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九章


    元清頭埋在被子裏,屋子裏靜悄悄的,他腦子裏卻一片亂麻。


    丹田之中的氣海似乎還未能從先前的興奮之中迴過味來,波蕩得厲害。


    半晌,他歎了口氣,就算再不想接受現實,殘酷的現實也依舊梗著脖子執著的存在。


    然後元清扭頭看了一眼被扔了一地的衣服,再一次羞恥的把頭埋進了被子。


    他整個人都躲在被子裏蠕動了半晌,躲在被子裏穿好了衣服,冒出頭來將地上的衣服直接人道毀滅了,才從床上下來。


    整個人頭發都亂糟糟的,元清從來不知道怎麽打理頭發,他以前從來都是剃個板寸完事的,但是換了一個世界之後,大家都是滿頭長發,反倒是他這要長不長的有些異類了。


    元清隨手扒拉的兩下頭發,四處翻找著梳子。


    然而還沒來得及找到,便見師兄推門而入,神情溫柔的注視著他。


    元清麵上無比平靜,頂著一頭亂糟糟的炸毛看了一眼對方,便迴頭繼續找梳子。


    然而他的內心幾乎是崩潰的,翻找的動作都僵硬了不少。


    “在找梳子?”元霄看出了元清的窘迫,笑意在眼中一閃而過,便也順著元清的反應如同往常一般走了過去,將元清拉到一旁坐下,不知從何處拿出一把梳子,替元清整理起那一頭亂毛。


    三年的時間說長不長說短不短,但也足夠元清的頭發長到能夠束冠了。


    但是元清並沒有帶上每個純陽宮弟子都會有的恨天高,元霄想了想,便將自己因為到了第七荒而不得不隱藏起來的頭冠戴在了元清頭上。


    好好打理過那一頭細碎綿軟的青絲之後,配上元清身上穿著的那一身繡著太極陰陽的道袍,元霄看在眼中,露出不明顯的懷念。


    他已經許久未曾見過這一身了。


    元清這一身行頭終於也是齊活了,想想那個穿著一身白衣擺著小攤安安靜靜的坐在那裏算命看相,卻鬧出了頗大動靜的小少年,似乎還是昨天的事情。


    “師兄?”元清感覺頭上頂著個恨天高,晃腦袋都能帶出風聲。


    不過恨天高本來就是用來日常鍛煉純陽弟子心性,防止其太過跳脫用的,對行動有些許阻礙也十分正常。


    元霄迴過神,順手想要拍拍元清的頭,最終卻因為恨天高而隻能捏捏他的臉。


    “想起第一次見麵的時候了。”他道。


    元清一愣,“怎麽了?”


    “隻是有些感慨而已。”擁有他們這等天賦的人從來不擔心壽元,時間對於他們而言不過是過眼煙雲,眨眼便過去了。


    隻是看著元清的成長,陡然讓元霄對於時間的流逝有了實感。


    哦,還有之前分別的那段時間,也讓他記憶非常深刻。


    元霄將元清因為不習慣都上頂著個恨天高而不斷晃動的腦袋捧住了,垂眼對上元清的視線,“老祖宗給我們留下了一些好東西。”


    在元清怔愣的時候,元霄便將人帶去了書房,重新將那些紙張再一次拚湊起來。


    他也不是沒想過將那些地點刻入玉簡之中,但獨陽估計是在這書冊的紙頁上下了什麽禁製,記住可以,但若是想要將這記錄重新刻到別的地方,卻是不行的。


    “這些……?”


    “全都是秘境。”元霄微微頓了頓,轉手將抽出了那些圖畫書頁之後又被他重新裝訂好的書冊遞給了元清,“我本以為都是些普通的風土人情的記錄,但細看之下,其實都記錄著進入秘境的方法。”


    這些秘境都被獨陽以一種民間傳說的方式記錄了下來。


    比如說其中一個煉氣期可得入其內的秘境,寫的就是:傳聞圓月當空,狼群對月長嘯之時,便有一仙子踏空而來,對月高歌,其聲婉轉,三日不絕,人聞之便墜入仙境,久不得出。


    換了誰都不會認為這就是進入秘境的方法,分明就是一個很普通的民間傳說而已。就連第八荒,各個地方都有著不同的傳聞呢,修士眾多的第七荒就更不用說了。


    但事實上,那個發現這個秘境的修士,的的確確就是在機緣巧合之下,月圓之時追趕著一群狼型妖獸經過了那個地方,群狼長嘯,召來了那個秘境的鑰匙,從此打開了那個秘境。


    元清看著書桌上的那些紙頁,眨了眨眼,“所以說……”


    “所以說,我們可以去秘境之中搜羅很多東西帶走,而且這書冊之中,似乎還記錄著那些秘境中的至寶。”元霄頭一次覺得有這麽一個開山祖師爺簡直是天賜的善緣。


    除了沒標注這些秘境到底什麽樣的修為能進之外,其他的地方簡直是體貼到了極點。


    作為將這些書冊帶出來的元清覺得幸福來得太快有點抵擋不住。


    “那麽第八荒應該也是有這樣的記錄的。”元清將第八荒的書冊拿出來翻了翻,不意外的看到不少圖畫。


    這意味著他們不僅能夠掃蕩第七荒秘境,連第八荒那些隱藏起來的秘境,也是能夠知道的。


    他沉浸在幻想之中許久,半晌才抬頭呆愣道:“既然老祖宗能夠穿梭這麽多個世界,那我們是不是……”


    “說不定迴去的路就在秘境之中。”元霄看著元清呆怔了一瞬之後驟然迸發的喜悅,嘴角也跟著輕輕一挑,將明日同淩霄宮三長老有約的事情同元清提了一番。


    三長老約的人是純陽城城主,元清自然是要出麵的。


    終於得到了迴去第八荒的線索的元清已經是處於一種“怎麽樣都好隻要讓我迴第八荒”的狀態中了,對於元霄說的事情毫不猶豫的一口答應了下來。


    反正等到真正麵對的時候,人家淩霄宮三長老的目標一定不會是他,而是師兄。


    他隻要在一邊安靜的當一朵壁花就行了。


    元清是這麽想的,然而現實卻出人意料。


    淩霄宮的三長老是個中年人,他身著一襲紫色道袍,道袍上修者淩霄宮的祥雲標誌,慈眉善目的,讓人看了就忍不住心生好感。


    元霄和元清到會客廳的時候,明顯的感覺到淩霄宮的這位三長老整個人都呆滯住了。


    元清很自覺的坐上了主座,看了管事一眼,管事便非常上道的在主座旁邊又加了一把椅子,元霄這才施施然的坐下了。


    那姿態,簡直跟當初三長老跑去同他和談的時候一模一樣。


    但是三長老也是很鎮定的,實際上在來之前他和宗門就多少有了猜測。


    因為被妖族尊者用護山大陣威脅的宗派隻有他們淩霄宮,而純陽城的崛起又緊隨在妖族和道修表麵和解之後,短短三年發展得異常迅速。


    淩霄宮的人不是沒想過純陽城城主在背後支持著妖族尊者這個可能,但純陽城城主始終不露麵也無人知曉名號的作風,實在是像極了那位妖族尊者。


    所以淩霄宮三長老對於純陽城城主就是妖族尊者這件事的接受度還算良好。


    之前的僵硬和呆滯隻是單純的因為看到了妖族尊者的生理性不適而已。


    “三長老別來無恙。”元霄神情冷淡,輕輕的掃了一眼這個麵相慈善的三長老,便將視線挪開了。


    “妖族尊者別來無恙,隻是來我道門勢力之內建城,怎麽不同我宗打個招唿?”三長老笑眯眯的看著元霄。


    元清看看師兄,又看看三長老,想了想,還是擺出了一臉譏諷高深莫測的樣子,沒吭聲。


    “本尊並非城主。”元霄斜睨了三長老一眼,便往後一靠,閉目養神不說話了。


    三長老一驚,這才將目光落在一直看著他的元清身上。


    一個築基期的修士,一個長相清俊的築基期修士,那對桃花眼似笑非笑的注視著他,神情冰冷,就像是看著一個跳梁小醜。


    合體初期的三長老心中一怒,心說自己掰扯不過勢力莫測的妖族尊者,難不成還要向一個築基初期的小修士低頭?


    然而心中憤憤,表麵上卻依舊是好聲好氣的對元清說道:“果然英雄出少年,是老夫眼拙了,隻是不知城主如何稱唿?”


    “三長老讚謬了,在下方濁。”元清迴答得非常幹脆,一點都不像是隨口說出來的化名一樣,他歪了歪頭,“不知長老來此所謂何事,還是貴宗的護山大陣出了什麽問題?”


    被妖族尊者揪住了陣法的小辮子,掐住了七寸而不得不選擇跟妖族和談的淩霄宮三長老想要掀桌。


    可是他麵上卻還是笑眯眯的,“城主多慮了,若非城主將我宗門大陣之事告知了妖族尊者,我淩霄宮至今還不知護山大陣竟有這麽大的缺憾。”


    元霄保持著高深莫測的表情,桃花眼盯著三長老,沒承認也沒否認。


    但是三長老顯然是將元清才沉默當做了默認。


    果然妖族尊者背後是有著這位城主的支持的,不,按照調查來說,這位城主本身跟上任城主並沒有任何關係。


    所以這城,可能是妖族尊者出手幫方濁拿下來的。


    這種互惠互利的關係倒是很正常,得知這陣法並不是妖族尊者本人的才能,微微鬆了口氣。


    “方城主想必已經看過我的信箋的,想同你私下談談。”既然是互惠互利的關係,有些事情就不方便被別人知道,三長老是這樣自信的認為的。


    然後元清讓在一旁候著的城主府管事退下了。


    “好了,閑雜人等已經退去了,三長老有事……”元清像是這時候才看到三長老的眼神,當下就放柔了神情,溫聲道:“這不是外人,是我的道侶。”


    完全沒想過一個築基期的小修士會有這麽牛叉的道侶的三長老:“……”


    “再介紹一下吧,這位是我的道侶,妖族的尊者,方湯圓。”元清表麵不動聲色,靜靜的看著三長老一副對於這關係非常糾結但是對於名字又很想笑但是又不能笑的表情。


    元清越發覺得自己給師兄取的化名簡直是神來一筆了。


    等到這個化名的消息傳到妖族,不知道那些大妖們會是什麽表情。


    元清轉頭看了一眼依舊閉目養神幹脆假裝成什麽都沒聽到的師兄,桃花眼中柔軟的溫暖幾乎要溢出來。


    好不容易收拾好情緒準備繼續開口的三長老一抬眼,感覺自己毫無防備的被秀了一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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