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倒是會說話。”


    韓太後又被季安辰逗得笑起來,而後卻又垂了目,似在思忖什麽。


    良久方才繼續問道:“後來呢,後來怎樣?”


    “後來虞府的當家主母便安排孫兒去沐浴更衣了呀。”


    季安辰眨巴著一對無辜的大眼睛,半句也不提虞琬寧,畢竟那樣有傷閨譽的事要說出來,可是件不得了的事情。


    正好鬆音端了茶過來,他雙手接了,笑嘻嘻地道了一句:“多謝鬆姐姐。”


    然後又對韓太後說道:“因太子哥哥和六弟去尋虞閣老說話,三哥去尋前去賀壽的許尚書家人說話,孫兒也沒個人做伴,便隻好依舊乖乖坐著去看戲了呀,隻是……”


    他忽然有些落寞地低下頭去,咬了咬唇卻不說話。


    “隻是什麽?”韓太後追問道。


    “隻是……”


    季安辰低低地道:“隻是看著虞老夫人一直握著安茹姐姐的手,祖孫二人十分親近地一直說著體己話,連她老人家最愛看的戲都不看了,孫兒這心裏便想起皇祖來,想著已有一個多月未能見皇孫母一眼,心裏又是掛念,又是傷感,所以便更不開心了……”


    其實季安辰別看年歲不大,實際上卻也算是人小人精,他這番話聽著是隨意說說。


    實際上內在的意思卻很深,那便是這一堆的皇子公主們,即使不是皇後所出的,也都有自己的外祖家可親近,唯隻有他季安辰,隻有韓太後這一個祖母,這麽一個親近的長輩,這麽一個,可相互倚靠的人。


    “你這孩子,倒還算有心,比你父皇和你那些哥哥姐姐們都要有心……”


    季安辰今年才十一歲,所以在韓太後看來,他是並不擅長撒謊的,瞧著他方才的麵色,和說話的樣子,便覺著季安辰這番話都是真情實意的,一時心裏倒也十分感念。


    近十年來,她的兒子永寧皇帝,大約是被皇後的枕頭風給吹得多了,竟與她這親娘都不十分親近了,總說是政務繁忙,許久才來請安一次,而且就算來了,也隻是略坐坐便走,說不上幾句話,一起用膳的次數也是少得可憐。


    幾個孫兒各有各的母妃外祖,偶爾做做樣子,也是與虞皇後親近,極少與韓太後親近的。


    算下來,也就自幼被她養在壽康宮的季安辰,還算與她親近些。


    於是韓太後便對著季安辰招了招手道:“來,乖孩子,到皇祖母這兒坐。”


    “謝皇祖母。”


    季安辰一臉驚喜地應了一聲,便腳下生風地跑到韓太後身邊坐下,眉眼含笑地看著韓太後。


    “不是皇祖母不肯見你,實在是皇祖母老了,身子總是這裏出毛病,那裏不清爽,生怕過了病氣給你,所以便隻好不常見你了。”


    韓太後將手輕輕地搭在季安辰肩上道:“你可莫怨怪皇祖母啊。”


    “自然不會的。”


    季安辰牽著韓太後的衣角,誠懇地道:“孫兒知道皇孫母的苦心,心中很是感念,一定會好生孝敬皇祖母的。”


    “傻孩子……”


    韓太後不由地失笑,然後卻又頗有深意地道:“皇祖母將你養在身邊,可不僅僅隻是為了將來有人孝敬的。”


    “嗯……”


    季安辰一臉不解地想了想,便又眨巴著一雙漆黑的眸子。


    認真地道:“雖然孫兒尚不是很懂皇孫母的打算,但孫兒還是隻聽皇孫母的話,聽從皇祖母的一切安排。”


    “真是個好孩子。”


    聽了季安辰的話,韓太後滿意地直點頭,一臉的皺紋也笑成了一朵花兒。


    因此原打算今日隻敲打敲打季安辰的,這會子卻又想再多提點他幾句。


    於是便道:“你也知道,咱們大胤素來重文抑武,隻是對皇家兒郎在這方麵的管事略鬆些,但你也要注意分寸,畢竟你父皇正值壯年,別讓你父皇將來忌憚你,所以日後便隻晨起習武即可,夜裏還是早點歇息,或者看看書,以便應對你父皇對你們的考據。”


    “孫兒明白了,多謝皇祖母提點。”


    季安辰一臉乖巧地點頭,反正他平日裏在後殿做什麽,韓太後也並不怎麽管的,到最後還是自己愛幹啥幹啥。


    “你怎的穿得如此單薄。”


    韓太後這才注意到季安辰的穿著,伸手扯了抻他的衣衫道:“晨起天涼,小心著了風寒。”


    “無妨的。”


    季安辰迴道:“孫兒每日一起來便到祖母這裏來請安,然後便直接迴去習武,不必再麻煩換衣裳,省了工夫。”


    “也罷,小兒郎火氣盛,叫身邊的人多留意著些便是了。”


    韓太後又拍了拍季安辰的小腦袋道:“你這樣的半大小夥子,哪裏能陪我這老婆子待得住,這便迴去罷,我也得歇歇。”


    “是。”


    季安辰知道這是韓太後不耐煩與他說話,卻偏要裝作一副體諒他的模樣。


    便站起身來,深深做了一揖道:“那孫兒便不打擾皇祖母清靜了。”


    說罷,便退了出去。


    剛出寢殿,便迎麵遇著姑母福安長公主季書瑜。


    今日的季書瑜穿著青綠相間的衣飾,整個人看起來沉靜而又嫻雅。


    季安辰忙行了子侄禮道:“侄兒安辰,給姑母請安,姑母是進宮來給皇祖母請安的麽?”


    “嗯,我聽聞禦醫說你皇祖母近來身子不痛快,放心不下,便來看看。”


    因季安辰自幼便養在壽康宮,所以季書瑜素來十分疼愛他,便伸手揉了揉他的小腦袋。


    道:“安辰近來長高了呢,你是方才給你皇祖母請過安麽?”


    “是的。”季安辰恭敬卻又十分親近地迴道。


    “哦。”


    季書瑜目光微閃,似是想到些什麽,便又笑了笑道:“那便行了,你這便玩兒去罷,姑母去見你皇祖母。”


    “是,姑母請便。”


    季安辰又行了個禮,然後站在原地,看著季書瑜慢慢地進了韓太後的寢宮,然後方才轉身離開了。


    鬆音一臉歡喜地進來稟報:“太後,長公主來了。”


    話音剛落,季書瑜便已徑自入了韓太後的寢室。


    微笑著道:“母後,阿瑜看您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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