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後……”


    這番話說下來,季安瑜聽著便有些不悅了,可那畢竟是自己的生身母親,話也不好說得太重,隻能慢慢地勸。


    “其實哪裏是皇後處處占便宜了?再怎麽說我舅舅也是首輔,說起來都是內閣大臣,可一個首字,一個次字,這其間不抵天壤之別,那虞大人是無論如何也越不過舅舅去的,您又何必如此焦慮?”


    “那也頂多算是打了個平手。”


    韓太後極為不忿地道:“可那也不過是眼下的局勢而已,再過個幾年,太子娶了虞德海家的女兒,那妖後的威勢就更重了,她還有個女兒安茹,人家那女兒可不像你這般不聽話不曉事,雖尚未出嫁,卻已是早與戶部尚書顧家訂了婚,待成婚後,咱們韓家就徹底要被踩下去了。


    你當明白,朝堂權勢之爭,從來不會長久地平衡,哪怕隻是一個小小的傾斜,便是一個天上,一個地下,這其中更要緊的,那妖後還有個當大將軍的庶弟呢。”


    “您能不能不要一口一個妖後的?”


    季安瑜一時有些聽不下去,便皺了眉道:“人家怎麽說也是母儀天下的皇後,是皇上的結發元妻,您這一口一個……實在是不妥,您這樣說,那皇上算什麽了?


    再者,安茹這不還沒出家麽?未成定局的事您著什麽急?更要緊的,您與皇後爭高下,可別帶上人家虞大將軍,虞大將軍雖是皇後庶弟,可誰都知道皇後和那位虞老夫人素來不待見他。他們姐弟之間也素來極不親近。


    當初皇上賜大將軍府,讓虞大將軍獨立開府立戶,原本防的也是他們一家子哪天抱了團兒,外戚坐大。您當真以為皇上就不想事了?


    您說說您,這麽大年紀了,又是這天下第一尊貴的身份,皇上皇後便是再怎麽折騰,也不敢對您不孝,您就好生享您的福便是了,何必還要操那麽多心,爭那些無謂的長短?”


    “這哪裏是無謂的長短?”


    韓太後被季書瑜的話說得有些氣惱,立時便嗆了迴來。


    “權勢之爭,曆來都是你死我活的,更何況哀家和那個妖……皇後,還有婆媳之爭?哼,我便是看不慣她,當年未婚入宮的時候,看著還是個貞嫻淑靜的人,誰知後來便不安份起來,哄著你那個耳根子軟的兄弟,拚了命地抬舉她娘家,擠兌你舅舅。


    你看看如今的前朝,有多少人是上趕著巴結虞家的?咱們韓家的勢力是越來越弱了,你舅舅又年紀大了,本就精力不濟,萬一要是有一天他……他不在了,我們韓家豈非要真的沒落了?”


    “早知如此……”


    季書瑜看著韓太後那憂心忡忡的臉,不由地失笑道:“您當年怎的不讓皇上也娶個韓家的女兒呢?”


    “你以為我不想?”


    韓太後狠狠地瞪了季書瑜一眼道:“哀家明明都安排好了你堂舅家的女兒,可誰知你那個不識好歹的兄弟,死活就是看上那個虞德晴,非她不娶,你父皇也是,竟也就隨了他,他們父子合夥,當真是氣死哀家了。”


    “母後,其實你有沒有想過,皇上那時尚且年輕,大約隻是情之所鍾而已,可父皇為什麽也要順著他呢?”季書瑜大有深意地問道。


    “哀家其實也明白。”


    韓太後低了頭,重重地歎了一口氣道:“那時候你舅舅已經入閣,你父皇,大約也是防著韓氏外戚坐大罷。”


    說罷他又有些氣惱了,咬著牙道:“你那個父皇,當真是半點都不為哀家著想,他待哀家,及不上你兄弟對虞德晴一半兒的好。


    你瞧瞧皇帝,現在太子都十五了,虞德晴硬是壓著不讓他娶太子妃,就是為了等她娘家侄女長大,皇帝不僅不反對,卻還順著她,日後虞德海坐大,可怎麽得了?”


    季書瑜低著頭,她原本不願意摻和這些事,但此時又忍不住翻起眼睛來看著韓太後。


    見她那樣憂煩焦慮,一時也有些不忍,便溫言安慰道:“那虞淑寧到底還是個小丫頭呢,不必太放在心上,反正離她能嫁人還得等幾年呢,您若實在憂慮,大不了先賞個能得太子歡心的良娣唄。”


    “這倒是個好主意。”


    韓太後一聽,想了想,便拍了一下手道:“按說太子今年十五,趕明年就該在身邊有個人侍奉了,祖母賞孫兒個良娣,皇後也不好反對,那哀家便尋個能拿捏得住,又會哄男人開心的女子,賞給他,將感情先培養著,嗯,是個好主意。”


    說罷,又不無惋惜地看著季書瑜道:“唉,你呀,是個聰慧通透的人兒,當初若是肯助哀家一把,今日的局勢定大不相同。”


    季書瑜不去看韓太後熱切的目光,也不接她的話頭,隻微微笑了一下,低頭喝茶。


    實際上,她身為長公主,打一生下來便是這大胤朝地位極尊貴的女子,而且更不必似韓太後與虞皇後那般費盡心力地爭寵、奪權。


    她便是什麽都不做,除非國破家亡,否則沒有任何人能撼動她的地位,所以對這些你爭我奪的權勢之爭半點也不感興趣。


    她此生最大的心願,不過是國泰民安,自己能覽盡天下書,再得一個一生一世一雙人的知己罷了。


    可是,也許是她此生已經得到的夠多了,所以老天便收走了那個懂她知她,讓她傾心鍾情的男人。


    後來決定此生不嫁,一方麵也的確是除卻巫山不是雲的情愫,還有一個她從未對任何人提起過的原因,便是她不願被母親操縱婚事,成了她手中一枚爭權奪利的棋子。


    她自己的人生,她想自己做主。


    見季書瑜不肯接她的話碴兒,韓太後有些失落地歎了口氣。


    許久方道:“罷了,你不情願的事,哀家沒法子勉強你,隻是你這輩子,便真的就打算這樣過麽?雖然你身份尊貴,也有自己的采邑,這輩子都不愁榮華,可看著你這孤孤單單的,哀家的心裏總不是個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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