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午逛完街剛好到了午飯時間,應芙直接領人上了五星級酒店去了,邊喝邊吃度過了一個十分吵鬧的中午,期間蕭毅電話不斷。


    “阿姨和叔叔的感情真好!”秦霜雪真的挺羨慕蕭沐這樣的家庭,父母恩愛,錢財不缺,還有一個團子一般可愛的弟弟。多好啊。


    應芙這會兒倒是笑得有些嬌羞了,她雙手合十,眼睛綻放著光芒:“嗯,我這輩子最大的幸運就是遇到了他,嫁給了她。”


    應芙開始侃侃而談起兩個人的相識相知。這是秦霜雪第一次了解到應芙的情況,難怪在她身上看不清那些豪門貴婦身上的嬌作拿捏,當然也不是所有大家小姐都有這樣的陋習。


    逛街的時候,她也不會盡挑著貴的東西看,隻要喜歡的,無關價格,到最後結賬還能笑著跟人家討價還價兩句。吃飯點餐也不會盲目鋪張,吃多少點多少。


    旁人看她的眼神多表達的意識就是:這怕是個假貴婦吧,如此的小氣,如此的斤斤計較。但在秦霜雪來看,那簡直是誌同道合,節儉是咱祖上傳承下來的美德,隻不過隨著時代進步,很多人將它丟棄了而已。


    “真想不到,您原來也是一個演員啊,下次抽空,我一定要上網瞧瞧您演的電視劇。”秦霜雪隻聽說蕭沐的爺爺和姑姑是演員,可沒想到蕭媽媽也是,不過也對,應芙要不是演員的話,一個來自不知名的鄉鎮姑娘怎麽可能嫁給蕭毅呢。


    應芙揮手笑了起來,臉頰上帶著一絲淺淡的紅暈,雙眼炯炯發光,似乎是在迴想她的曾經:“那一年剛十九歲,第一次拍電視劇,還隻是一個小配角,有什麽好看了。不過那時候導演說了,我形象和悟性都挺不錯的,如果發展還不錯的話,不說一線明顯,兩三線還是沒問題的。”


    應芙從小失去雙親,是舅舅舅媽扶養長大的,舅舅家有兩兒一女,家庭負擔也很重,應芙沒上過大學,高中也隻上了半年,就在這半年她也是勤工儉學為自己提前存下一筆下半年的生活費,可是一場車禍讓舅舅失去了一條腿,應芙果斷輟學外出打工去了。


    餐館裏抹桌子,洗盤子,服裝店裏也幹過,後來她嫌棄工資低,直接進了服裝廠幹了大半年,會去拍戲純粹是因為那一筆不菲的酬勞,兩千塊錢,那是她不分晝夜趕工三個月的所有酬勞。


    她舅舅需要這筆錢,她義無反顧去了。戲份並不算多,是一個女四的角色,是女一號的貼身丫頭,而女一號則是由蕭沁飾演的。蕭毅來劇組看妹妹演出的時候,一眼就相中應芙這個鄉下來的姑娘。


    兩人的生活背景天差地別,應芙就算對這個窮追不舍的富家子弟心有好感卻更多顧及,當然拒絕。蕭毅是個內向的人,卻性格卻執拗,一門心思就要娶應芙當媳婦,九頭牛都拉不會,父母當然不樂意,可最後這場拉鋸戰最後還是在蕭毅一場車禍意外拉下了序幕。


    蕭毅和應芙結婚了,那一年蕭毅二十二歲,應芙二十歲還未滿,二十一歲那年,她懷孕了,二十二歲那年,蕭沐出生。然後,在演繹事業和家庭之後,應芙選擇了後者,一個普普通通的家庭主婦,並且一直持續到了現在。


    二十歲的年紀,跟秦霜雪相仿的年紀啊。秦霜雪吃驚的看向應芙:“您後來有後悔過嗎?”


    應芙搖頭:“我說過了,遇到蕭毅,嫁給蕭毅是我這輩子最大的幸運和幸福。”


    應芙臉上的笑容十分甜蜜,秦霜雪在她身上感受到的全然是浸泡在蜜罐那種從內而外散發出來的甜。


    眼角上的魚尾紋,白皙皮膚上的點點黃褐斑,小腹和腰間上有些鬆墜的肉,時間並不是沒在她身上留下痕跡,但是她的靈魂依舊一如當初那個勇敢的姑娘。


    換言說,是蕭毅將這個年近快五十的女人寵成一個小姑娘。應芙果然沒有選錯人。


    應芙突然親昵的拉住秦霜雪手,擠眉弄眼的笑著:“有沒有覺得這個故事有點巧合啊。”


    秦霜雪愣了一下,嘴角動了動,車禍促成的一段美好姻緣,的確有幾分雷同,但並不是所有人都有應芙那樣的好運氣的。秦霜雪幹笑著垂下腦袋,並不迴答這個問題,她不知道該怎麽迴答。


    蕭立這個跟屁蟲承受了這個年紀不該承受的壓力,這會吃飽喝足了,雙手抱著圓滾滾的肚子,仰麵靠在椅子上打瞌睡,原本訂好的遊樂場之遊看來是去不了了。


    應芙將蕭立摟在手臂上護著:“該上學的年紀不好好上學,就得讓你嚐一嚐這社會的毒打。”然後開始拿手機給司機打了電話。


    秦霜雪點頭附議:的確。


    司機很快就來到包間了,應芙讓司機將蕭立抱走,秦霜雪不由自主的鬆了一口氣,終於可以不用受刑了。起身要走,應芙拉了她一把:“坐會,趁那粘人的臭小子不在的時間,我們再聊一聊。”


    應芙十分親昵的拉著秦霜雪的手腕,笑容十分慈祥,秦霜雪瞧一眼,頗有一種大灰狼誘騙小紅帽的趕腳。她腰身挺直,麵上掛著僵硬的微笑:“好。”


    “不用太緊張,你就當我是朋友,正常的聊聊天。”


    秦霜雪:“好。”拿出蕭沐教導她無實物表演的勁頭來麵對。可氣勢依舊如臨大敵。


    應芙捏了捏她的手腕:“其實我並不反對女人搞事業,但是錢財再多,名勢再多,無論男女終歸還是要迴歸家庭的。你說對不對?”


    秦霜雪心說非也,點頭:“可能吧。”


    應芙心中一喜,大覺有希望,又繼續說到:“生活就是油米醬醋茶,看似枯燥乏味,但平凡才是真正的生活之道。屹立神壇不倒的隻會是神,沒有哪一個人做到永遠光芒四射的。”


    應芙當年肯定是個尖子生,還是個文科生,這理解能力,誘騙能力一百分。秦霜雪雖然認同這觀點,但是不認同她意欲誘騙人的行為。


    應芙信心倍增:“女人長得漂亮不如活得漂亮,所以,既然早晚都要迴歸生活為什麽就不能早一點。”


    應芙的終極陰謀在秦霜雪的惴惴不安中還是慢慢的浮出水麵了。


    “早結婚,早生子,女人身體機能好,恢複得快,而且公婆年輕,還能幫你帶小孩,你要是不想母乳哺育,沒關係,咱娃可以喝奶粉……”


    秦霜雪嘴角抽搐,想得可真夠久遠的:“他要是不喜歡喝奶粉呢?”


    “沒事,咱可以找奶媽。”


    “隻要你願意生下來,不用你費一點心思,你要還是想闖事業,也盡管去,但是在不影響工作的情況還是得迴家看看娃,培養感情從奶娃娃抓起,蕭沐現在不跟他爸親,就是當初他爸天天出去工作應酬的後遺症。”


    應芙落在她小腹那種慈愛的目光,讓秦霜雪懷疑自己肚子裏麵是不是揣了坨肉了。看她表情,秦霜雪有理由懷疑,應芙心中已經將這個並不存在的娃娃的幼兒園都物色好了。


    重點是,她和蕭沐之間清清白白,從昨天晚上開始,連朋友都不算了。可是麵對一腔熱血的應芙,話到喉嚨繞了一圈,又說不出來了:“我還是喜歡循序漸進點。”


    應芙也知道心急吃不了熱豆腐,看到秦霜雪麵有難色,隻當她是小女孩害羞的,這個話題點到即止,過之必反,最主要的事還得讓蕭沐自己上。當即換了話題,兩人又隨意聊了幾句,蕭立用司機手機打電話來催促了,說要去遊樂園。


    小孩子的精力都這麽旺盛的嗎?秦霜雪當時心就涼了半截,應芙以各種奇葩的理由拒絕蕭立的提議,而蕭立則是用更加奇葩的理由與之理論,應芙略遜一籌,無奈敗北。


    最後一行三人還是去了遊樂園,兩個小時後,在蕭立的意猶未盡中,應芙強行斷了他繼續鬧下去的念頭。


    三人坐車迴到家,蕭氏父子兩人齊齊坐在沙發的一南一北,一人看報,一看擺弄手機,聽見漸行漸近的歡笑聲也不曾迴過頭。


    司機將禮物放在門口,李姨立馬上前去接手往屋裏麵拿了。應芙拉著蕭立,和秦霜雪一行三人走過來,應芙一屁股就坐蕭毅旁邊了:“喲,今天兩都在呢。”


    蕭沐淡淡的暼了應芙一眼,沒說話,若無其事的擺動手機,簡直當秦霜雪是團空氣。


    秦霜雪:唉,怨不得別人,但是在你爸媽麵前就不能給我這個客人一點麵子,一定要弄得這麽僵嗎?看來離開這件事得提上日程了。


    蕭毅將眼鏡取下來:“很累。”


    “嗯,累死了,都是這個兔崽子,都這麽大了,還要去遊樂園玩。”


    坐在秦霜雪身邊的蕭立不服氣:“哪有,媽媽逛街的時間明明更長,看給我們累的,姐姐腳都磨出泡來,可不能賴我。”


    應芙臉上大驚失色,生怕對她的小金孫有影響:“真的嗎?你這孩子怎麽也不說。”應芙開始用腿扒拉蕭沐,蕭沐拿了手機已經到達忘我的地步,不動不看不說話。


    應芙恨鐵不成鋼,這傻小子像誰,基因突變了嗎?


    秦霜雪心塞,一邊被塞狗糧,一邊還得承受蕭沐的無視暴擊。沒有台階,自己給自己創造台階下:“阿姨,沒有,可能蕭立眼花了。”


    蕭立不滿嘟嘴,應芙眼神唰的一下就過來,他看了一眼,毫無畏懼的嘟囔:“我視力可好了。”蕭毅充滿慈愛掃過蕭立的時候,他吞了口水,將沒說出口的話咽進肚子。而蕭沐則已經推著輪椅走開了。


    氣氛,瞬間尷尬。


    “咱今天出去玩沒帶上他,生氣了,這小子以前可以可喜歡去遊樂場了。太小氣了,咱可不能跟他一般見識啊。”


    應芙讓秦霜雪會房間休息了,畢竟晚上還有更尷尬的事情等著她去麵對呢。上樓迴到自己的房間,秦霜雪脫力一般癱在椅子上,怎麽辦,怎麽辦,晚上該怎麽辦?


    蕭沐你堂堂一個男子漢,為什麽要屈服在一個女人的淫威脅迫之下,直接拒絕不好嗎?接下裏的半天時間,秦霜雪的身體就處在一種‘我很疲憊’但是‘就睡不著’的焦灼的狀態之中。


    晚上還是如期而至,秦霜雪所期待的蕭沐奮不顧身的反抗戲碼並沒有出現。相反的,蕭沐的臉色看起來還挺不錯的,精神麵貌與早上相比的話,那叫一個孑然一新。


    看見秦霜雪的時候,還充滿笑意的主動問好。


    怎麽了,不過是兩三個小時的時間,究竟發生了什麽事,能讓一個人轉化得如此之快。


    秦霜雪懷抱著惴惴不安的心跟著蕭沐和司機出了門,應芙站在門口上衝他們揮手,活像是依依不舍送子遠行的慈母形象。


    “兒子,先帶霜雪出去吃個飯,然後再去看電影,要是太晚的話,就不要迴家了,在外麵住個酒店。對了,那電影院附近有個鉑金五星級的酒店,風情環境都很不錯,可以去見識見識一下。”


    秦霜雪:有一種羊入虎口的趕腳。能不去嗎?


    蕭沐看向自己還吊石膏的雙腿:“我盡量!”


    蕭立也不同意:“媽,你說過沒事不能在外麵瞎晃蕩過夜的,我也要跟哥哥姐姐一起去看電影。”


    秦霜雪挺感動,知我者竟然是一個七歲的小朋友,姐姐歡迎你。


    蕭沐和應芙都不歡迎,臉齊齊往下沉,應芙攥緊小兒子的手臂:“哥哥姐姐今天晚上不迴家了,你明天還得上學堂,下次媽媽帶你看電影去。”蕭立還不願意,應芙隻能用眼神示意蕭毅,蕭毅一個眼神掃過來,小朋友立即乖了。


    迫於形勢,秦霜雪隻能跟著蕭沐走,兩人到了鐵柵欄門口,遠遠聽見應芙又喊出聲了:“兒子,加油。”


    蕭沐眉眼含笑看向一臉茫然失措的秦霜雪:“請吧,秦小姐!”


    蕭沐這樣比跟她冷戰更讓人覺得恐怖,秦霜雪徹底泄氣了:“能不能好好說話哦。”


    蕭沐抖肩:“不能。”


    秦霜雪猶如雷劈,她突然無比懷念起秦沛來,那誰誰,打個電話讓我早點脫離苦海吧。


    可是沒人,迴應秦霜雪的隻有電影熒幕上那些人物的枯乏無味的對話。


    應芙說到做到,說包場就包場,諾大的電影院內十分空曠,除了c位的秦霜雪和蕭沐,再無他人。蕭沐想得也算周到,可樂瓜子爆米花,電影三寶,一樣不少。唯一缺點就是過於冷清。


    原來揮金如土得到的東西,有時候並不會是等同的快樂,而是寂寞。而且為什麽包場就是為了看一場已經播了三四年的老片子,還是秦霜雪最不喜歡的文藝片。


    蕭沐神情凝重中帶著憂鬱,就像是電影中那個心事重重的青年男子。他突然轉頭看秦霜雪:“看來我媽是真的很喜歡你。”


    秦霜雪喏喏說到:“阿姨隻是熱情好客吧。”


    蕭沐搖頭:“不一樣。她對你不一樣。”


    “哪不一樣。”


    “就是不一樣。”


    秦霜雪歎氣:“你究竟想說什麽?”


    蕭沐深不見底的黑眸緊緊的盯著秦霜雪:“我媽說她一定要讓你做我媳婦,哪怕是用強的……”


    秦霜雪……


    強扭的瓜不甜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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