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針鋒相對,誰也不願意退一步。艾舒臉上也多了不滿之意,“就因為我不曾上過戰場,所以你就可以盡情汙蔑我,汙蔑我的父母親?你知不知道,你們每日吃的軍糧,是多少人辛辛苦苦省下來的糧食?你又是否知道,冬日裏的棉衣,是我阿娘組織人來,領著他們一針一線縫製的?”


    世人都是這般,總覺得要擺在你的眼前的東西,才是真的。那些背後默默發光發亮的,往往都被忽視。


    戰士熱血撒邊關,保家衛國,固然可嘉。可是她們這些留在家裏的人,難道就是平安享樂了嗎?他們不勞作,哪兒讓戰士得到補給?難道洪琦以為,食物衣服都是天上掉下來的嗎?


    洪琦忽然的笑出聲來,“別人勞作,確實是替國家,替親人。而你們家麽,應該是心中有愧吧?你的好父親,害死了那麽多的將士,甚至殺害了自己最要好的朋友,夜深人靜時,就不怕鬼來敲門嗎?”


    這話若晚個幾年來說,艾舒肯定會答一句怕什麽?她自己都是鬼了。可是如今,一個十幾歲的小姑娘,被人控製著,不能動彈,又要遭受這些心理罪過,怎麽可能不害怕?她微微顫抖的身軀說明了這一切。


    洪琦便將這看做了心虛的反應,當下不屑之意更甚,“害人的時候怎麽不害怕呢?”


    艾舒咬著牙齒,“洪琦,你不要太過分了!”她從來沒做過對不起薑國的事情,自認父親母親對這個風雨飄搖的國家也是鞠躬盡瘁的。


    她不能容忍洪琦這般空口白牙的來汙蔑自己,還有父親母親!


    洪琦揚了揚唇角,“我過分?到底誰過分啊。”她略微停頓了一會子,很快又接著道,“你這種人,到底為什麽要來禍害白悅?為什麽讓他有了個不幸的童年還不夠,還要去禍害他的後半生?你知不知道,他如今做夢都會驚醒!口中喊著你的名字!他是多痛苦!自己最愛的人,卻是害得自己家破人亡的兇手的女兒!”


    恍如平地一聲驚雷,劈得艾舒一時不知道該說些什麽!悅哥哥知道?悅哥哥也覺得這是真的嗎?他是不是相信了,是不是從今以後,都不會再搭理自己了?


    洪琦又接著道,“是不是很驚訝?這還不夠呢。他就算是知道了又如何,依舊是放不下你。甚至為了一封信,私闖敵營!生生被打斷了一條腿去!”


    那封信不用說,也知道是艾舒寫的了。


    艾舒隻覺得眼角一熱,那些淚水又不自覺湧了出來。


    她聽不清身上的洪琦在說些什麽,隻覺得眼前一片昏暗,她覺得自己都要暈過去了。一支金簪子又從袖口滑出來,被艾舒攥在手裏,她帶了些汗水的手緊緊將金簪握住,而後,一把刺了過去。


    在洪琦轟然倒地的瞬間,她用盡力氣從地上爬了起來,再也顧不得其他,拚命往外頭跑去,這裏太過黑暗,隻讓艾舒喘不過氣來。


    再後來,似乎是母親尋了過來,她將自己帶到廂房去,告訴自己要快些離開那裏。艾舒被人打暈過去,再醒來時,已經被兩個月丫頭帶到了一處不知名的地方。


    再往後的事情,不過是些悲劇,不想也罷。


    艾舒的思緒慢慢被拉了迴來,洪琦的模樣逐漸幻化成了阿婭的模樣,那雙眼睛,幾乎是一模一樣。


    “你的母親,是洪琦。”這是一句肯定的話語,艾舒瞧著阿婭,那眉眼間的英氣,是洪琦曾經的模樣。


    阿婭孑然一笑,“你想起來了呀。不錯,我的母親來自中原,一個小小的國家,那個國家叫做薑國。早在七十多年以前就已經國破的薑國。”


    這話肯定了艾舒的猜想,她抿唇不語。


    阿婭卻突然打開了話匣子,“你知道嗎,母親被你刺傷,幾乎是要死了,可是她強撐著一口氣,跑到了外邊,正好遇上了到中原去的蠱王,也就是我的阿漢。我的阿漢對她一見鍾情,命人替她療傷,又帶著她一路隨行,到了南疆,阿漢想立她為後,可是她不允許。”


    老蠱王不喜歡強迫人,因而也就隨她去了。南疆人人皆知,他們的王帶了個中原女子迴來,而且因著這女子,老蠱王甚至不願意納妾聘妻。這可不行!南疆蠱王可是代代相傳的!


    眾人口苦婆心的勸說一通,算是發現了老蠱王非那中原女子不娶的決心。別無他法之下,眾人又轉了陣地,來勸說洪琦。


    娶個中原女子,也總比這麽老死不娶的好吧?


    結果可想而知,洪琦想也不想便拒絕了,以後更是嫌那些人煩悶,整日裏閉門不見客。有老蠱王的吩咐在那兒,眾人對此可是敢怒不敢言的。


    這一切直到薑國國破那一夜,洪琦半夜驚醒起來,渾身是汗,連忙喚人去叫老蠱王。老蠱王也顧不上休息,連忙趕了過來,就看見了洪琦臉色慘白的坐在床上。


    見了老蠱王,她仿佛看見了救命稻草,“燭硯!求求你,幫幫我,幫幫我!”她哭嚎著,撲過去抱住老蠱王的腰部。


    老蠱王彼時也正是二十幾歲的少年,當下漲紅了臉,吞吞吐吐的說不清楚話,還是跟在一旁伺候的仆役接了話,“姑娘有什麽事情,快快向王上說明才是啊!”


    洪琦這才反應過來,也顧不上哭了,隻仰著頭看著燭硯,“求求你,幫我救一個人!”


    燭硯疑惑的神色盡顯,“琦兒,你想救誰?”他問的有些小心翼翼,生怕洪琦提出來什麽奇怪的要求。


    早些時候,他已經接到報告,說是薑國已經滅了,洪琦的父親也已經戰死,他就怕洪琦請他複活她的父親!不是做不到,而是做不得!這事情需要動用南疆秘術,一個不留神就會給南疆招來滅頂之災,可是讓他瞧著洪琦這般哭泣,他也是舍不得的。


    就在燭硯兩難之下,洪琦開口了,她說,“我希望你到離這兒幾裏地的方向,薑國舊軍駐守的地方,幫我救一個人,他叫,白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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