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舒抬著頭,眸子裏黑沉不見底,“上仙,他還活著。艾舒從人到鬼,在這世間待了近百年,從未說過任何不實得話。家母自小便與我說了,做人,當立,不可妄言。這麽多年來,哪怕遊蕩的時候,我也從未忘記這些。”


    這也是艾舒為何在人間徘徊遊蕩這許久,也依舊沒變了本心的緣由。


    所謂魑魅魍魎,皆是無心的。一旦沒了心,就可能會變成嗜血殺人的惡魔。


    洛書聽她說的真誠,又想到禦玖的幫忙,便鬆了口,“你如何知道呢?”


    怎麽就這麽的篤定,白悅一定還活著呢?


    艾舒伸手過去,扯下腰間一直掛著的那枚玉牌,細細在手中摩挲了半晌,她將玉牌遞過去,“先前已經與上仙說過,艾舒自小體弱,得了一位高人贈玉牌得以保命,也不知道怎麽的,這玉牌上似乎下了什麽術法,在我身死以後,保我魂體,不被抓走,又過了些許時日,我都以為白悅不在這世間了,卻受這玉牌指引著,一路到了一地方,我不知道是何處,卻能看見白悅,被困在小小的地方,有鏈子鎖著,我碰不到他,卻能感覺到他很痛苦……”


    艾舒說的很慢,洛書也不去催她,隻一直握著追月,纖纖素手在追月身上的紋路上摩挲著。


    那話語頓了頓,便又接著道,“後頭我才發現,這玉牌似乎能覺察到白悅的氣息,並帶著我去到他的地方。我能確保白悅現在依舊活著,是因為,我偷偷去了冥界,查了生死簿,白悅的命數,依舊是劃在人界裏頭的。”


    劃在人界,就證明這人應當是沒去冥界投胎的。


    不過,洛書卻又想到了其他的,扯了話頭過去,“你怎麽跑去冥界查生死簿的?”


    那地方,不說什麽刀山火海的,但那些守著的冥界陰差,最克艾舒這般的魑魅魍魎。她不止躲過了陰差,更是偷偷的去查了生死簿!當初牡丹仙子去偷盜的東西,便是與生死簿一起,被孟婆阿戚收在房間裏頭的。


    艾舒有這麽大的能耐,先是闖冥界,又是偷查生死簿嗎?不,洛書在心中搖了搖頭,這幾乎是不大可能的。


    她盯著艾舒,對方的眸子裏卻滿是疑惑,“我就這麽進去了的,沒人攔我,當時找到生死簿,是在黃泉莊裏頭,並無人看守著。”


    艾舒並不覺得,查個生死簿有什麽困難的。


    洛書卻是曉得這事有多嚴重的,但瞧著艾舒不解的模樣,又想想如今還身處這過去的時空裏,她隻好將心頭的疑問放下,“這個放後些。總之,就是說玉牌上有神秘術法,牽扯了你和白悅的命數,因而你總能感覺到他的存在,所以,才想找我來救她?”


    她大致將艾舒的訴求都說了一遍,艾舒聽著,便跟在後頭補充著,“我隻是想尋到他,畢竟,艾家,欠他一個解釋。”


    她說著,垂下眸子,眼睛裏唯一的神采也已經淡去,艾舒瞧著身上破破爛爛的衣裳,又仿佛迴到了奶娘身死的那一日,那漸開的鮮血染紅了一地的霜葉,奶娘緊緊將她擁在懷裏。“許多時候,我都在想,若是當初我不來欒山寺,不遇上洪琦是不是就不會有後來這許多事情了?我其實是不大想管父親的事的,我總覺得,那是上一輩的恩怨,林林總總,也輪不到我去評論。”


    洛書接了這話,道,“話是這麽說,但每個人的命數皆有天定。莫說你們,連天上管著命數的緣機仙子,也隻能做到知天命而已。所以就算你不來欒山寺也會有別的寺,別的地兒,重要的不是地方,而是事情的始末。”


    這既然是天定艾舒十五歲墜死城樓,那這其中因果,絕不會因為換了一處地方而就此消失的。


    艾舒抿了唇,她當然知道這是不可行的,否則她也不會成了魑魅去。她因跪著,總要仰頭去看洛書,見她手上的追月隱隱散發著雪白的月光,幌得艾舒無法看清麵前這位上仙的臉色。


    “我知曉的。”艾舒說得很輕,最後,她別過頭去,不再看著洛書。


    心中最好的幻想被人打破,難免會有幾分失措落寞。洛書也不去說她,隻伸手將她扶起來,桃花眼往上挑著,眉目之間眼波流轉。


    洛書無疑是美的,天生帶了一股神秘的氣息,隻讓她仿佛古壁畫的上的九天仙女一般。此番這麽瞧著艾舒,即便看不出臉色,卻依舊叫人歡喜。“你該知道的,我一向是個秉公辦事的人。”


    在洛書這裏,一單子的生意,勝過所有情理。這用苻莘的話來說,便是見錢眼開。畢竟閑客居裏來過太多客人了,甚至還有海域龍王,拿出來的寶貝,要麽稀有珍貴,要麽對洛書來說具有極大的價值。


    艾舒一個流浪的魑魅魍魎,身上的什麽錢財有用知物,應該都是沒戴的。


    “艾舒沒什麽可以報答上仙的,唯有這塊通靈寶玉可以相贈,不過要待我找到白悅之後,寶玉自然雙手奉上。”


    那玉牌被洛書接過,捧在手裏頭細細看了看,裏頭的紋路裏還能看見氣息的攢動,強烈的一種特殊感從玉牌中盡數泄露而出。


    雖不明白這玉的作用,但就直覺來說,洛書很想將它留下來。不過她卻麵上不顯示隻有幾分仍然在猶豫的模樣。


    短短一會兒,艾舒便沉不住氣了,又重重磕了頭,“求上仙救了白悅!艾舒自然結草相報!絕對不讓上仙有什麽別的事情。”


    做生意的都有些奸詐,哪怕是洛書也不例,在將自己想要的東西都騙到手裏頭後,便滿意了,也不再為難艾舒,“好說,好說。你且將他的生辰八字,表字,什麽東西都說於我聽一聽。”


    要在這偌大的空間裏找一個極度有可能失了性命的人,哪裏是什麽容易的事情。洛書如今要聽的,更多的是關於這白悅的說法。


    總得清楚些,才好去找人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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