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如此謹慎守禮,自是極好的。”


    虞琬寧滿意地笑了一下,接著卻道:“隻是你雖非奴籍,但到底是在將軍府做事的,你我也算得上主仆,所以可不拘這些小節,再者,我吩咐你的事,不欲外人知,你站在外麵,我吩咐你時,便不得不費力高語,一則嫌累,二則恐被有心人聽了到別處去嚼舌根,我虞琬寧雖坐得端行得正,但也不樂意叫不相幹的人聽了牆根去。”


    芝琪換了衣裳過來,虞琬寧最後這兩句話正好傳入耳中,一時臉上一陣青一陣白的。


    虞琬寧見她進來,唇角閃過一絲譏誚,看向桌上的一份點心——這是方才自己不在時,芝琪擅自擺上來的。


    “前幾日聽姨娘院裏的下人嚼舌根,說二姐近來挑食的很,每日裏送到她房裏的點心,總說吃著沒味兒,連盤子都一起扔出門來,我看你今日端過來的這盤杏仁酥不錯,你這便給二姐送去罷,便說是我送她吃的。”


    “呃……是,奴婢這就去。”


    芝琪此時已是渾身的不自在,卻也隻能拚命忍著,不敢顯出異樣來。


    她看了看桌上的那盤點心,咬了咬上前端進來,便馬上迫不及待地離開了,腳下生風,竟似是半刻也不敢耽擱地逃了出去一般。。


    虞琬寧看著芝琪火燒p股似的背影,唇角微微勾了一下,便不再理會她了。


    這等跳梁小醜,尚不必她費太多心思。


    於是收迴目光,看了一眼尚在房口猶豫的趙啟:“進來罷,我吩咐你一些事,盡快去辦。”


    “是。”


    聽虞琬寧這樣說,趙啟也不再遲疑,抬步進來,隻是還是站在離虞琬寧三步之外的地方,便不再上前了。


    虞琬寧見狀隻是一笑,然後便吩咐墨梨:“你去,把咱們房裏所有的銀子都拿出來。”


    “是。”


    墨梨雖不知道虞琬寧要做什麽,但還是立刻照做了。


    看著放在手邊的銀子,虞琬寧心裏默默算了一下,應該是差不多了。


    於是抬頭看向趙啟:“你把這些銀子都拿出去,置辦一套器具和一些藥材,單子我是一早就擬好的,你照單采買就是。”


    送漿洗衣裳剛迴來雪鏡聽了,不待吩咐,便急忙去窗前的桌子上拿了兩張清單過來,交到趙啟手裏。


    趙啟也是通曉文墨的人,他隻掃了一眼,臉上便微微露出些許古怪詫異的神色,不過卻也隻是一瞬,很快又恢複如常。


    “是,小的馬上就去辦。”


    “你不問我要這些東西做什麽嗎?”虞琬寧側頭看著趙啟,眼裏是意味不明的笑意。


    “小姐吩咐下來,小的隻管辦差就是,不需多問。”趙啟答道。


    此人當真是個極好的。


    虞琬寧心裏一陣激賞,多做少問,自己果然是撿到寶了。


    不過她雖心裏高興,臉上卻並沒有顯露出來多少,隻是讓墨梨將銀子給趙啟。


    趙啟看了一眼墨梨遞過來的銀子,心裏估算了一下才道:“采買這些東西,應該是用不著這麽多銀子的。”


    他取出幾兩銀子交還給墨梨:“這些就差不多了,若再有剩餘,小的定分文不少地交還迴來。”


    虞琬寧見狀,眼裏閃過一絲激賞與自得——我果然沒有看錯人。


    不過她還是道:“再多拿一兩罷,你身上的衣裳太舊也太單薄了,買件衣裳穿罷。”


    “不必了。”


    趙啟擋住墨梨遞銀子過來的手道:“小的皮糙肉厚,對穿衣沒什麽講究的,穿這些也不覺得涼,不必再勞小姐破費,小姐若再無別的吩咐,小的這便出去了。”


    他說完,抬頭看了虞琬寧一眼,見她不再吩咐別的事,便揖了一下就退出去了。


    “這人倒是耿直的很。”


    墨梨笑著說了一句,便將餘下的一點銀兩小心收了起來。


    雖然虞琬寧的衣食用度皆有府裏供奉著,但孫姨娘近來多有克扣,若手裏沒有些私房銀子,日子也是不好過的。


    虞琬寧自然明白墨梨在想什麽,便笑了笑說:“這些天咱們先儉省些罷,等過些天,日子就寬裕了。”


    墨梨和雪鏡雖不明白虞琬寧話裏的意思,但也都點頭稱事。


    她倆都明白虞琬寧的習慣,於是不再多話聒噪,拿了剛從虞德陵書房裏借來的兵書給虞琬寧,然後重新沏了新送來的茶,便噤聲一旁侍奉了,以免擾了虞琬寧讀書。


    一時間,整個海棠小院都靜了下來。


    而相較於靜謐的海棠小院,孫姨娘和她一對兒女所居住的翠柳院,卻是另一番雞飛狗跳、鬼哭狼嚎的光景。


    王安平今日被虞琬寧當眾抽了鞭子,在府中下人們麵前失了臉麵,又羞又氣,此時正在孫姨娘麵前訴苦,請她出麵做主,為自己出了這口惡氣,維護自己的顏麵。


    孫姨娘聽了,臉上一陣犯難,雖然虞琬寧是小輩,但畢竟是大將軍府的嫡出千金,自己雖是長輩,卻隻是個妾室姨娘,真要論起來,她還真不見得惹得起虞琬寧。


    隻是被一個小輩這樣掃顏麵,孫姨娘的心裏還是十分氣惱的。


    她這些年來掌管府中家事,再加上正室虞夫人向來好性,孫姨娘便慢慢生出自己是這大將軍府女主人的錯覺來。


    而今日虞琬寧當眾責打了王安平,卻像是一耳光直接扇在了孫姨娘臉上,將她這幾年生出的幻覺生生地打散了,也讓她清醒了不少。


    俗話說打狗看主人,可虞琬寧如此撕了王安平的臉,其實就是在撕她孫姨娘的臉,讓她突然明白過來,再怎麽掌管家事,她也仍舊隻是個妾室姨娘,她的兒女也隻是庶出的、不被重視的孩子。


    人家葉氏虞夫人才是這大將軍府正經的女主人,人家的女兒,才是嫡出的千金,身份尊貴,不是自己可與之相提並論的。


    王安平坐在一旁,由著孫姨娘身邊的侍女幫他包紮臉上的傷口,疼得嘴裏直吸涼氣。


    一時倒沒注意到孫姨娘的心裏,已是轉過這麽多念頭。


    他忍著疼,還不時地催促著孫姨娘去為自己出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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