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情願的。哪怕許多人隻知道有曲大人,而不知道有一個名叫燭婭的聖女又如何?姐姐是南疆的驕傲,也是我的驕傲。可是我不怪姐姐,卻不代表,我能放下我曾經所受到的傷害!”阿婭的聲音從平靜逐漸變得高昂起來。


    她以一種極度亢奮的態度,瞪大了滿是血絲的雙眸,死死盯住外頭的艾舒。“你們永遠不知道,我過的是什麽日子!”說到後來,她卻似乎帶了癲狂的嘶吼。


    一時間,沒人開口打斷她。這個十二歲的女孩兒,需要一個發泄口,將這些年遭受的事情,一一道出。


    “阿姐的榮耀,是上天厚贈,更是她自己的福德,我不強求。可是為什麽母親隻疼姐姐,不疼我?都是從她肚子裏生出來的孩子,為什麽姐姐被扔到毒蠱遍布的地方,有母親拚死保護!而我呢?我才五歲,就要頂替姐姐,被送到隔壁部落去做個人質!”阿婭不知何時被洛書將手腳都捆在了隔斷上,她掙紮著說著話,嘴角的血跡便越來越多。


    這應當是一個母親的錯處才是,為什麽卻要怪到艾舒頭上?艾舒顯然更加不明白了。


    這時阿婭也並不著急說了,她反而放緩了語速,“原本我想著,姐姐是母親的第一個孩子,又長得那麽像她,母親便偏愛她多一些,總歸是可以理解的。可是越長大我越發現,那不是偏愛,母親是將所有的愛都給了姐姐……我呢?阿漢說,我是將來的聖女,一定要無心無情,所以連個貼身的婢女都沒劃給我!所有伺候的仆役,三個月一小換,每年一大換,身邊從來沒有個親近些的人。”


    她邊說著,腦袋便往上仰起來,像是要阻止那不停往下墜落的淚水,無奈卻怎麽也無法止住,隻能任由它落下去。“我是聖女,所以該過著無人親近的日子……我的母親從未將我當做她的孩子,我的阿漢,隻覺得我是聖女。身邊的仆役也不會真心替我著想……你們知道那種感覺嗎?我五歲被送到其他部落當做人質時,過得是什麽樣的日子阿?他們欺辱我,鞭打我,用蠱蟲放進我的耳朵裏,任由它在我的體內鑽來鑽去……我甚至都能感受到,它是在哪兒的。”


    阿婭的雙手被捆住,她無法動彈,隻得緊緊握住拳頭。手上爆起的青筋能明顯看見有什麽東西在裏頭湧動著。


    洛書看過去,也覺得有些不忍。


    一個大人去遭受這些,都有可能遭受不住地,更何況阿婭當時才五歲,無法想象,阿婭是怎麽活下來的。她似乎也能理解,阿婭為何要這般了。


    不過,瘋狂想要報複,自然能理解,可是為何偏偏要針對艾舒?


    “你所受的苦難,都與前世因果有關。天界給你派的命數,都是你前世做下的事來決定的。”洛書雖可憐她,但也明白,這都是定數。


    阿婭前世一定做了惡,才會有這麽痛苦的一生。


    這話一出來,頓時讓阿婭笑得不能自已,“哈哈哈,前世今生?那是前世的罪過,那不是阿婭!為什麽要我來替她承受這些?都是一場笑話!什麽天道,什麽因果,都是笑話!”


    她說著,眼角的淚漬越來越多,讓她原本清亮的眸子都仿佛被一層濃霧遮掩。


    洛書見此,忍不住在心中附和一番,但到底是在人間,就算天界亂作一鍋粥,她也必須維護天界。“一切自有天定,你如今再說什麽,也都是白費口舌。南疆不是最信奉神嗎?按理來說,你應當比我更清楚這一點。”


    這就是身為天界上仙不得不做出的選擇。哪怕心中當真是恨極了天界某些事情,卻也必須如此作為。都道人是身不由己,其實神仙也是差不多的。


    阿婭不知道她上仙的身份,隻當她是找著借口與自己聽,當下便有些怒,“那又與我何幹?就算是前世罪孽,我今生承受了,那來世呢?依舊是要我受這些罪過?若是心生不滿,做些孽事,那再下一世,是不是還要我再受一世的苦來?”


    這一聲聲質問,讓洛書頓時不知從何說起,老實說,這所謂前世因果今世緣分一事,她也從來沒亂清楚過。平日裏都是苻莘操心著,另有緣機從旁協助,哪裏輪的上她去插手?


    “我真是受夠了!”阿婭咬牙切齒,“你可曉得,這十二年過來,我過的是什麽日子?這一切,都是拜你所賜!”她猛然一用力,頓時有鮮血從她被捆住的手腳住湧出來,噴灑在地麵上,留下一攤攤血跡。


    她目光所及,竟然是艾舒所在!


    這下子艾舒可不再閉口不言了,她指了指自己,有些不可置信,“你既然知曉我不是個人,又怎麽會覺得你的不幸是拜我所賜?”她都已經變成魑魅好多年了,就算是在人間遊蕩,也從來未曾到過南疆。


    況且南疆聖女,從不允許踏出本部地域,也就是說,她和阿婭,連麵都沒見過!更遑論說什麽她害了阿婭了!


    阿婭臉上抽搐著,任由手腳的血不斷湧出來,一點點落在地上,“你記得洪琦嗎?你記得曾經被你害的差點死掉的洪琦嗎?!”


    質問的聲音仿佛一把利劍,將艾舒牢牢釘在罪惡的恥辱柱上,她的思緒瞬間被拉迴到了那日中午,那個陽光很是刺眼的中午裏,她從地窖裏跑出來,依著牆角坐下身去。


    那些撒在她身上的陽光卻似乎帶了冷意的,她紅著臉,卻不是羞得,而是嚇得。洪琦的話還在耳邊盤旋著,讓她隻覺得頭昏腦漲。


    “你們一家害慘了白悅!為何你們還好意思,好意思將自己擺在高高在上的施舍者的位置!明明都是你的父親,母親害得,卻要將自己裝成個不知世事的模樣!怎麽好意思啊?”洪琦大聲質問著,艾舒隻能在這質問聲裏,一步步往後退去。


    艾舒隻能搖頭,嘴裏邊念著,不是,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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