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卻似乎,在哪兒與你見過?”踏進門口的一瞬間,洛書覺得薛遲那張臉在忽明忽暗的青銅燈下格外眼熟。


    走在她身側的薛遲沒有任何的疑惑,迴答得也很快,“我與薛伽乃一母同胞的兄弟,上仙覺得眼熟,不足為奇。”


    好像也有道理。洛書點了點頭,沒再接著問。她們一路往前,那陰氣便越來越重,過了一道門檻之後,周邊的景象忽然的變化,那青銅古燈盡數褪去,牆影斑駁,一轉眼,便是古樸肅穆的大殿。


    其上刻了兩隻盤旋的太陰幽熒,那張牙舞爪的模樣格外滲人。哪怕洛書在書上看了多次,如今見了,也是不由咂嘴,“這太陰幽熒刻得實在逼真,仿佛活了一般。”


    可是這東西早就化成灰了,又怎麽會是活的呢。洛書不過說笑而已,然而薛遲的聲音卻帶了些許不滿,“上仙可不能對我冥界神獸不敬。”


    冥界與天界一向不合,這裏頭大部分人其實都不將什麽天界上仙放在眼中的,從之前轉輪王的態度便可見一斑了。所以如今薛遲說著這話,洛書也不奇怪了。


    她怏怏地閉了嘴,隻當自己一時快言快語引了薛遲的不是,不過也可以理解,畢竟太陰幽熒是冥界封為神獸的東西嘛,這地位和天界四大神獸是一樣的。


    比著將心比心的想法,洛書沒再將這事情放在心上,很快揭了過去。她自己尋了處椅子坐下,是坐在中殿部分的,既不會顯得太過唐突,也不會顯得太過小氣。


    薛遲靜靜地立在一旁,從方才進來以後,隻聽見了他說洛書那一句話,其他時候都是沉默不語的。


    艾舒牽著白悅走到洛書身側跟著坐下,老實說,雖然是個魑魅,但她也還是第一次入冥界,什麽一殿十殿的,在她看來,都是那麽陰森森地。


    這般想著,艾舒握著白悅的手便更緊了些,她微微側過頭去,問著洛書,“上仙,咱們等誰?”


    她不知道洛書要求誰來救白悅,可是就先前那位判官的話來看,這裏似乎對上仙不是那麽尊敬?艾舒心中起了疑惑,她不清楚天界冥界的糾葛,隻當六界眾生,都是奉天界為上的,所以對於薛遲的話語,艾舒是不能理解的。


    洛書的眸子沉了沉,她曉得艾舒對於薛遲的話不解,可是這事情又不是一兩句話就說得清楚的,她隻好拍了拍艾舒放在案桌上的手,帶了幾分安慰,“別急。來了你就曉得了。應當沒問題的。”


    她不與薛遲計較,畢竟洛書自己也有錯在先。可是這冥界大殿下,卻是自己送了個人情過來的,不用也白不用,洛書怎麽會輕易放過這個機會呢?


    當初送走自己的時候,那位殿下可是說了,有什麽事情可以來找他。如今洛書來了,況且這事情對於冥界大殿下來說,應當不算些難事,她也算用了這人情了。


    洛書的話沒來由讓艾舒心中一安,她點了點頭,而後轉向身邊的白悅,他受不住冥界陰氣,因而整個人都有些沒精打采的,耷拉著腦袋坐在旁邊。


    艾舒湊近他,撫了撫他的額頭,“白悅,你可一定要撐住。”她最後的一縷希望,盡數掛在了白悅身上啊。


    對一個死了七十多年的魑魅來說,此刻最想做的,便是救活白悅。當心願了了,一切也就都結束了。


    洛書看著她二人,忽然的就想起來了雲姑娘。當初那個膽大心細的雲姑娘,做了那麽長時間撫麵鬼的雲姑娘,也終究是受不住世間寂寞,放下一切前去投胎了。


    那麽艾舒呢?她也可以如此嗎?洛書的心中起了個疑惑,這個問題,她也不能保證啊,畢竟白悅他……


    “上仙!”赤染驚叫著抓住洛書的衣袖,一張臉孔滿是震驚之意,她伸手指著屋頂之上,語氣裏的慌亂盡顯。


    洛書收了思緒,有些埋怨的看著她,“又怎麽了?這是在冥界,你可就不能小聲點兒?”不知道的還以為她這是帶了個娃娃進來呢!


    赤染依舊指著房梁之上,卻支支吾吾地說不出話來,洛書便順著她指的方向看去,隻看見了盤旋飛舞的太陰幽熒的壁畫映在上頭,與先前所見之景是一模一樣的。


    “你怕它作甚?不做虧心事的,她也不會將你如何。”洛書眯著眼睛瞧了瞧,口中說著安慰的話。


    她的袖子微微用力,原本顫抖著身子的赤染便嘩啦一下坐在了她的身旁,“行了,行了,一副大驚小怪的模樣。”她掏出一塊繡帕,替赤染擦了擦額頭上冒出來的汗水,一手輕輕拍著赤染的背部,就像在哄一個孩子。


    然而赤染半天也沒緩過來,眼睛瞪得老大,一眨不眨地看著屋頂處。


    洛書心中一個想法竄然而起,然而她麵上沒有任何顯示,隻說著安慰的話語,看起來與先前無二。


    這時一直沉默的薛遲終於開了口,他的聲音低沉而有力,“這位小仙子應當是不習慣冥界的氣息吧。畢竟生於天界,是不適應我們這兒的。”


    薛遲這陰陽怪氣的話讓赤染驚恐的表情減了一半,她微微側過頭看著洛書,眼眸裏有幾分不解,先前薛遲的那番話,意在說明些什麽?赤染怕了這冥界,也怕了這冥界中人,隻敢瑟縮著身子乖乖呆在洛書身側,眼睛時不時飄向屋頂之上,看樣子是真的被嚇到了。


    洛書安撫著她,一麵將視線轉到了薛遲身上,那張刀刻一般的麵容當真讓人很是熟悉,可是洛書挖空了腦袋也想不出來究竟是誰,薛伽的兄弟嗎?這個不重要啊,因為她看著薛伽,並沒有這種奇怪的感覺。


    還有這個判官所說的話,一字一句,莫不是透露出討厭天界之人的模樣。雖然天界與冥界確實不合,但麵子上的功夫,也應當做足了才是啊。洛書見了那麽多冥界天界之人,這個薛遲,是第一個把對天界的不敬擺在臉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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