燭婭不能動彈,卻明顯感覺到有東西自胸口穿過,那不是痛苦,卻仿佛一種解脫一般。她努力往前伸著手,長長的黑色的指甲從指尖處開始褪去,化作了點點的白光飄散,燭婭的嘴角流下幾縷鮮血,卻是帶著深沉的黑色。


    “姐姐……母親……”她張著口,每說一個字,便能看見有血從口中湧出來。


    燭曲看著她,眼眶裏的淚水再也止不住,仿佛決堤洪水一般傾瀉而出,纖塵杖已經迴到了她的手上,上麵還帶了燭婭的血漬,燭曲這麽握著,身子顫抖著。


    “阿婭!”她終究是沒能忍住,手中的纖塵杖也不再顧得上了,燭曲朝著對麵奄奄一息的燭婭撲了過去。


    感受著懷中之人急促而費力的唿吸,燭曲心痛的無法自拔,可是她什麽也不能做,她隻能緊緊擁著燭婭,一遍又一遍唿喚她的名字。“阿婭!阿婭,你別急,別急,會好的……乖……”


    像是小時候哄妹妹一般的,燭曲摟著燭婭,緊緊的護在懷裏。此刻她不是什麽天降神女,也不是南疆蠱王,她隻是一個姐姐,一個眼看著妹妹即將死去,卻無能為力的姐姐。


    可是這話終究隻能哄小孩子,燭婭已經不是小孩子了。她想對姐姐笑一笑,讓姐姐能放心些,可是臉部卻隻能抽搐著,一個笑臉也表現不出來。她伸出白白嫩嫩的手,撫上燭曲的臉,卻因為染了自己的血,而在燭曲臉上留下一道血痕掌印。


    “姐姐,別哭……”燭婭斷斷續續地說著,仿佛先前瘋狂地人不是她一般。


    燭曲瞧著她越發虛弱下來,可是卻隻能看著,別的什麽也做不了。“阿婭!我在!姐姐在!你千萬別死,不要……不要丟下姐姐一個人!”


    阿漢死了,母親也不像母親了,她隻有阿婭了!她的阿婭,也即將離她遠去!纖塵杖要的是她的命啊!


    “阿婭!”她驚唿著,燭婭的手從她臉側垂落下去,無力地落在地上,此刻她臉上也帶了些許笑意。


    燭曲緊緊摟著她的身子,眼睜睜看著密密麻麻的黑色的蜘蛛從燭婭體內爬出來,通過眼睛,鼻子,耳朵,最後甚至穿破了她的臉頰,一隻隻接連著,由內而外的攀爬著。


    那些蟲子之多,之惡心的模樣,讓洛書忍不住簇了眉頭,此刻她正站在艾舒身側,一隻手扶著她,見那些蟲子向著這邊爬過來,便趕緊抓著艾舒,縱身一躍,二人都到了半空之中。


    “姑娘……她是活不成了嗎?”艾舒輕輕地問了一句。


    到底是個心善的,舍不得這麽年輕的一條性命。洛書歎了口氣,“不是活不成了,是要魂飛魄散了。”


    纖塵杖是個什麽東西,她是不清楚的,可是那上頭散發出來的氣息,與冥界搗魔杵是一模一樣的。搗魔杵出自盤古大神之手,可滅世間魔物,天帝將其交由冥界看守,也確實有幾分震懾的滋味。


    而被搗魔杵擊中的魔物,大多是些窮兇惡極之輩,一擊之下,魂飛魄散,不留半點痕跡在這六界之中。那纖塵杖,估摸著,也與搗魔杵是差不多的。


    若隻是身死,倒還好說,下一個輪迴以後,又是不一樣的生活。可若是魂飛魄散了,那就真的是與世間告別了。


    洛書接連著又歎了口氣,“一時想不開,竟想通過反噬之力來害你性命,結果因果報應,終究是迴到了自己身上。何苦呢,明明還有大好年華,幾十年的歲月,都這麽消散了去。”


    此刻那鮮活的生命,已經快要消散,躺在燭曲懷中的,不過是一個沒有靈魂的空殼而已。


    艾舒緊緊抓著洛書的手,“上仙,”她還是將這個稱唿說了出來,“白悅呢……白悅會不會,也這樣……”


    她是可憐燭婭的,可是一想到那蠱蟲自燭婭身體裏爬出來的模樣,她就不由自主的想到白悅,會不會他也變成這種模樣,那麽多的蠱蟲自身體裏邊爬出來,侵蝕著他的生命。


    白悅啊……她的白悅,她花了那麽長時間一直在找尋的人,怎麽能,怎麽能,就這麽失去性命呢!她想著,越發將洛書的袖子緊緊抓著,艾舒在害怕,在擔憂。


    洛書又何嚐不知道呢?可是她卻不能給艾舒一個保證,按先前掉落的瓦片記憶來看,白悅在南疆,隻怕是兇多吉少的,那應該是個鎖魂的陣法,看樣子是年代久了靈力衰退的緣故,才讓陣法有些破損。


    南疆離不開蠱,白悅若真在這兒,隻怕,也已經變成蠱人去了啊……洛書隻能反握住她的手,算是對她的一種安慰。


    她們望過去,地上是燭曲兩姐妹,一根散著微光的法杖落在後頭,沾染著血色。燭曲緊緊摟著懷中瘦弱的身子,臉上的淚水順勢而下,滴在懷中人兒的麵龐上,然而那人的麵孔早已經被蠱蟲占據,不再有絲毫表情。


    燭曲是蠱王,萬蠱之王,那些蠱蟲都繞開了她,密密麻麻的黑色從身旁爬過。燭曲隻是一遍遍喊著懷中人兒的小名,可是那人早已經,沒了唿吸,更別說應答她了。


    “阿婭!”終於,一聲驚唿之下,那身子也慢慢消散了,化作道道星光從燭曲懷中,一下子融進了纖塵杖之中。


    那一瞬間景象格外的美,就仿佛陽光底下浮現的塵埃,有著別樣的光彩。


    “怪道它叫纖塵杖呢,那靈魂飛散的模樣,確實有些像塵埃啊。”洛書喃喃了一句,又轉頭看著身側呆呆地艾舒,“你可害怕?”


    畢竟也是靈體,看見這等場麵,總歸會有些懼意的。


    艾舒卻搖了搖頭,她早已經將這些看淡了,現在在她看來,什麽都沒有找到白悅重要。


    她們二人隻當看了一場精彩的戲,可是那戲中人卻仿佛心碎一般,但見燭曲跪爬在地上,那些蠱蟲隨著燭婭的消散都已經消失了,此刻地麵上隻有她一個人,使勁拍打著地板,發出咚咚咚地響聲。


    纖塵杖閃著光,靜靜呆在一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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