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您怎麽能殺了堂叔堂嬸!”語姑娘跌坐在一片血泊裏,哭著問一臉嚴肅的方氏。


    “去,還不去扶姑娘起來,別沾了這卑賤人的血!”方氏看著一旁的祈風,沒事人般踩著地下的血漬。


    “娘!您怎麽能如此啊!那是人命啊!是你的小叔子啊!”語姑娘泣不成聲就是不從地上起來,她是怕了,這般殺人不眨眼的母親。


    方氏皺眉,親自過去扶她:“胡鬧!一個旁係,怎麽就是娘的小叔子了,他沒那個福氣當你一聲堂叔!”未來皇後娘娘的堂叔,一個旁係怎敢肖想?


    語姑娘全身都還在顫抖,是自己害了他們,是自己把他們從江南接來的啊!“所以母親和祖母是早知道女兒把他們接來?所以才同意女兒來莊子上的?”借著自己的手殺了原本已經帶著癡傻的兒子躲起來不見人的這一家子啊!


    方氏右手搭在丫鬟墨雨手上,左手想要扶住語姑娘,卻被語姑娘避開了,方氏收迴手:“快跟母親迴去!”


    “不,我不走,母親,你讓吟姐姐迴去吧,別殺她了好不好?”語姑娘哭的梨花帶雨,卻一點兒激不起方氏的同情。


    “祈風,扶姑娘起來!咱們迴去!”深紫色的雲錦襦裙劃過,方氏轉身向外邊兒去了。


    她遠遠的看著,看著倒在血泊裏的兩個人,那是自己的父親母親啊!全都想起來了,想起來了!


    裙擺被她提起來,百年來第一次跑這麽快,家教禮儀,她已經不記得了。


    “夫人!”丫鬟墨雨想要攔住,卻為時已晚。


    頭上的玉簪被拔下來,紮進了方氏的胸口,在所有人的驚叫聲中,溪芷仰天大笑,還是江南女子的軟語輕喃,卻帶了悲涼與無助。


    “方氏!你怎麽能如此對我一家!我弟弟癡傻!父母死去!你還要送我活祭!我們是人啊!是溪家的人啊!”就因為爹爹地位不夠,因為不是嫡係,所以就該去死嗎?她被人用劍指著頸間,卻一點兒也不怕。


    “夫人!夫人你……”墨雨扶著搖搖欲墜地方氏,那胸口滲出的血就這麽染紅了她的袖口。


    感覺到胸口微涼,方氏低頭,那支玉簪還在上邊兒插著,可是她已經有些意識模糊了,抖著指頭指向她:“你這個妖!孽!妖孽!”


    語姑娘愣在一旁,看著兩人對峙而邊上的一群丫鬟哭天喊地,“姑娘姑娘,你快看看夫人啊!”祈風拚命搖著她的肩。


    語姑娘顫著手抓住祈風:“母親,母親!”她想要站起來,到母親身邊兒去,卻發現,雙腿是那麽無力。


    溪芷依舊笑,臉上滑下的淚滴在腳下的血泊裏:“我溪芷是妖孽!是被你們生生逼成妖孽了啊!換臉,殺父殺母哇!就因為有人預言溪家將毀於我手,所以你們便要活祭我!生生將我身上的肉一片片刮下來,偏偏我還死不了!你們都應該去嚐嚐,嚐嚐那種想死卻沒有辦法死的感覺啊!”


    方氏已經被人抬到一邊,簪子插進了她的心,已經是不行了,眾人都嚎啕大哭,隻有語姑娘呆愣愣的看著這一切。


    溪芷跪在地上,血泊沾了她一身:“父親!母親!芷兒發誓!一定為你們報仇!我明芷,一定將這些傷了你們害了弟弟的人全都送下地獄!”


    語姑娘想,終究還是這樣了,母親死了,母親死了!


    明芷,明芷,她,恨溪家啊!


    丞相夫人去世,聽說是染了惡疾去的,丞相府把喪事辦的很是隆重,連宮裏頭也派人來丞相府慰問。


    語姑娘跪在祠堂裏,眼淚還是止不住地流:“母親,母親,為什麽啊?”為什麽要接她來本家?為什麽要殺人?為什麽要這樣啊?


    祈風推開門,手裏是一個食盒:“姑娘,吃點兒吧,已經三天了,再不吃東西,你會撐不住的!”


    語姑娘搖搖頭:“我不想吃,吟……她,可是安全走了嗎?”


    祈風將食盒放在語姑娘跪著的軟墊旁邊,也跪下來:“走了,奴婢趁亂已經送她走了。沒人看見。”


    抬手摸了摸眼淚,語姑娘看著供桌上黑色的牌位:“走了也好,是我們,欠她的啊,母親,好歹還能風光大葬,明姨夫婦……”


    死了,也不過是草席裹屍了事而已。要說恨她嗎?語姑娘恨啊,殺了自己母親的人,怎麽能不恨?可是語姑娘沒法兒報複她,自己的母親,害了她全家啊!


    五年後


    溪家被以謀反罪名關進牢裏那天,明芷就站在溪家大門外,看著錦衣衛抄家,那些女眷全都跪在地上,沒了丞相府家眷的高貴不可一世,像最低賤的人一般,連哭都不敢哭,錦衣衛的刀指著她們的頸間。


    “喲,這溪家不是皇後娘娘的娘家嗎?”有路過的人問。


    邊上的人像倒豆子般劈裏啪啦的說著:“嗨,這皇後娘娘本就不得寵,更何況溪家犯的是謀反大罪啊!當今聖上隻罰了抄家流放已經是看在溪家當初從龍有功的份上了!”


    明芷望望那座金碧輝煌的宮殿,那裏是一個巨大的牢籠,裏麵住著一個最善良的女子。


    “大人,我叫明芷,我想起來了。”她看著麵前的上神,微微一笑,臉還是很難做出表情。


    君緣對她搖搖頭,古書上顯出兩個字,她指給明芷看:“你叫溪芷,因著你迴來私自改寫了命運,所以要承雷劫。”


    迴到過去,並不代表可以改變過去啊。所有事情都是天定的,你能改變的,不過是時間拋棄的東西。


    溪芷受天道雷劫那天,整個江南下起了傾盆大雨,煙雨朦朧間,江邊上似乎有女子在吟唱:“卿已老,憶采薇,


    草未凋,又抽穗,


    問斯人,等到野火燃盡胡不歸?


    昔我往,楊柳垂,


    今我來,雪霏霏,


    問故人,可記當年高歌唱采薇?”


    君緣站在江對麵的亭子裏,看著溪芷一襲青衣,梳了一個五年前的發髻,明明是已經近雙十的人,卻依舊似豆蔻年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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