年成婚,朕近來忙於國事,後宮並無妃嬪有孕,但是即刻有孕,也得懷胎十月,太後年高,如何能等得了那麽久?你有話隻管說便是,朕說過了,可不可行,自有朕來斟酌,不必你來操心。”


    “是。”


    陳其南想一想太後許他的好處,咬了咬牙便道:“這衝喜之人,定要身份極尊貴的,而且要以太後的孫兒輩為最佳,更要緊的是,這女方也不是什麽人都可以的,得是特定生辰八字的人才行。”


    這話雖然沒有明說,但隻要是長腦子的人,一聽便都知道是在講太子了。


    畢竟孫兒輩裏麵,除了太子,還能有什麽人的身份更尊貴?


    於是一屋子的人便都偷偷去看虞皇後的臉色。


    隻見虞皇後已是微沉了臉,隻是一時不便插言而已。


    “這……”


    一說到這個,便是連皇帝的臉上,也出現了一絲猶疑之色,畢竟太子是一國儲君,是未來國君,他的婚事,自然是重中之重,絕對不能馬虎的,而且他也知道,自己的妻子可是早就打算好了,隻待她的娘家侄女虞淑寧及笄,便封太子妃的。


    這些年來皇帝與虞皇後夫妻情份甚深,他也不願意駁了妻子的心願,更重要的是,太子妃之位,牽涉極大,已非家事,而是國事。


    而且皇帝生性多疑,他的腦海中,已是轉過一絲念頭,是不是有人借著太後有恙,有意與欽天監合謀,覬覦太子妃之位。


    可另一方麵,此事畢竟幹係著自己生身母親的鳳體康健,他也大意不得,因此一時竟有些難住了。


    然而不待皇帝皇後發話,紗簾後卻先傳出韓太後十分沙啞的聲音,怒斥一聲:“大膽。”


    接著便傳出一陣咳嗽聲。


    陳其南嚇了一跳,一頭磕在地上,動也不敢動了。


    “母後,您身子不適,千萬不要動氣。”


    皇帝一聽也有些急了,忙站起來俯身對紗簾後躺在床上的韓太後道:“若是母後聽著有什麽不對的地方,您老人盡管吩咐便是,隻是千萬不要動氣,傷了身子。”


    “哀家這一把老骨頭了,有什麽打緊?”


    韓太後掙紮著坐起來,倚靠在貼身侍女竹韻的身上道:“可太子不一樣,他是未來的君王,他的婚事,豈同兒戲?若是為了哀家的病,便得給太子尋一個不甚合適的太子妃,那哀家寧可立刻便病死算了,也免得連累了太子,誤了國事,便是晚死幾年,到了地下,也無顏去見列祖列宗。”


    “母後,您不要說這樣的話。”


    皇帝聽著自己的母親這樣說,一時心如刀割,便急忙安撫道:“當年父皇走的時候,握著兒臣的手囑咐兒臣要孝敬母親,今日若因兒臣顧著太子妃的人選,誤了母後的病,那日後,讓兒臣有何麵目去見父皇呢?”


    說到自己的父親,皇帝心裏忽然有些傷感,又想起當年母後是如何殫精竭慮為自己爭寵奪利,極為不易,可近年來他為了削弱韓氏外戚的力量,重用皇後母家,與自己的母親日益疏離。


    他一時不免愧疚難當,覺得著實對不起自己的母親。


    想到這裏皇帝抬手抹了抹眼角,又輕聲安慰韓太後道:“母後也不必著急,咱們先聽聽監正怎麽說,沒準兒生辰八字附和的人選,也正好就適合太子妃的位職呢?若實在不適合和,咱們再商議也不遲,您說是不是?”


    “唉……”


    韓太後聽了兒子的話,長長地歎了口氣道:“好罷,那便聽他說說,隻是有一點,若實在不行,千萬不能為了哀家的病,誤了太子。”


    “兒臣明白的。”


    聽著人家這母慈子孝的對話,虞皇後便是再不情願,也得裝裝樣子,於是也端起一臉賢德的笑容來,附和著安慰了韓太後幾句。


    然後便轉過頭來,盯著跪伏在地的陳其南,道了一句:“你說。”


    陳其南雖然不敢抬頭,但卻依舊能感覺到虞皇後投到他身上的目光,便如刀子一般慢慢地劃著。


    他不由地打了個寒顫,戰戰兢兢地道:“因要衝走的是北方的邪煞之氣,因此便以命火最旺為佳,臣等翻看了近二十年來的曆書,得出結論,最好是七月下旬至八月下旬的生辰為佳,而又以八月初八為上佳,雙七年華為極佳。”


    “八月初八,雙七年華……”


    聽著條件如此苛刻,皇帝更擔心是有人與欽天監合謀,覬覦太子妃之位,於是便開始在心裏思索著朝中誰家有雙七年華的女兒。


    但他身為皇帝,這些細微小事,自然不會都讓他知道的,所以一時也無頭緒。


    而一旁坐著的虞皇後,此時已是怒氣大盛。


    因為這樣的條件,別說是她最心儀的虞淑寧,便是與虞氏家族其餘旁支的女兒都毫不沾邊了。


    這是要來奪她已內定的太子妃之位麽?


    何人如何大膽?


    “說得如此清楚,你可是有合適的人選了?”虞皇後利刃一般的目光盯著此時微微有些顫抖的陳其南,說出來的話,也是陰惻惻的。


    陳其南額邊的冷汗已是將地板都打濕了,卻也隻能硬著頭皮迴話道:“微臣隻是推算出這個生辰八字,但具體的人選,還得由皇上發話,讓朝中眾臣去查證。”


    開玩笑,這樣的事,怎麽可能明著說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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