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氏見了季書華,忙向前兩步行禮請安。


    虞老夫人見郡主也前來賀壽,自覺麵上有光,十分高興,忙微微起身表示尊重,喚丫頭上茶。


    原本坐最上首的的一位貴婦,也起身讓了座,請季書華落坐。


    季書華矜貴地點了點頭,也不推辭,便坐了下來。


    虞夫人與葉心梅於一旁站著相陪。


    “郡主大駕光臨,蔽府上下蓬蓽生輝。”


    虞老夫人略帶討好地說道:“常聽聞郡主身子略有些弱,今日還不辭辛苦前來,實在是叫人不安,一會郡主不管是要用什麽或累了要歇息,隻管吩咐下來便是,千萬別客氣。”


    “無妨的。”


    季書華客氣地笑道:“我小姑子是老夫人的兒媳,咱們兩家是親戚,常來常往本就是應當的,隻是我這身子不爭氣,不好常出門,這才不能時常與老夫人親近,您老不見怪便好。一會我若是有什麽需要,自會於琴香提的。”


    素來不理會葉琴香的虞老夫人,這時候才想起來,這個她並不待見的兒媳妃,與書華郡主可是姑嫂關係,而且感情不錯。


    所以此時便是看在書華郡主的臉麵上,她也不得不給這個庶兒媳幾分麵子。


    於是便笑道:“說的也是,都是一家人,不必說這兩家話,既如此我便不指派旁人侍奉郡主了——德陵媳婦,你今兒個不必忙別的事情,隻管照看好你嫂子娘家便是,千萬不可慢待了。”


    “是。”


    虞夫人屈膝應了一聲:“兒媳記住了。”


    季書華坐著與虞老夫人說了幾句閑話,便聽著外麵不斷地通報說有人前來賀壽。便起了身道:“今日是老夫人的好日子,賓客眾多,我便不在此多擾了。”


    “也好也好。”


    虞老夫人見季書華起身,便也在姚氏的攙扶下站起來道:“這裏人多,擁擠了些,怕唐突了郡主,那便讓我家德陵媳婦兒侍候郡主到別處看看,若有什麽需要的,隻管跟她說便是。”


    “好。”


    季書華微微頜首,便帶著葉心新離開了。


    虞夫人向虞老夫人行了禮,也急忙跟上。


    見舅母與葉心梅出來,一直在外等著的虞琬寧忙上前牽表姐的手道:“梅姐姐,咱們找個清靜的地方坐會去。”


    “去罷。”


    季書華慈愛地看著虞琬寧道:“你們小孩子玩兒你們的去,我與你阿娘說話便好。”


    說罷,又吩咐一同來虞府的侍女,讓跟著葉心梅,小心伺候著。


    這個時候,葉傾早已被相熟的同僚邀去別處喝茶了,葉心竹也不在此處,大約是遇著同齡相熟的少年拉著說話去了。


    虞夫人尋了個僻靜向陽的亭子,與季書華坐了說話。


    “以前隻在大日子裏,宮中朝賀的時候遠遠見過你家老夫人,今日方才頭一次這樣麵對麵地說話,我瞧著,你那婆婆雖然當著我的麵多少做做樣子,但神情裏還是帶著些許不甚看重你的樣子,琴香,這些年,你不容易吧。”


    季書華握著虞夫人的手,關切地道。


    “也沒什麽。”


    虞夫人低頭笑了一下道:“剛嫁過來的時候,日子是挺難熬的,好在德陵爭氣,頻立戰功,封了大將軍,皇上恩德,賞了大將軍府,我們得以分出去自立門戶,除了年節和這等特殊日子過來走動一下,往常我都隻關起門來在自個兒家裏過日子,沒什麽人會來惹我不痛快。”


    “說的也是。”


    季書華點頭道:“在自己家裏,到底自在些。”


    “大嫂這是怎麽了?”


    虞夫人促狹地笑了笑:“大嫂這是說在葉府過得不自在麽?”


    因季書華是有自己的郡主府的,但她一直以來都與葉傾同在葉府,與公婆同住。


    所以虞夫人才有此一問。


    “怎麽會呢?”


    季書華輕輕拍了虞夫人一下道:“父親母親待我便如待你一般,是當女兒疼愛的,相比起冷清的郡主府,我倒更喜歡咱家裏些,可是與你這婆婆不同的,你少拿我與你比。你說你呀,原看著你自嫁了人做了娘親,是一日比一日地溫良恭順,沒想到,沒人的時候,還是跟以前未出閣時一樣促狹貧嘴。”


    “嘻嘻……”


    身旁無人,又與長嫂相處時,虞夫人便流露出未出閣時,與長嫂一同玩鬧的時光,雖是三十多歲的人了,卻還是流露出些許小女兒的神態。


    這大約,就是閨閣摯友的珍貴所在罷。


    笑了一會,虞夫人忽然若有所思地與季書華說起兒女的事。


    “你大約也聽說了,自打三年前,我家阿寧突然意誌堅定地開始讀書習武的事。”


    “當然知道這事兒,不光是咱們家裏知道,外頭也多有風傳。”


    季書華點頭道:“你大哥與父親母親也說起過此事,雖說也偶有女子識字讀書,但如你家阿寧這般除了詩詞,竟連四書五經春秋左傳這等男人家的書都讀的,卻是絕無僅有了,所以你家阿寧這作派,對於閨閣女子來說,可算是有些驚世駭俗了。


    尤其她從來不習女紅,反而還跟著妹夫習武,騎馬射箭讀兵書,就更是令人瞠目了,你大哥倒是沒覺著怎麽樣,可父親卻將此視為離經叛道之舉,一提起來便對你多有責怪,說你不好好教導女兒,原本正月裏你迴娘家時,父親是要訓斥於你的,被你大哥攔下了,說你難得迴個娘家,不忍讓你受委屈。


    不過,我倒是一直想問問,你究竟是怎麽想的?”


    “我能怎麽想?”


    虞夫人苦笑著搖了搖頭道:“這件事,我壓根就沒有反對的餘地,三年前阿寧鬧著要請夫子教她讀書時,我與你妹夫初時也並不同意,可那孩子竟是倔到極點,竟鬧起了絕食,可把我們嚇壞了,你妹夫最是疼愛孩子的,見女兒兩天沒吃飯,便心疼壞了,費盡心思地給請了個女夫子,方才消停下來。


    可誰知沒過幾天,那妮子便又得寸進尺,要跟著你妹夫習武,我當時也是吃驚不小,可我們都知道阿寧的那性子,若不答應,她再鬧絕食怎麽辦?再加上咱們大胤子弟皆以讀書科考為正途,鮮少有人願意從武。


    你妹夫便時常歎息,無良材可育,甚是落寞,初時也隻是敷衍阿寧而已,可誰知教著教著卻發現那妮子天份極佳,是個可造之材,於是便當真精心教導起來,自幼阿爹阿娘便教導我要三從四德,這丈夫已經做了的決定,我如何反對?”


    “噗……倒也是。”


    季書華笑了起來:“倘若日後父親要為此事責怪於你,你便隻拿他當年教導你的出嫁從夫四個字應對於他便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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