羊腸小道上,直至看不見旁人了,秦霜雪這才哭喪著臉開口說話:“外婆,您就這麽容不下我了嗎?”


    劉淑芬一巴掌拍在秦霜雪的腦門上,生氣了:“你這孩子一大早的說什麽胡話呢。”她糾正說到:“我這叫未雨綢繆,跟你說過多少次了,早起的鳥兒有蟲吃,遇上不錯的,咱就得先下手為強,要不然好的都被別人挑走了,就剩下些歪瓜裂棗,我看不上,更不能讓你受了委屈。”


    秦霜雪並不太願意接受劉淑芬的好意,弱弱的反駁:“早起的蟲兒被鳥吃,而且,我還小,今天十月份才滿二十歲呢。這年齡根本就領不了結婚證的。”


    劉淑芬腳步一頓,瞪她:“能不能有點出息,你們年輕人現在不都流行上先上車後買票嗎?我也不是老腐朽那一套了,必要的時候,我也是可以接受到。”


    秦霜雪真是要為劉淑芬這趕時髦的德行給跪下了:“這時髦咱可不能隨便追趕,這是陋習。那城外還流行閃婚閃離的呢,上午領結婚證,下午領離婚,心急吃不了熱豆腐!”


    劉淑芬眼睛瞪得更大了,鷹爪一樣手指頭捏秦霜雪手臂上的嫩肉:“我呸,呸,童言無忌,童言無忌,各路神靈別跟小孩子一般計較。”


    準頭看秦霜雪,搖頭:“就知道瞎說,就知道氣我。我不管,反正你上半年答應過我的事,我隻想看到結果。無論你用什麽辦法,哪怕你就是花錢給我租一個迴來,搶一個帶迴來騙我的,我都認栽了。”


    秦霜雪:我怎麽沒想到這一招呢,不夠經這一番提點,秦霜雪心中還真的有了一個好人選。當即順著劉淑芬的話接下起:“好好好,我努力,這就給你搶一個孫女婿迴來好不好。”


    劉淑芬恨鐵不成鋼,這得過且過毫無誌氣的孫女怎麽就是她家的寶貝。兩短腿狗子也嗚嗚咽咽,似乎也對秦霜雪這番言論表示不滿。劉淑芬一甩手,拉著兩狗子小碎步往家裏方向走了。


    秦霜雪可真不敢吧劉淑芬給氣狠了,小跑跟上去還一邊嬉皮笑臉給她扯皮:“莫生氣,莫生氣,氣大傷身。”


    效果並不顯著,然後秦霜雪就是天南海北吹牛逗樂,劉淑芬看秦霜雪在她眼前這副沒皮沒臉的樣子,心中是又好氣有好笑又心疼:“那些男人又不是真的眼瞎,你但凡在他們麵前多笑一笑,也不至於還沒人要。”


    秦霜雪:這老太太,我又不是賣笑的。連連頭:“是是,奴婢謹記老佛爺敦敦教誨。並且一定貫徹到底,不負您的良苦用心。”


    氣氛逐漸輕鬆,秦霜雪手腕這劉淑芬的手臂,今年這是第一次像現在這樣輕鬆親切的時刻了。秦霜雪個頭在女生中隻能算是中等,可是她扭頭一瞥,就看見劉淑芬幾乎滿頭花白了的頭發,腰身似乎比去年也更加佝僂了些。


    不得不承認,她的外婆老人,一年比一年老了。


    秦霜雪心事莫名又沉重了,鼻頭突然有點酸澀了,她怎麽會知道劉淑芬的想法,可她是個成年人,可以照顧好自己了,這話卻是不能跟她說了,她會擔心。手臂一緊,放慢速度往家裏走去。


    同樣的路程不同的心境,秦霜雪感覺迴家的路要比離家的路要悠閑得多了。一拐彎就上了主道,秦霜雪心中還惦記她的早餐,沒發現異常,但是劉淑芬驚訝出聲,指著前方:“那誰的車,怎麽停在我們家門口了。”


    秦霜雪抬頭看過去,一輛黑色的越野車正正當當的堵在她家門口上。兩人對視一眼,心中同時生出不安來。他們爺孫兩人從小相依為命,在這裏住了這麽些年,從來就沒有人來探望過。


    會是誰?


    兩人加快腳步,秦霜雪湊到車窗前看了看,車內空無一人,劉淑芬也拉長脖子往下麵看,當即不滿:“這誰啊,把車停咱家大門口,這不是給咱添堵嗎?”


    院子四周全都是綠油油的草坪,哪都能走,劉淑芬咕喃了一句也沒真想追究是誰,見秦霜雪正對著那車一臉的凝重,心頭一乍,朝她喊話:“算了,停就停一會兒吧,反正也不礙我們出入。”


    秦霜雪雙手端著下巴,眼神一直在掃視眼前這輛車,她的認得這個牌子的車,這種款型價位標配可得七八十萬。透過車窗看裏麵的裝設,看得出來車主是個品味不錯的成功人士。


    會是她嗎?


    “雪兒,你不是說你做了豐盛的早餐了嗎?走,咱迴家吃飯去。”


    秦霜雪目光深深,從劉淑芬有些擔憂和焦急的話語中迴過神了,她收迴視線,嗯了一聲,上前攙扶住住她佝僂的身體推門進窩。


    秦霜雪進了廚房查看早餐,粥涼了能吃,但是餃子包的肉餡,涼得要鬧肚子的,當即又加熱了一兩分鍾,很快就端了出來。


    “看上去還不錯,就不知道味道怎麽樣了。”劉淑芬剛給兩狗子解開了繩索:“我去洗洗手,然後來嚐一嚐雪兒的手藝。”


    早些年,家裏其實還請了個短工阿姨的,負責做做飯,掃掃地,打掃家裏的衛生,但等到秦霜雪上了高中之後,劉淑芬就將她辭退了。


    倒不是因為沒錢了,隻是劉淑芬覺得沒必要,她那個年代的人就喜歡親力親為,一個人在家每天給秦霜雪院子那些仙人掌澆澆水,完全沒事幹了。還不如有點事做,時間還能好過些。然後她就喜歡在電視上研究研究各色菜譜,等秦霜雪迴家的時候,給她做很多很多好吃的東西。


    秦霜雪憐惜她,也舍不得,也會嚐試給她們做做飯,隻不過廚藝這也是大學問,秦霜雪沒有天賦,保熟,但是不管賣相和味道。


    劉淑芬對這香菇瘦肉粥又害怕又期待。洗完手出來,秦霜雪碗筷已經擺好了:“奶奶,快來嚐一嚐。”沒人的時候,秦霜雪更喜歡叫她奶奶。


    劉淑芬走過來,連連點頭說好,秦霜雪雙手撐著下巴,十分期待的看著劉淑芬,粥還沒有入口,突然聽見砰砰砰的敲門聲。


    大煞風景。


    秦霜雪不想理,可斷續安定敲門聲再次響了,劉淑芬臉上的神色突然一沉,手一哆嗦湯匙撞上碗發出丁當的脆響她。


    秦霜雪臉上寫滿了不耐煩,剛一起身,劉淑芬也猛然起身,一把抓住她的纖細的手腕:“我,我看看去。”


    秦霜雪輕輕笑了笑,伸手將劉淑芬往座位上按:“你吃,我去。”


    劉淑芬手一緊,雙眼不安的盯著秦霜雪:“雪兒,你別亂來,如果……”


    亂來,什麽是亂來,她才是亂來。


    秦霜雪沉思了一會兒,點頭說知道到,往門口走過去的時候,大門剛好從外麵被推開了,強烈的陽光爭先恐後的奔湧而進,秦霜雪眯著眼睛,當看見那兩種熟悉的麵孔的時候,徹底傻眼了。


    她懷疑自己眼睛出了問題,大力的揉了一把,並沒有。嘴巴張張合合,就是出了不聲。


    “秦小姐,我們又見麵了。”為先說話的是手提大包小包的江庭,可秦霜雪的眼睛為首看到的始終都是蕭沐。


    一身正色西裝革履,身材越發顯得挺拔修長了,頭發一絲不苟的被攏到後麵,露出飽滿光潔的額頭,雙眼也正看著他,囧囧有神。可雙眼眶中的紅血絲掩藏不了他的疲憊。


    秦霜雪感覺聲音被貓叼走了,知覺也是,她根本就不知道自己是怎麽走到蕭沐的麵前的:“門口,那車是你的。”


    蕭沐眉頭往上高高一挑,很是詫異,卻沒做聲,江庭卻樂了:“要不然你以為我們是走過來的嗎?”


    京城距離這裏千裏之遙,當初秦霜雪做大巴用了十多個小時,就算自己開車的話,除去大巴車司機吃飯休息時間,蕭沐他們起碼也得開七八個小時。


    秦霜雪感覺自己的確問了一個十分愚蠢的問題,心頭一囧,雙頰一熱,眼睛都不知道該往哪裏放了,艱難扯出一個笑容:“我隻是太驚訝了,你們居然會找得到我家。”


    蕭沐嗯了一聲:“要真想找的話,無論在哪裏,肯定能找到的。”


    秦霜雪心頭大亂,窘迫和慌亂齊齊上了心頭,恨不得就地消失在蕭沐和江庭的眼前才好。


    江庭看得出秦霜雪的不自在,朝著蕭沐看了一眼,然後輕聲一笑:“有朋友自遠方來,難道就不請我們進去坐一坐。”


    秦霜雪如蒙大赦,身體往旁邊一躲,忙不迭的開口:“當然歡迎,快點請進。”


    “汪汪汪……”兩短腿狗子,表示並不歡迎客人。


    蕭沐:“你家狗挺熱情的!都知道歡迎!”


    秦霜雪:並不,這是歡送!


    幾人正說話的時候,屋內等待的劉淑芬聽見了聲響之後忍不住也出來了,心中忐忑不已,站在門口就看見了兩個長相俊美的年輕男人,是兩個完全陌生的麵孔,手上都掂量著大包小包,看著像是來走親戚的。


    依舊憂心忡忡,她沒現身再往下聽下去這可不得了了,當即一改之前的擔憂,興衝衝的就快步往三人麵前走過來了。


    秦霜雪見她腳步匆忙,跑她跌倒,立馬小跑過去攙扶:“外婆,你別急,小心點。”


    劉淑芬恍若未聞,拉著秦霜雪的手腕走到快出走到蕭沐和江庭的麵前。這才得空看秦霜雪:“雪兒,這都是你的朋友嗎?也不跟外婆介紹介紹。”


    秦霜雪:“……”


    蕭沐和江庭齊齊的看著劉淑芬,兩人十分默契的向她問好。


    劉淑芬連聲說好,在看到秦霜雪充滿怨念的眼神也反應過來了,隨即又瞪了秦霜雪一眼:“外麵這麽熱,怎麽不請他們上家裏坐坐。”


    秦霜雪心說也得來得及啊。一看見劉淑芬這副興高采烈的模樣,心中立馬浮出一個不好的念頭了,當初看見許燦就是這副姿態的。可她跟蕭沐這才幾天前鬧的決裂,情況更那時候可完全不同。


    秦霜雪正憂心著怎麽說明情況,那邊蕭沐倒是已經謙和柔順的開了口:“外婆好,我是蕭沐。雪兒常常跟我說起外婆,早就想來探望探望您,但實在是工作忙抽不開身。”


    劉淑芬一聽這話,心中早就有了想法,再看蕭沐這身姿不凡,相貌俊朗,氣度不俗,心中更是歡喜了。果斷甩開秦霜雪的手還附贈給她一個白眼,又傾身走了幾步,不住的打量蕭沐,眼神中的滿意昭然若揭,頻頻點頭:“好,好,真不錯。”


    秦霜雪恨不得找個地洞鑽進去,可蕭沐不愧是萬千閃光燈最閃耀的那個,麵對劉淑芬火熱得過分的審視視線,至始至終,蕭沐都麵不改色坦然接受。


    又指向江庭:“這是我的朋友,江庭。”然後看向秦霜雪:“都是霜雪的好朋友。”


    一聽江庭這個名字,劉淑芬笑眯眯的雙眼陡然一收縮,視線不定在蕭沐和江庭兩個人身上不住遊弋,隨之又瞧了秦霜雪一眼,見她臉色大變,便又主動說話了:“好,都是好孩子,先去屋裏涼快涼快吧。”


    江庭和蕭沐齊齊一笑,說了聲好,便跟著劉淑芬往裏屋走進去。牆上的掛鍾,老舊的沙發桌椅,牆角那幾盆盆栽,方塊板磚似的電視機倒是換成新的液晶電視。


    蕭沐掃視了一圈,眼眶有點紅了,十幾年過去了,這裏的擺設幾乎還是跟以前一模一樣,可人老得老,長大的長大了,他們依舊是他們,可時間卻迴不去了。


    “雪兒,還愣著幹嘛啊,給客人倒點茶水啊。”


    秦霜雪轉身進了廚房,打開冰箱找茶葉,可惜沒有,隻找到了點菊花和茉莉,都摻和了點到客廳飲水機上滿了熱水端了過去。


    秦霜雪原本想著就放茶幾上,蕭沐已經站起來,順手接過了:“給我,別燙著了。”


    秦霜雪手一抖,差點就真燙著了。向前走兩步,準備將另外一杯遞給江庭,蕭沐卻又伸手過來接過去了,直接放在江庭麵前的茶幾上:“他不渴。”


    江庭:果然是好兄弟,我為你披星戴月夜不能寐,你醋意橫飛插我兩刀,江庭笑盈盈嗯了一聲:“我不渴,就是挺累的。”


    蕭沐……


    秦霜雪……


    劉淑芬感覺這幾人氣氛不太尋常,主動開了口與他們交談,說是交談其實不過是詢問,蕭沐倒是很配合,不過幾分鍾,劉淑芬倒摸清了兩個人的底了,可心中更疑惑了。


    “都還沒吃早飯呢,正好,我讓雪兒給你們下點餃子去。”


    蕭沐哦了一聲:“想不到你還會做飯呢,那可真是有口福了。”


    秦霜雪被蕭沐的態度弄得有點精神分裂了,嗬嗬幹笑還沒說話,卻是被劉淑芬一把拉走了進了廚房:“你們先坐一會兒,馬上就能好。”


    一進廚房,劉淑芬就立馬湊了過來逼問了:“這兩個究竟哪一個才是你男朋友?”


    秦霜雪……


    其實一個都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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