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是這一世重生時,虞琬寧尚才五歲,實在太過年幼,便是說什麽,也是稚子之言,父親不見得會放在心上,隻好一直忍到現在。


    接過墨梨盛好的湯慢慢喝著,虞琬寧默默在心裏盤算,得盡快找個合適的機會,讓父親把孫姨娘,和礙她眼的虞琬瑤虞紹垣以後都趕去她們自己翠柳院用飯才好,至少讓人眼前清醒些也好。


    以後再尋契機,將孫姨娘趕出府去,就更好了。


    心裏想著事,胳膊便不小心碰到了虞紹庭一下。


    未及虞琬寧說致歉,虞紹庭便一臉厭煩地推了虞琬寧一把。


    “虞琬寧你能不能注意一點,吃個飯那麽大動作做什麽?能不能有點女兒家溫婉端莊的樣子?”


    虞琬寧:“……”


    就這麽大個桌子,坐了這麽一大家子人一起吃飯,不小心挨著碰著明明是常有的事,虞紹庭發的這是哪門子的邪火。


    雖然她也知道,一直以來,對於自己讀書習武,篤信“女子無才便是德”的虞紹庭十分看不慣,尤其嫌她女兒家習武,更是粗蠻不雅,有失女子淑雅德行。


    但因不願招惹父親訓斥,虞紹庭向來都是能避則避,避不過也隻是冷嗤一聲以示不屑,並不搭理她。


    像今天這般直接開口指責的,十分少見,尤其還是當著父親母親的麵。


    “吃錯東西了?你發的什麽邪火?”


    虞琬寧放下手中的湯,瞥了虞紹庭一眼。


    “同一張桌子上吃飯,輕輕碰著一下怎麽了?再說誰讓你坐我旁邊了?你一大小夥子,隻是被我輕輕觸碰了一下胳膊,能傷著你了?那你未免也太脆弱了些,為你好,勸你今兒還是別出門了。”


    “為什麽我今兒個不能出門了?”


    虞紹庭不解,同時心裏又暗自嘀咕了一句:誰愛坐你旁邊了?隻是再往過就是虞紹垣他們了,他更不願與他們坐在一起。


    “因為今日起風了。”虞琬寧淡淡地答。


    “嗬,不勞你操心,我穿著暖著呢,不會受寒。”


    虞紹庭以為虞琬寧是在向他示好,便不屑地從鼻間發出一聲輕嗤。


    真是個蠢蛋,難怪課業那麽差,虞琬寧默默地在心裏翻了個白眼。


    “我才懶得關心你會不會受寒,我是說,就你這身子骨,跟門口那盆裏的小蘭花兒似的,小心一陣風給你吹走了,這要是落在城內倒也還好,若是風再大點,給你吹去城外山中,怕是要被山上的女土匪頭子給撿去當壓寨相公了……”


    “你……虞琬寧你……一個女兒家,怎能口出如此輕薄之言……”


    虞紹庭不善言辭,卻又臉皮極薄,一時被虞琬寧說得紅了臉,氣得兩手發抖,指著虞琬寧連說話都有些結巴了。


    “行了,用飯之時,哪來這麽多話?”


    虞夫人先意示虞紹庭把手放下,然後又微微皺眉瞪了虞琬寧一眼。


    “你是女兒家,這樣的話,怎能隨意出口?更不該如此調笑你的兄長。”


    “明明是他先惹我的,還不準我反擊了?”


    若是旁的人這樣說她,虞琬寧必須毫不留情地懟迴去,然而現在說她的是自己親眼,她便隻好撇了撇唇角,重新拿起筷子吃飯。


    “女子當以溫順柔婉為美,”虞夫人微微歎了口氣:“似你這般牙尖嘴利,可不是什麽好事,以後誰家敢要?”


    孫姨娘在一旁看看虞夫人,又看看虞琬寧,一副吃瓜看好戲的表情。


    隻是心裏正暗暗興災樂禍,卻被虞琬寧狠狠地盯了一眼,頓時手一顫,連筷子都掉了,好在沒人注意到她,便悄悄拿起來,低頭吃飯。


    也不知道是為什麽,從三年前,這位三小姐一次發熱之後,便整個人都不一樣了,原本軟萌可愛的個小人兒,突然變得持重少語起來,怎麽看也不像個五歲小孩,便像個小大人似的。


    看著少言少語隻知埋頭讀書,可若誰惹著她了,但凡說出話來,能嗆死個人。


    而且隨著一天天長大,這眼神也一天比一天淩厲起來,偶爾被他那麽一瞪,便覺得整個人都掉了冰窟窿似的,不由地讓人心裏發怵。


    不過除了虞琬寧,倒是沒人留意到孫姨娘的內心戲。


    虞德陵終於忍不住開口接話:“誰說我閨女沒人要?就算沒人敢要,那也都是配不上我閨女的,老子便將閨女留在身邊養一輩子,又有何難?”


    “你就這樣慣著她,”虞夫人嗔怨地看了虞德陵一眼:“瞧你都把女兒慣成什麽樣子了?也不怕外人知道了笑話。”


    “女兒被我慣成什麽樣子了?”


    虞德陵微瞪了一下眼睛:“我覺得沒什麽不好,我自己的閨女我想怎麽慣怎麽慣,外人管不著。”


    “外人是管不著您怎麽教養自己的女兒,隻是如今外頭可都已經當笑話看了。”


    虞紹庭一臉煩悶地扔下筷子插嘴:“如今外頭可都傳偏了,說大將軍府的嫡小姐不習女紅,不修女德,不光是讀書習文,更是整天跟著您這位大將軍騎馬練武。


    一個女兒家,以後總是要嫁人生子,囿於後宅的,難不成將來要和公婆辯論,和夫君動手論拳腳的嗎?我們書院的同窗時常拿這事來取笑於我,明年我就要進國子監讀書了,到時候還不知道有多少人要來看我的笑話,我這張臉可往哪擱?”


    “噗……”


    虞琬寧突然笑了出來。


    “您虞大公子好大的臉麵,國子監是什麽地方?那是囊盡天下英才學子的地方,就您這成績,國子監會收你?要我說,反正你這臉麵,也不值幾個錢,不必專門兒尋地方去擱。”


    “你……”


    虞紹庭又一次被氣得滿臉通紅,瞪著虞琬寧說不出話來。


    實際上,京城勳貴之子孫,皆可在十一、二歲入國子監讀書,但要通得過四書考試,而虞紹庭今年十三歲,早已是能入國子監讀書年紀,可偏偏他接連兩年,考試都未能合格,被刷了出來。


    所以虞琬寧這話,可是實打實的罵人揭短了,也難怪虞紹庭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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