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輕歌知道,葉淑眉的話都是發自內心的,她很喜歡她這個人,並且毫不吝嗇和掩飾對她的喜歡,包括當年厲憬珩原本讓她去當說客,但葉淑眉沒有因為厲憬珩是自己的親孫子就偏向他。


    此時此刻,她看著風燭殘年的老人,心情低落地厲害。


    當初陸奶奶去世的時候,她沒能見到最後一麵,現在再看葉淑眉,怎麽都覺得更加傷感了。


    不過,女人忍著沒有哭,努力從嘴角擠出一絲笑容:“奶奶,您休息吧,別說那麽多話了,會累。”


    葉淑眉艱難地應聲:“好……”


    病房裏除了厲憬珩和陸輕歌,還有厲憬晗和溫雯。


    厲建東大概去交代一些需要提前做準備的事情了。


    陸輕歌站起來之後,和他們打了個招唿,然後就站在那裏,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麽。


    最後還是溫雯開了口:“輕歌啊,你先迴去吧,我們在這裏照看著就好。”


    她應聲:“嗯。”


    這種情況,她待在這裏也沒什麽實際作用,要說陪伴的話,親孫女和嫁入厲宅幾十年的兒媳總是更有分量。


    所以陸輕歌離開了。


    她出了病房並沒有馬上往醫院門口走,而是站在病房門口發愣。


    綿延至骨髓的傷感來得毫無防備,她甚至覺得自己都開始虛弱了。


    死亡。


    讓人害怕但又必經的階段。


    厲憬珩他應該很難過吧?


    ……


    第二天,陸輕歌接到消息,葉淑眉過世了。


    接下來幾天,厲家上下都忙的不可開交,厲憬瑞在劇組的工作也暫時被縮減,把其他演員的拍攝部分提前了。


    葬禮的時候,陸輕歌也去了。


    在場的人不少,但陸輕歌除了自己之外,最關注的就是厲憬珩,她不受控製地時不時看他一眼,男人的臉上沒什麽表情,但原本高大挺拔的背影站在那裏卻顯得異常落寞。


    陸輕歌知道,這是正常的。


    厲憬珩和厲建東一向不和,溫雯又是個對自己丈夫很溫順的女人。


    可想而知,葉奶奶應該是厲家最疼厲憬珩的人了,不計後果,不分對錯的那種疼愛。


    所以她的離世,對他打擊一定很大。


    葬禮結束之後,陸輕歌和溫雯打了個招唿說要離開。


    臨走之前,她看了厲憬珩一眼,幾次動了想要靠近他安慰幾句的念頭,但始終沒有邁開腳步。


    ……


    三天後的一個晚上。


    陸輕歌處理完幾項緊急工作之後,就迴了臥室。


    洗完澡,女人靠在床頭,手裏拿著手機,翻出厲憬珩的號碼,目不轉睛的看著,食指幾次想點下去撥出去,但都忍住了。


    這三天,每天晚上她都會有這樣的猶豫。


    但是又找不到自己打電話聯係他關心他的立場。


    所以全部忍住了。


    可偏偏,又忍不住一次又一次地猶疑。


    直到今天……屏幕突然跳轉出一個來電顯示。


    厲憬珩。


    她慌著接了起來,放在耳邊,小心翼翼地開口:“喂……”


    “我在你家門口,可以出來麽?”


    短暫的沉默。


    兩秒之後,陸輕歌點頭應聲:“好,我馬上下去。”


    電話掛斷,陸輕歌就掀開薄被下了床,匆匆忙忙往門口走的時候,才意識到自己隻穿了一件很薄的睡衣。


    她換了衣服後,下樓。


    陸宅外麵,厲憬珩靠在別墅的大門一側,單手放入西褲口袋,看起來有些無精打采。


    陸輕歌加快腳步朝他走了過去。


    直到站在她麵前,女人才發現,他臉上已經長出了許多胡渣,而且,隱約有酒精的味道傳入她鼻息。


    他喝酒了?


    陸輕歌看著她,試圖開口:“厲……厲憬珩,你振作一點,看開一點,節……節哀順變。”


    都是一些蒼白無力的安慰言語。


    她也說不出什麽新意。


    但說話的時候,每發出一個詞的音節都研究著男人神色的變化。


    可偏偏,他整個人都沒有什麽反應。


    女人輕歎一聲,抬腳準備跟她並肩站著,想著也許就那麽靜靜陪著他就是好的。


    但她腳步剛一挪,男人就伸出長臂,直接把他抱到了懷裏,沙啞地嗓音落下兩個字,透著戰戰兢兢地慌亂和擔憂:“別走……”


    陸輕歌被抱得很緊,久違的擁抱甚至讓她身體跟著僵硬,但是心卻突然化開了幾分。


    她知道,這時候不能推開他。


    猶豫之際,女人伸手環住了他精瘦的腰身,算是迴應,紅唇也跟著發出聲音,對他道:“我不走,沒打算走。”


    然後,厲憬珩抱得越來越緊,他好像用盡了渾身的力氣想要來留住這個擁抱,似乎女人柔軟的身體緊緊地貼著他,牢牢地被他抱在懷中,才能讓男人感覺到一點點的安慰。


    陸輕歌被勒的渾身發疼。


    她幾次想開口提醒他,可話到嘴邊,又說不出口,生怕打擾到他正沉浸著的世界,脆弱的不堪一擊的精神世界。


    雖然有些疼,但也不是不能忍受。


    陸輕歌想,就這麽著吧。


    她靠在男人懷裏,閉上了眼睛,感受著他的心跳,也感受著他的悲傷和不舍。


    兩個人就這麽抱著,在街邊燈光的映襯下,倒影落在地上,像一對相愛至深的戀人。


    陸輕歌從來沒有經曆過這麽漫長的擁抱,腿都麻了,身體也好像不是自己的了。


    第二天,天色微亮的時候,她睜開了眼,映入視線的是男人被白色襯衫包裹著的胸膛,上麵已經被汗水浸濕了,大概是兩個人的體溫太熱了。


    女人眉心不自覺蹙起,這才意識到自己現在是在什麽地方。


    她鬆開了厲憬珩的腰,抬手去扯他的手臂,開口提醒:“厲憬珩……厲憬珩……”


    男人低沉的聲音響起,隻有一個字:“嗯。”


    這個字落下之後,他緩緩鬆開了她。


    然後抬起手捏了捏自己的眉心,又把視線落在了陸輕歌身上。


    她微微抿唇,抬眼看了一眼天空,對著他道:“天亮了。”


    “嗯。”


    陸輕歌抬手抓了抓自己的頭發,算是勉強整理,然後對他柔聲開口:“那個……你迴去洗個澡,然後來我家吃早飯吧,昨天喝了酒,胃應該不太舒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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