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曾經設想過無數次自己身披婚紗的模樣。


    送親的豪車一輛接著一輛,黑色的車身,裏麵滿滿的載著她的親朋好友,各個都是喜氣洋洋的樣子,臉上卻顯出自己心裏關不住的那一絲嫉妒,她們拍著手笑著,跟著送親的隊伍,那麽長,最好有十裏的影子,一路鞭炮齊鳴,禮花瞬放,在夾道看熱鬧的人群的豔羨下,她坐著鋪滿了玫瑰花馥鬱芬芳的婚車,頭上戴著墜了綠寶石的網狀婚紗,笑著去往她未來的夫家。


    她漾著波紋的夢,在這簡陋的火車上,卻顯得那麽蒼白無力,那麽荒唐可笑,否則坐在她對麵的司命煬在聽見她的這個耗盡了她所有瘋狂決心的提議後,又怎麽會隻是淡淡的看著她,並不作迴應?


    麵對她自以為的浪漫,司命煬卻並不表態,她在等,等她自亂陣腳。她所了解的南宮朔兮,是一個想法很快,卻總是做不到的人,所以在聽見這樣一句約定終身一樣的話,司命煬的第一反應並不是欣喜,卻是實打實的害怕和懷疑。


    如果一開始就知道所有的都是騙局,那麽就不要上當。如果一開始就知道,這隻是她譴責自己良心做出的補償,那麽就應該明白,她定會在某一個未知的時候,將這個約定收迴。


    從一開始,要在一起的也是她,要結束的也是她,而她不過是她在悲傷無助時的安慰,從一開始,她就知道。


    “哈哈,我逗你的呢,別這麽嚴肅的看著我。”果然,南宮朔兮退縮了,她躲閃著眼神,有些著慌地掃了一眼四周,收迴了勾住她的手,若無其事的轉向車窗外,看看路邊多了房子和人煙,笑道,“快要到了呢。”


    司命煬緊盯她的眼神黯淡下來,也轉頭看向窗外。


    她就知道,她就知道!


    這一場知道結局的旅途,起初,司命煬就不對它抱有任何的期待。


    這輛火車並不直達小鎮,要想迴到南宮朔兮的家,還需要從火車站轉車去汽車站,坐上五六個小時的長途汽車,才能到達目的地。


    轉車到了汽車站,南宮朔兮囑咐司命煬在一邊站著,自己拿了兩張身份證去買票,售票窗口旁邊擠了一大堆的人,小地方的人沒什麽文化,也不懂什麽叫排隊,吵吵嚷嚷的一堆人,一窩蜂似的伸長了手臂把手裏的錢和身份證往窗口遞。


    旁邊一個頭發亂糟糟的男人看樣子是剛剛務工迴來,身上背了一個大大的白色蛇皮袋,自己穿的破破爛爛的往她旁邊擠。南宮朔兮原本就厭惡人多的地方,如今那男人身上似乎許久沒有洗浴過的氣味更是刺得她渾身長刺,她厭惡的掃了一眼他,左避右避,害怕沾染髒東西一樣,皺眉慢慢的退出了人流圈,站在一邊,打算等人少了再過去買票。


    她在陌生的城市裏受盡了苦楚和委屈,憋悶了一口氣,如今見到這樣的一群人,下意識的就覺得自己比他們高出一等,那種從小讀書養出來的養尊處優感,在此刻發揮的淋漓盡致。


    買票的一個接著一個,來來迴迴,時間過去半小時,卻不見人數有什麽減少,南宮朔兮心裏一麵焦急,一麵不屑和這一群魯莽之人爭,也就迴到了司命煬身邊,抱怨似的道,“太不講禮貌了,好歹算個先來後到啊,你站在這裏半天了,咱們找個地休息吧?我去給你買瓶水。”


    司命煬不答,卻冷著臉一把奪過她手裏的兩張身份證,大踏步走到售票處,跟著那群人,很快拿迴來兩張票,塞一張到她手裏,自己按著上麵的號,去尋找汽車了。


    南宮朔兮看著她的背影,再摸摸自己手裏皺巴巴的票,心裏壓了千斤重的石頭一樣,不是滋味。


    讀書的人總是有些傲骨和清高的,像這樣的場景,她確是有些過了,但是司命煬她的反應也太大了吧。她一個啞巴,從小該是在這樣的場景中摸爬滾打慣了的,自然不在乎這些,可她可是從小學念到研究生的高材生,跟這些沒讀過書的俗人一起擠票,又成何體統?


    懷著這樣的心思,等上了汽車,南宮朔兮就不太高興,懶懶的坐在司命煬旁邊,也不像在火車上一樣殷勤的問她要不要水了,自己掏出了手機玩。司命煬看了她一眼,便掉轉過頭去,自己看著車玻璃外麵發呆。


    暈車的人毛病多,最忌諱的就是玩手機。所以,在車上呆了不到十分鍾,還沒等司機開車,南宮朔兮就臉色發白。司命煬特地為她買了靠窗的座位,還是不頂用,車身搖搖晃晃的她還是吐了出來,穢物不小心就濺到了坐在她斜對麵的剛才她才白了一眼的男人身上。


    司命煬見狀皺眉,她不會說話,為了賠罪,隻好拿出紙巾,遞給那男人,算是替她道歉,那男人心地也實在,許是從來沒看見過像司命煬她們這樣漂亮的女孩子,一時間紅了臉,連忙擺手表示不介意。司命煬這才放下心來,專心的侍候她身邊的南宮朔兮,替她清理了不小心吐在身上的穢物,又向坐在她前麵的女孩借了一點風油精替她擦著。


    清涼的氣味衝散了車裏沉悶的人味和汽油味,卻衝不掉南宮朔兮心裏頭的陰霾,她用司命煬遞過來的水漱了口後,閉上眼,再不說話。一旁的司命煬看了她一眼,抿唇,再次將視線投向窗外。


    這世上,總是有許多說不得的事,比如天氣,誰又知道它明日的陰晴?


    人之初,性本惡。


    可若是知錯不改,那這世上,又有多少不可說的事?


    沉睡的時候,時間總是過得飛快的,南宮朔兮敏銳到在睡夢裏也能覺察到車子的停頓——到小鎮了。


    這隻有一站的長途汽車,其實是很快的。


    車門一打開,許多人擠著出去,南宮朔兮冷著臉,依舊等所有人都走完了才下車,司命煬凝視著她,跟在她後麵,兩個人拿了一點行李,在這不大的小鎮上,一前一後慢慢走著。


    行走到一處坍塌荒廢的破屋,南宮朔兮忽然轉身,一把拉過她,將她抵在透出深灰色的牆壁上,抬頭看著她,問,“我是不是很壞?”


    又是沒有旁人的地方,又是這樣她祈求諒解補償過錯的方式,她有這樣見不得人的麽?!


    司命煬在這短短的時間內已經快要麻木了,她低下頭,看著她,眼裏的痛苦情緒快要溢出來,她動了動唇,當然是沒有聲音的,南宮朔兮卻辨認出了她的口型。


    是。


    就一個字,卻像是判了她的死刑,讓她的心被油鍋煎炸一樣,又像是受到了萬箭穿心。


    她掩藏的麵具,就這樣被她擊穿。


    能接受的了自己所有的不堪的人,是聖人;不能接受自己的不堪,還要千方百計掩飾的,是小人;接受不了自己的不堪,卻因為它痛苦萬分的,是普通人。


    南宮朔兮就屬於後一種。


    有多愛眼前的人,就有多恨她……南宮朔兮一把抓過她,帶著山崩地裂一樣的決心,踮起腳尖,吻住她,一寸一寸,一遍一遍,摩擦著,像是要迸發出火焰。恍惚中,她感覺自己像是坐在八抬大轎裏,搖搖晃晃,歡歡喜喜,火火熱熱的嫁了人,又一轉,她卻是像獨自一人躺在棺材裏,滿心淒惶,一片冰涼。


    如此冷熱交替,讓她的牙齒都在發顫。


    司命煬推開了她,在她渾身發抖祈求似的抬頭時,猶豫著,又張開雙臂,把她一點一點包進懷裏。


    懷裏的溫度是真實的,懷抱也是真實的,所以這一切都是真實的。南宮朔兮樂觀的想,司命煬還是愛她的,所以,所以……


    “不是說已經坐上車了嗎?按照時間,現在也該到了啊,怎麽現在還沒看到人影子啊?”


    “阿姨,您別著急,說不定是路上堵車了呢。——哎,阿姨您看,那邊牆根站著的是不是朔兮?”


    “哎,還真的是!”


    熟悉又並不熟悉的聲音進入耳中,南宮朔兮一愣,偏頭卻看見一個像極了她媽的中年婦人,正往這邊奔過來,她的旁邊還跟了一個瘦瘦高高的陌生男人。


    “朔兮,你這死丫頭,終於舍得迴來了啊!”


    由遠及近的熟悉聲音傳過來,南宮朔兮心裏一跳,下意識一把推開了司命煬,自己後退兩步與她隔開距離,掩飾的捋一捋頭發,才走幾步,跟她媽會合,諾諾的喊了一聲,“媽。”


    “你這死丫頭,也知道迴來,一個人不說一聲就跑的沒影了,怎麽也沒被人販子拐走呢!”她媽顯然對她擅自出走這件事十分生氣,一見到她紅著眼睛教訓她,眼淚流的嘩啦唿啦的,讓南宮朔兮也不好說什麽,隻是低垂著頭,像是犯錯的小孩一樣,挨訓。


    “阿姨,人既然迴來了,過去的就過去吧。朔兮坐了這麽久的車,肯定也累了,咱們還是先迴去吧。”這時候,陪在她媽身邊的男人突然說話了,南宮朔兮剛才走近了就發現他是自己相親對象中的一個,現在聽他這樣以這樣的口吻說話,忍不住抬頭瞟了他一眼,卻發現他也在看她,也說不定其實他一直在盯著她看,當下南宮朔兮對他就沒什麽好感,皺緊了眉,而那男人看她這幅模樣卻是沒來由的笑了。


    “哎,說的也是,朔兮你的行李呢?拿著東西,我們迴家。”


    說到行李,南宮朔兮才想起來方才被她推開的司命煬,慌慌張張的轉過身去,就看見她一個人站在一堵頹敗的深色院牆前麵,神色平淡的望著這邊。


    南宮朔兮的心一點一點涼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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