蒼涼的荒漠上,白日裏被日頭曬得餘溫已經散去,黑夜包裹著廣袤的黃沙地,也包裹住了冰涼的流璜城。


    夜漸深沉,流璜城如水繁華卻並未褪去,夜市街上,人們依舊笑臉來往穿行在各個眼花繚亂的鋪子中間,吵雜的聲響似乎連掛在幅遠天邊的星辰都能聽見。


    與街上的熱鬧截然相反的是,流璜城王宮此刻死一般的寂靜。


    王遇刺了。


    意識到這件事的流璜大臣們頓時都慌了,連聲喊著“護駕”時不忘往前衝,還未近前,一陣刀光之後,見王平安無事地站在原處,刺客也被製服後,站在大殿裏的臣子方安了心,安安靜靜地站在原處看他們的王如何處理今次的事件。


    那胡人被及時趕上來的侍衛死死地壓在地上動彈不得,口中卻依舊嘟嘟囔囔地朝著祁煬大聲說些話,捂著自己方才因為擋刀被傷的左臂,楚澤朔兮皺著眉側耳,好半晌才聽出來,那胡人竟然說得是盧奇語,好奇他說得是什麽,楚澤朔兮偏頭看祁煬的反應,卻發現,她掩藏在金絲麵罩下的臉色,沉得像夏日雷雨來時的烏雲。


    楚澤朔兮愈發好奇時,祁煬說話了,還是用的盧奇語,以冷硬態度嘰裏咕嚕的說了一大串後,那胡人竟被說得閉了嘴,轉而惡狠狠地道,“這件事我女兒毫不知情,你要殺要剮,對我來就是,別碰我女兒一根寒毛!”


    “如此……”似笑非笑地看了眼他口中所說已經驚得失神的、正躺在楚澤朔兮懷裏的女兒,祁煬對那幾個侍衛淡道,“挑了他手筋,找輛馬車把他送迴北狄。”


    一邊的楚澤朔兮聞言一驚,這麽說,這個胡人是北狄派過來的人,既是北狄人,又為何要刺殺流璜的王呢?


    北狄王與流璜王交情甚好,有結盟攻打漢國的意向——這是她臨行前,帝王親口告訴她的,難道這情報錯了麽?


    還未容她深想,那邊得了王口諭的侍衛已經抽出了長刀,尖銳的刀鋒已經劃開了那不斷吼叫的胡人手臂,正在這時,軟在她懷裏的胡姬卻突然衝了上去,“撲通”一聲跪倒在祁煬腳下,不斷磕頭哭道,“求王放了我爹爹。”


    “你可看清楚了,他到底是不是你爹。”祁煬不為所動,轉動了一下自己棕茶色的眼珠,輕描淡寫地掃了一眼一邊抿唇不語的楚澤朔兮,笑著問道。


    胡姬哭聲愈發響亮,“民女很清楚,那就是民女的親生爹爹。”


    “這樣啊。”轉身慢悠悠地走向自己的王座,祁煬漫不經心的自懷中掏出一把鑲紅寶石銀刀,隨手拋向身後,清泠泠的聲音在大殿中迴響,“漢國人喜歡說,父債子償,孤深覺有理。既然他是你的父親,那想必,你代他受了刑,也是天經地義的了。你不是想要救他麽?可以,看見孤的那把刀了麽,你自己用那把刀了斷了,孤便可以斟酌著,放了他。”


    聽她這麽說,那嬌滴滴麵如桃花的胡姬臉上霎時抹了石灰一般蒼白,畢竟同為女子,楚澤朔兮看著有些不忍心,皺眉上前道,“刺殺王的是她父親,不是她,她爹方才也說了,這件事她毫不知情,又何來父債子償的說法?”


    “哦,公子是心疼了。”點了點頭,祁煬頓了頓,轉過身,“這樣如花的美嬌娘死了的確是不值當,莫非,公子是想要替她還債麽?”


    楚澤朔兮聽聞,有些氣急,冷道,“草民隻是覺得王處置人的手段不恰當罷了。”


    古來,隨意輕賤人命的國君,多被後世冠以暴君之稱,楚澤朔兮這般說,其實是在拐著彎罵她殘暴,一般國君聽聞有人敢這般罵自己,早就連帶著她一同拉出去砍了。


    不過祁煬倒不在乎這些,聽說後,也隻是輕輕笑了一聲,反問她道,“孤便是殘暴又如何?這流璜城到底還是孤的,他們既然是在流璜城的地盤上,孤怎麽處置不當,那都是孤的事情。還有,小公子,你自己也是在流璜的土地上站著的,這件事,可要記牢了。”


    楚澤朔兮一聽,頓時心裏一涼,是了,我還在她統治的國家上生活呢,對她來說,捏死我比捏死一隻螞蟻都簡單,我是泥菩薩過江,自身難保,又如何護著那姑娘呢?想著,她沉默了。


    見她臉上變幻莫測,祁煬深覺有趣,輕笑了聲,對那停住動作的侍衛冷道,“怎麽還不動手?還要孤親自教你們麽?”


    聞令,侍衛不敢有絲毫耽擱,拿起長刀使勁一劃,伴隨著那胡人的慘叫,他的手臂已經開了個長長的口子,鮮血淋淋地往下滴。另一個壓住他不讓他亂動的侍衛見狀,一把奪過他疼的發抖的手臂便要剝了他的筋。


    祁煬見了,皺了皺眉,“蠢貨!你們動手之前不知道拿凝血膏幫他止住血麽,平白髒了孤的虎皮鵝絨織毯。”


    “王恕罪。”正在忙活的侍衛們連忙跪下請罪,一個令官聞言忙奉上來凝血膏,全部倒在那胡人身上,霎時,他身上的血塊都堵在了一起,整條手臂裏灌了水一樣腫脹起來,手臂足足比普通人的粗壯了五倍不止。


    “哎呀,孤忘了那凝血膏還有吸血的作用了,本來隻想要他兩條手筋的,這下看來,他的那兩條手臂也沒什麽用處了。”輕輕的搖了搖頭,祁煬歎氣淡淡對憤憤的楚澤朔兮一笑,複又吩咐侍衛們道,“把他雙臂也砍下來吧,反正沒什麽用處了。”


    “是。”侍衛們依言照做了,此時那胡人早已疼得暈死在大殿上,祁煬看著,覺得無趣極了,本以為這老家夥既然敢領下北狄王命令過來威逼她與北狄結盟攻打漢國,骨頭有多硬呢,沒成想,竟然這麽快就不成了,真是不爭氣的東西。


    漫不經心地走到王座上,祁煬摸了摸王座上鑲嵌的夜明珠,頗為不悅地看著底下因為這些變故,噤聲不敢言語的眾人,“真是無趣。佐光大人,你安排的夜宴助興,便隻是這些麽?”


    “這……王……老臣……”佐光勳急得頭上冷汗滴落下來,王這樣問他,不會以為這刺客是他刻意帶進來的吧,這可真是冤枉死他了,天曉得他隻是想晚宴熱鬧一些,並不知道這該死的胡人老頭是刺客啊!


    “罷了。”揮揮手,祁煬讓他退在了一旁。頗有興致地指著被血腥畫麵嚇得已經昏過去的胡姬,對自方才一直沉默的楚澤朔兮笑道,“你護駕有功,孤便把她賞給你,你要不要?”


    她又不是男子,怎麽要?可若是不要,那無辜的女子可能就會沒命……斟酌了會兒,楚澤朔兮淡淡說道,“若果真如此,便多謝王。”


    祁煬聞言,淡淡一笑,攤開雙手對她歎氣,“可惜呢,時間到了,孤又改主意了。”


    什麽時間到了,她怎麽不知道還有時間限製的?說了又反悔,她這不是耍人玩麽!


    楚澤朔兮心中憤憤,連帶著說話也有些衝,“王什麽時候說過,有時間期限的?如此反複無常,莫不是在愚弄草民麽?”


    “哎呀,被你發現了啊。”仰躺在王座上,祁煬抬了抬下巴,盈盈一笑,“孤便是愚弄你,你又能如何?”


    楚澤朔兮聞言霎時一口氣憋在心口差點沒上來,這流璜王未免也太過分了些,把人當畜生耍得團團轉,很有意思麽?


    似是看穿了她心中所想,祁煬以素手交疊,撐在自己尖俏的下巴上,擁有傳統流璜特色的一雙棕茶色眸子裏盈盈夾著冰涼的笑,對楚澤朔兮道,“孤好好的一場宴會,不能讓一個不入流的匹夫毀了,漢國來的馭獸師,勉強念在你為孤擋了一刀,允你繼續施展你的技藝,增添孤夜宴的餘興。”


    楚澤朔兮定了定心神,淡淡抬頭道,“那若是我不願呢?”


    “這殿上,除了我流璜子民,餘下的都得死。”


    胸口沉甸甸的,楚澤朔兮咬咬牙,重新摸出了骨笛。


    空中還有些未發散的血腥氣,錦衣的楚澤朔兮,拿著瑩白如玉的骨笛,被起舞的白虎駝在背上,麵龐全部籠在夜明珠柔和的光裏,罩了一層霧一般讓人看不清她真實的情貌。


    白紋的猛虎,素白衣衫的人,柔和地永遠散不去的潤白薄霧。


    端了流璜特產的葡萄麻酒,歪在王座上目不轉睛觀賞的祁煬喉嚨一甜,滯在胸口的血便不自覺的湧了出來。


    這等變故嚇了遊戲外的言官一跳,仔細查了遊戲麵板上的各項數據,並不見上頭有介紹這流璜城的王之前受過任何損傷,心裏一沉,知道這是因為寄體者的緣故,忙急急打開傳音,帶著哭腔問道。


    【殿下,您沒事吧?】


    “無礙。”


    將那一股血氣努力咽下去,曦和藏於內的金色眼眸一黯,看著大殿下還在不斷吹笛的楚澤朔兮若有所思。


    她可以肯定,在進入這個遊戲世界之前,她從未見過這個叫做楚澤朔兮的人,但是為什麽,她竟然會覺得她與她相識呢?


    尤其是方才那一幕,她竟然會覺得,那是很早以前就發生過的畫麵重現。


    而那一幕帶來的過於強烈的情思讓她不得不用神力將它壓下去,以致差點傷了神體。


    捏緊了手中酒杯,曦和金色的眼眸一瞬不瞬的看著底下的人。


    楚澤朔兮,你到底是什麽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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