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了主院正廳,白祁便拱手告退到了廳外。青穗不解:“娘子為何不讓青薏下來歇息?”


    付笙搖了搖頭:“畢竟是別人家的院子,我們不過是來看診罷了,不必勞煩。”


    這宅院裏,看似沉靜,實則詭異。一路上都沒有見到下人進出,正值盛夏,那池子裏的荷花卻不見一朵,更何況這宅院的主人,是荀攸。


    青穗仍舊不解,但卻沒有再問。把付笙扶到早已備好的椅子上坐下,打開藥箱,將裏麵的東西都拿了出來。


    付笙揮揮手,讓青穗退出去,待屋裏隻剩她和帳子後邊的那人,她才淡淡開口:“公子真是好興致,明明沒病卻偏偏要到我的醫館求我出診,這是在逗小女子麽?”


    紗帳後先是窸窸窣窣的聲響,而後才聽見男子清悅的聲音:“荀某並沒有,隻是真的身懷惡疾,久治不愈。不得不請娘子出診,還請娘子見諒。”


    付笙挑了一根細細的銀針,拿在手裏端詳了一會兒:“可我並沒有聞見公子房中有何藥味,不像久病之人。公子也是奇怪,明明好好的,非說自己有病。”


    像是沒有聽出付笙話裏的嘲諷,男子依舊淡然:“那姑娘也不是醫者,如何得以神醫的稱號?”


    ‘唰’一聲,銀針被拋出,釘在紗帳旁的黑漆柱子上:“我確實不是醫者,所以公子請我來因是無用。”


    付笙壓住心頭的怒火,看著紗帳後邊的那人,指甲陷在掌心裏頭,但她卻似感覺不到一般。此刻付笙隻能感覺到滿心恨意,荀攸!這個偽君子!


    男子終於掀開紗帳,露出一張蒼白的臉,五官如畫,氣質無雙。


    “姑娘先別急,荀某的病,就需要姑娘這不是醫者的醫者才能治得了。”荀攸坐直身子,看上去仍舊弱不禁風。


    付笙想要站起來,雙腿卻仍舊無力,她抬眸看了看這個漂亮的男子,心裏像是被抽空一般,鑽心的痛:“你怎麽知道,我,不是醫者?”


    她多希望他不是荀攸,不是能認出她巫術的荀攸!


    荀攸輕輕一笑,勾起一瞬芳華:“神醫娘子,治病從不讓人看見,連病人自己也不知是如何痊愈的。我猜,一般醫術是辦不到的。”


    付笙抿了抿嘴,壓住心頭的痛處:“那你,是何病?緣何,需要我來治?”


    “娘子可曾聽說過,世間有一族,名巫。而巫族有一特殊的毒,名喚噬生。”荀攸倚在床頭,看著對麵的付笙道。


    來了,終於,還是來了。“噬生,我,不知道。”付笙搖頭。她真的不想知道這種東西,可是不行,這是巫族每任巫祝王必中之毒,以天地生靈來解。


    荀攸笑了笑:“我中了這毒,可是找不到解法,現在最多還有半月命數。”


    付笙,付笙,你不能救他!前世是因為不知道,這一世,你還要為了荀攸,以兩萬生靈為他解毒麽!


    她不停地搖頭:“這毒,我沒聽過,更不會解。你還是另找人吧。”


    她不能不能!荀攸好看的眉眼皺起:“娘子也不必這麽急著拒絕荀某,我也隻是死到臨頭想碰碰運氣而已。”


    ‘嘩啦’桌上的銀針和白絹布全都掉在地上,付笙也從椅子上摔了下來:“我,我不會……”


    指甲被嵌在肉裏,付笙卻好似感覺不到。她隻想離開,離開這裏,離開這個叫荀攸的男人。


    荀攸正準備起身去扶她,卻被外邊闖進來的青穗推倒在一旁,悶哼著跌倒在地上。


    “娘子,娘子你沒事兒吧?”青穗顧不上那邊倒在地上的荀攸,衝到付笙跟前,握住她的手,卻發現手心滿是血漬。


    青穗的眼淚刷地就掉落下來:“娘子,怎麽會傷到自己呢!”付笙的掌心滿是指甲扣出的印子,深深地一道口子,血從裏邊流出。


    “青穗,青穗,我們走……”付笙衝她搖頭,隻希望青穗能快點扶她離開這裏。


    “公子!”白祁急忙趕進來,就見他家公子摔倒在地,卻無人問津。


    青穗將付笙扶起來,連藥箱也不要了就往外頭走。白祁忙攔住她們:“娘子!我們公子誠心誠意請娘子前來治病,娘子即便不治,也沒有道理將公子推到在地吧?”


    青穗扶著付笙繞開他,絲毫不顧及白祁難看的臉色:“要不是你們公子!我家娘子也不會受傷!”


    在青穗眼裏,就是這個公子哥兒把自家娘子弄得摔倒流血的!簡直不可原諒!


    白祁活了這麽久,第一次被人,還是被一個女人這麽忽視過,再好的脾氣那也是忍不住的,伸手就點了青穗的穴道:“既然姑娘如此不講道理,小生隻好得罪了!”


    說罷也不看青穗和付笙,而是轉頭將荀攸扶上塌去。


    “你,快放開青穗!”沒了青穗的支撐,付笙的雙腿已經止不住的打顫。


    白祁沒有以往的有禮,隻低頭幫荀攸順著唿吸,聲音也帶了冷冽:“是青穗姑娘自己不講道理,推到我家公子在先。小生不過小施懲戒一翻罷了。”


    付笙用手緊緊抓著青穗的衣裳,強撐著不讓自己再跌倒下去,手上的印子因為過度撕裂而變得越發血淋淋,血順著衣擺滑落,一滴兩滴,沾紅了一片錦緞。


    看了看躺在榻上不省人事的荀攸,付笙緊了緊手:“我可以幫你家公子緩解此毒,但是我不會解……”


    白祁手微微一頓,轉頭看向艱難支撐的付笙:“娘子真的可為我家公子緩解?”


    荀攸中的噬生,可謂天下奇毒。即便醫術再高深的人,也隻能興歎一聲:無法可解!


    “你先解開青穗的穴道!我付笙既然說過可以緩解,那就是可以緩解!”其實她一點兒也不想幫荀攸,她恨不得讓他就這樣去了吧!可是不行啊,上神大人告訴她:荀攸,他不能死。


    不能死麽?為什麽啊!他!荀攸,害了兩萬生靈的罪魁禍首,難道不應該死麽?


    “他的命劫不在此。他還得活,即使你不救他,他也會活著。”不為什麽,一切隻因天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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