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姒不懂什麽叫夫君,隻當白悅說的是許淵,她點頭如搗蒜,接過白悅遞給她的玉笛,笑著同他道別:“你要快點找到你的父親啊。”


    聽到父親二字,白悅眸光一暗,“但願吧。就此珍重。”


    別了白悅過後,阿姒便一個人在街上遊蕩。她憑著金絲楠木盒子上許淵的氣息,一路尋到了皇城門口。


    皇城禁衛森嚴,朱紅的宮牆上頂著黃色琉璃瓦,門口穿著甲胄的兵將人手一把紅纓槍,站的筆直。


    阿姒打量了幾眼,走到其中一名兵將身旁,“大人,您認識一個叫許淵的嗎?他住在太和。”


    那兵將上下打量了她幾眼,不耐地驅趕著,“不認識不認識,走走走,這裏不是你這種人可以來的地方。”


    “大人,大人您幫我問問,他叫許淵,住在太和,您告訴他,大荒的阿姒來找他了。”阿姒不死心,她掏出一塊靈石遞給兵將。


    靈石在妖界不算稀罕,在人間可是好東西。


    兵將接過靈石,用牙齒咬了咬,一臉興奮地應了“好好好,走吧走吧,過幾天有消息我就告訴你。”


    阿姒小聲答了謝,正準備離開,卻被一道尖銳的聲音給攔住了腳步。“聖上迴宮!閑人迴避!”


    那尖銳的聲音拉的老長,伴隨著低沉的號角聲與車軸聲,皇城門前跪了烏泱泱一片人,“恭迎聖上!”


    阿姒也跪在人群中央。


    那車架從她身前經過的時候,她的妖氣頓時四散開來。阿姒驚愕地抬起頭,卻發現隊伍後麵,一個白衣男子正好好盯著自己,那眼神裏,是滿滿的殺氣。


    阿姒探不到對方的修為,出於本能,她很快逃離了皇城。


    她在一座石橋底下停下身來,胸腔裏的心髒跳的劇烈,阿姒拍著胸脯,倚著橋洞坐下來。冰冷的河水浸濕了她的裙擺,阿姒蜷縮起來,發白的嘴唇透露出她此刻極為不適。


    是道士,而且是修為極高的道士!


    阿姒知道,自己若再到皇城去,就是個死的下場。可是,她感覺到了許淵的氣息,以及她那兩條失去了千年的尾巴的靈力。


    所以她必須去。


    阿姒靜靜地呆了會,待身上的妖力穩定下來才起身走出橋洞。


    外邊的陽光刺眼得很,阿姒從儲物袋裏拿出一把傘,擋住過剩的陽氣。京都的空氣裏仿佛融入了大妖的氣息,阿姒隻是聞一下,都覺得被壓製了一般。


    來往的行人身上都或多或少帶著些妖氣,大概是因為長期受京都空氣侵染的緣故,這到讓阿姒省去了隱藏妖氣的必要。


    她看著街邊擺攤的小販,目光從攤上的小玩意兒上掠過,那是些她從未見過的東西,但是她身上已經沒有足夠的靈石去換了。


    “姑娘留步!”蒼老的聲音在身後響起。


    阿姒轉過身,一位穿著破爛的老者站在她身後,手裏拄著根長棍子。“老人家有何事?”


    老者上前幾步,圍著阿姒左看右看,“姑娘可是來尋人?”


    阿姒眨巴著眼,點點頭應了。


    “姑娘可是來討東西?”老者接著問。


    阿姒接著頷首。


    卻不料那老者一聲歎息,將腦袋搖了又搖。“姑娘啊,你迴去吧。別枉費了性命。”


    阿姒不解,正待問個究竟,卻見老者已不見了身影。“人類真奇怪。說話都隻說一半兒的。”怪道人家說人心難測了。


    老者的話她並沒有放在心上,依舊尋著許淵的氣息到了皇城。那裏與先前森嚴的情景無二,阿姒撐著傘,慢慢靠近了宮門口。


    銅做的椒圖門環兇神惡煞地盯著阿姒,她甚至能感覺到上麵流露出的靈力,想要吞噬她。


    皇城裏有人布下了陣法,阿姒能感覺到妖力遭到了壓製。她頂著不適往前走了幾步,那扇朱紅的大門卻慢慢打開了來。


    白衣男子手執長劍出現,身後是幾個道童模樣的人。


    阿姒慌忙地往後倒退著,她能看見,長劍之上,沾染了多少妖物的靈力。


    “九尾狐狸?”那白衣男子冷哼一聲,清冷的眉眼裏透露著不屑。


    憑著本能,阿姒轉身便想逃跑,卻不料聽得一聲刺骨響聲,擾得她妖力渙散,隻能束手就擒。


    那是羌神笛音,九尾狐族的克星。阿姒瞪大了雙眼,她看見白衣男子身後,一位少年緩緩出現,他手裏是一支晶瑩剔透的玉笛。


    “阿姒,抱歉。”


    失去意識前,阿姒聽到他小聲的話語。


    阿姒再度醒來,是在皇城的地牢裏。她被人用陣法困住,又用玄鐵的鏈子捆住手腳,槐樹爺爺施的法早已被破除,阿姒的耳朵從頭頂上冒出來,身後耷拉著七條毛茸茸的大尾巴。


    她費力地睜著眼,想要看看對麵那人的模樣。


    “阿姒。千年未見,你還是一樣,又傻又笨。”那人一身龍袍,金色的發冠晃得人眼疼。


    是許淵啊,阿姒垂下腦袋,這陣法在吞噬她的靈力。


    3.許淵站在那兒,身後卻是兩條舞動的大尾巴,看起來格外瘮人。“真是笨啊,血朱砂果然引著你來找我了,可是,我又怎麽會乖乖把尾巴交給你呢?朕可是天子,長生不老的天子。”


    他手中拿著個金絲楠木的盒子,正是阿姒放在包袱裏的那一個。


    阿姒無法開口說話,她隻是看著許淵,閃著綠光的眼眸裏滿是哀求。


    許淵桀桀地笑起來,經過千年的融合,他與阿姒的尾巴幾乎成為一體,妖力讓他長出了長長的獠牙,與九尾狐族一般的綠眸,阿姒能感覺到他身上的妖力,與籠罩京都的妖力一模一樣。


    他已經不是人了,甚至連妖怪也算不上。


    地牢的門被人打開,一身黃袍的年輕公子踏了進來,他朝著許淵恭恭敬敬地行了禮,“悅兒見過父皇。”


    許淵點頭,伸手指著被高高掛起的阿姒給他看,“你做的很好。隻有除了這隻妖物,才可保我大夏千秋萬代!”


    “父皇過獎。”


    白悅不敢看她,低著頭稟報說國師有請,父子二人便出了地牢,門被鎖上的瞬間,阿姒痛苦地閉上了眼。


    阿姒被人架到了刑台之上,她的周圍堆滿了幹燥的木柴。


    他們說她是吃人的妖怪,要燒了她祭天。


    阿姒的靈力早已被吞噬,隻能任人宰割。有人往她的尾巴上潑油,有人將火把扔了上去,火光衝天而起,點燃了一片天空。


    “啊!”阿姒尖叫著,撕心裂肺的疼痛感使她拚命掙紮,卻隻引來人們一陣陣叫好聲。


    許淵同白衣的國師站在一起,冷眼看著阿姒在火光裏掙紮,白悅沒有在場,他或許是因為騙了阿姒而內疚,又或許因為別的什麽,已經不得而知了。


    阿姒絕望地看向人群,卻見那奇怪的老者搖著腦袋,他仿佛在歎息,“癡傻的妖精喲,哪裏能懂得人心險惡。”


    阿姒不懂。千年之前,一個少年渾身是傷闖進了大荒,他說,救救他,借他兩條尾巴,讓他複國,他會歸還的。


    她答應了。千年之後,少年與她的尾巴融為一體,親手將她推進了火堆。


    人心,妖怪又怎麽能懂呢?


    阿姒是隻九尾狐狸,一生,卻隻得七條尾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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