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這就很好了。”


    虞德陵今日一天下來沒正經吃一口飯,本就餓得前心貼後背,全靠他多年來打熬的好筋骨強撐著,方才吃了幾口點心,緩解了幾分餓意,此時見了這熱氣騰騰、香味四溢的宵夜,肚子頓時又叫了起來。


    “阿爹先用宵夜吧,吃飽了咱們再繼續說。”


    “無妨的。”


    虞德陵拿起一個包子,一口便咬去半邊,口裏略有些含糊不清地說道:“再耽擱下去就太晚了,要耽誤你們歇息,還是繼續說事罷,你們幾個先說說,我聽著便是。”


    虞琬寧點了點頭道:“也罷,既然阿爹都這樣說了,那阿爹您且用您的,我和母親大哥先商議商議給皇後娘娘生辰禮的事,您若覺得哪裏不對,指出來便是。”


    “唔。”


    虞德陵沒有再說話,隻邊吃東西邊點了點頭。


    高管家見這情形,覺得不便在此旁聽。


    便道:“迴老爺夫人,奴才等不敢在這裏打擾主子們商討正事,還得出去巡查一下府中燈籠燭火,以免走了水,這便告退了。”


    “嗯,去罷。”


    虞德陵咽下嘴裏的東西,點頭道:“你且去忙你的,我們這裏若商議出了章程,你便聽琬寧的吩咐,幫著用心籌備便是了。”


    “是,奴才領命。”


    高管家低著頭,但還是用餘光瞥了一眼虞琬寧,連這樣重要的事都要交給這位三小姐去辦。


    可見大將軍對這位三小姐著實倚重,隻是不知這位年歲尚小的三小姐,當不當得起這份重任。


    他心裏如此想著,便帶著方才進來的小廝一同退出去了。


    高管家剛出去,便有丫頭來報,二小姐來給老爺夫人請安。


    “快叫進來。”


    虞德陵夾起一塊豆腐要吃,聞言又放下道:“此時尚值春日,夜裏還是冷的,可別讓阿瑤凍著了。”


    虞琬寧看著,心中歎息,阿爹這一片慈父之心,隻是不知道虞琬瑤能否明白。


    外麵的丫頭聞言,急忙挑了簾子,請虞琬瑤入內。


    虞琬瑤穿著一襲珍珠粉的襦裙,一張俏麗的臉上帶著恭敬的笑容。


    怎麽看怎麽是個溫柔謙順,教養極好的閨閣女兒,可據虞琬寧所知,她這位二姐,一旦不在阿爹阿娘麵前,那可是相當蠻橫驕縱的,被孫氏寵得不像樣子。


    以前倒不覺得,現在孫氏被處置了,才發覺這位二小姐如此能裝會演。


    “女兒給父親請安,給母親請安。”


    虞琬瑤進來,便行了曲膝禮,隻是孫氏平日裏也不怎麽教她,所以她行的禮多少有些不標準罷了。


    虞德陵在這方麵向來粗枝大葉,別說沒看出不標準來,即使看出來了,也不會為這樣的小事與虞琬瑤計較。


    於是便立即笑道:“免了免了,都是自家人,不必如此拘禮,快些坐下,喝杯熱茶罷。”


    虞夫人在旁看著,聽虞德陵這樣說,便隻微微笑了一下,點頭讓虞琬瑤免禮。


    虞琬瑤十足淑女樣兒地坐下,接過蓮香斟的茶極秀氣地啜飲了兩口便放下了。


    她這樣子,便是虞琬寧在旁看見,也替她難受。


    因為虞琬寧知道,這虞琬瑤平日裏最喜歡的,便是撲蝶折花,打侍女,打弟弟,抽小廝鞭子,從未有如此貴門淑女的樣子。


    現在父親母親麵前這樣裝模作樣,應該也是挺累的罷。


    虞琬寧便也一直沒說話,看著虞琬瑤的表演。


    “父親,女兒知道您公務繁忙,迴來這樣晚,定是累了。”


    虞琬瑤輕聲細語地道:“原是不敢來打擾父親休息的,隻是今日午飯時,聽母親說起給皇後娘娘的生辰之禮還未決定下來,要女兒也一起想想,所以便也過來與父親母親,還有兄長三妹一起商議。


    隻是紹垣淘氣,怕將他一個人扔著會闖禍,一起帶過來又怕擾了父親母親的清靜,女兒身為姐姐,隻得將紹垣哄睡下了,才好出門,所以來的晚了些,還請父親不要見怪。”


    “無妨的。”


    虞德陵一臉慈愛地看著坐在周圍的三個孩子。


    “無論早晚,你們想見為父了,或者有事要與為父說,隨時進來便是,再說你才多大?不必為紹垣操太多心,凡事有李嬤嬤在,定會照料好紹垣的。


    其實,阿瑤你和李嬤嬤一起將紹垣帶過來也可以的,男孩子嘛,哪個小時候不淘氣?就說你兄長紹庭,七、八歲的時候,也是頑皮得豬嫌狗憎的呢。”


    虞紹庭:“……”


    好好地說著虞紹垣,又扯他做什麽。


    看著虞紹庭那一陣青一陣綠的臉色,虞琬寧心中暗笑,幾乎都要為他掬一把同情淚了,雖說平日裏互看不順眼,但到底是一個母親生的嘛。


    所以很多時候,這興災樂禍與同情惻隱,還真是有點難以分明啊。


    虞琬瑤原本還想在虞德陵麵前賣一波慘,想說孫氏被懲處,她和弟弟身邊沒有人,便隻能由她這做姐姐的為弟弟多操些心了。


    然而她剛在眼中擠出些許霧氣,還未及開口,便被虞德陵打斷了。


    他看向虞紹庭問道:“紹庭,你是兄長,先說說皇後娘娘的生辰禮,你有什麽意見。”


    於是虞琬瑤剛醞釀出來的情緒,便隻能生生憋迴去了。


    我一個男子,哪裏知道女人都喜歡些什麽?——這是虞紹庭心裏的話,當然,他是是不敢說出來的。


    他原隻是想來湊湊熱鬧,做做樣子罷了,壓根就沒有在這件事情上仔細考慮過。


    卻沒想到虞德陵竟第一個就點了他的名,這頗有些在書院裏讀書,正神遊天外卻被夫子點名迴答問題時的慌亂與茫然。


    虞紹庭短暫的懵了一下之後,才撇了撇嘴道:“依著孩兒的想法,皇後娘娘再怎麽位份尊貴,到底也還是個女人,左不過也就是喜歡些珍珠脂粉、簪釵步搖、華衣錦裳什麽的嘛。要我說咱尋幾個專門做婦人生意的胭脂坊、首飾鋪子,撿最好的買上一大箱抬進宮去也就是。何需費這心思?”


    此話一出,別說虞琬寧,就向來無知的虞琬瑤都麵頰抽搐,想笑又不敢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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