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唰’一聲,紗帳被打開來,付笙慘白著臉倚在一旁的柱子上,手上是一把細針和一塊沾了血的絹布。


    青穗忙上前扶住她:“娘子,娘子?”


    白祁也急急上前,想要問問自家公子的情況:“付笙姑娘,我家公子他……”


    青穗狠狠地瞪他一眼,沒瞧見娘子已經累到這地步了麽?還要再麻煩娘子!“娘子累了!還請你讓開!”


    付笙對著一臉著急的白祁點點頭,慢慢悠悠地道:“你家公子,我已盡力封住他體內毒素蔓延,為他延長一月命數,不過,要是還找不到解毒之法,那也是迴天乏術。”


    竟然延長了一月命數?看來這神醫娘子的名聲並不是虛傳呐!先前對青穗不禮的不滿,已經全部化作對付笙的敬佩,白祁恭敬地拱了拱手:“多謝付笙姑娘救命之恩,待公子痊愈之日,白祁必當重謝!”


    重謝麽?付笙苦澀的彎了彎嘴角:“不用你的重謝,還請以後都不要再打擾我就好,小女子一介醫者,還指望醫館賺錢謀生。”


    若是可以,她希望能永遠不遇見荀攸。


    “娘子!”青穗跺了跺腳,她覺得這地方怪恐怖的,還是快些離開的好!這人和那奇怪的公子,像是知道些什麽,娘子再呆下去,一定會被那些人找到的!


    付笙將手裏的細針和絹布放在一旁的小幾上,轉頭看了看紗帳裏依舊昏睡不醒的人,輕輕地呢喃:“荀攸,望可再不相見吧。”


    青穗攙著她,以最快的速度往外頭走去,像是後邊是地獄一般。


    白祁目送她們走出院外,這才轉身跪下,原本激動的神情變得沉靜:“公子,神醫娘子,很可能就是她。”懂巫術,並且擅長延長命數的人,世間唯有那人。


    紗帳裏人影綽綽,白玉般修長的手從裏邊兒挑開紗帳,露出一張如畫般的臉,薄唇輕抿,鳳眼微閉,滿是風華。


    是她麽?可是她緣何會如此緊張?她離開巫族之時,並沒人告訴過她噬生是何毒。“也許吧,最近多派人盯著她,別出了岔子。”荀攸閉上眼睛淡淡吩咐道。


    此時剛剛走出府外的青穗感覺像是全身都放鬆了下來,她放緩了腳步,配合著付笙:“娘子,剛剛青穗心急了,讓娘子受苦了。”不知為何,這座院子,還有那位公子,讓她從心裏頭害怕。


    付笙看了看那匾額上龍飛鳳舞的字,輕輕搖了搖頭:“你做的對,早點離開那兒,是再好不過的。”荀攸,他可不是什麽好人,能離他遠點,就遠一些吧。當做,自己從來沒有認識過他吧。


    青穗替她掀開轎簾,將她扶了上去。付笙抬頭,就見青薏縮在小轎一角,圓滾滾的眼睛帶著絲絲害怕看著她。


    “咦,你醒了?”青穗將轎簾放下,看著縮成一團的青薏,剛剛的不安好像都消散了一般,她隻覺得這孩子目光清澈,倒是格外可愛。


    付笙對著青薏張開了手,嘴角的笑容越發止不住:“我能抱抱你嗎?”青薏,青薏啊!那個前世被剜心借命的青薏!她還活著,活的好好的。


    青薏歪著腦袋瞅了瞅付笙,就是不搭話兒,青穗皺了皺眉頭:“娘子問你話呢,你這孩子怎的不搭話?”


    許是青穗有些嚴厲的語氣嚇住了她,青薏往角落裏縮了縮身子,把腦袋埋在懷裏。付笙愣了一會兒,輕輕把她抱在懷裏:“她不能說話。”


    青薏往付笙懷裏拱了拱,像是小狗兒一般。青穗咬了咬唇:“不能說話啊,真可憐。”一個不能說話的孩子,還是個乞兒,在這世間也不知遭了多少罪,從她身上那些鞭痕不就能看出來了嗎?自己不應該急的。


    青薏格外喜歡付笙,摟著她的脖子便不再放開。付笙也由著她:“看,青穗,咱們小青薏格外粘我呢!”


    青薏,青薏,這一世,我不會讓你再如前世般,我要讓你平安的,快樂的過完一生。


    青穗擔心付笙的雙腿,忙用手拖著青薏:“娘子!”付笙衝她笑笑,拉著青薏的小手問:“青薏,青薏是不是最喜歡娘子了啊?”


    青薏不會說話,隻是‘咯咯’的笑,孩童清脆的聲音暖了青穗和付笙的心。看著眼前展顏的娘子,青穗心頭酸酸的:為什麽啊?這般好的娘子,卻被逼迫到背井離鄉?


    “娘子,扶風鎮,我們還要再呆下去嗎?”青穗吸了吸鼻子,盡量讓自己的聲音平緩。呆下去嗎?大概是不行了吧。


    “迴去後就快收拾行李吧,咱們又得換地方了。”付笙自嘲的笑了笑。自己真的就這般不被理解嗎?她什麽都不要,隻求身邊的人能好好活下去,這樣,也是不行嗎?


    到了醫館,天色已經昏暗。青穗先將睡著的青薏抱到裏屋,而後才返迴來扶付笙下轎。“今兒多謝你們公子了。”付笙對著四個轎夫點點頭,道了聲謝,由著青穗扶她進去。


    月色底下,白衣女子赤腳而來,腳上的金鈴叮當作響。手裏的往生在古書上一點,上麵‘付笙’二字散著淡光。


    “付笙,巫祝王,世代受香火供奉。”君緣抬眸看了看眼前的醫館,裏邊的女子,被借走了命數,隻是不知她到底知不知道?


    “天界仙子下凡曆劫,剜心而死。巫祝王屠兩萬生靈,被貶磔獄。明明是兩件不相幹的事,為什麽被司命寫在了一起?”君緣想著司命星君寫在記命卷軸上的兩句話,有些摸不著頭腦。


    醫館裏


    青穗繳了帕子幫付笙淨麵,看著她手上的血痕,眼淚又止不住地流下:“娘子!以後萬萬不可了!”


    付笙天生靈體,一滴血液可解百毒。但她若是受傷,也是要花比常人多百倍的時間才能得以恢複。


    “知道了,不會有下次了。”奔波了一天,又加上受傷流血,付笙的身體已經疲累到極點。青穗幫她把長發放下,扶她躺好。“娘子,青穗就在小榻上,你有事兒記得叫我。”輕輕放下帳子,青穗把燭台吹熄,房裏頓時暗了下來。


    明明很累,但付笙卻睡不著,她在想上神大人告訴她的話兒:“一切都是天定,你不能改變什麽。”是這樣麽?天定,他荀攸會成巫祝王?天定,她付笙要屠兩萬生靈而後被貶磔獄?不,她不信!


    看了看睡在裏邊的青薏,付笙喃喃道:“天定又如何,他荀攸,才是最該去死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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