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


    那是一匹渾身雪白,沒有一絲雜色的狼,體型跟元清以前在電視上見過的狼相去不大。


    它那對狹長的金色獸瞳在並不明亮的光線下像是閃著光一般顯眼,元清看到它黑色的鼻尖上落上了好幾片冰涼的血花。


    元清感覺有點方。


    這匹狼的出現完全在他的意料範圍之外,他想過自己說不定會腳滑跌下懸崖,想過自己說不定會被四處亂竄的防不勝防的劍意戳個對穿,也想過自己幹脆就因為走這個階梯的時間太長,辟穀丹被吃完而幹脆餓死在了路上。


    但他絕對考慮過葬身獸腹這個選項。


    這天寒地凍除了零星幾點綠色之外什麽都看不到的深澗之中,怎麽想都不像是有什麽野獸能夠生存的環境。


    如果是北極熊企鵝什麽的元清也還覺得能接受,但是狼……


    他看著那頭攔在階梯前麵通體雪白的狼,掃了一眼自己左邊,入目的是高聳的峭壁,再掃一眼右邊,是無底的深淵,而後麵更是根本就不用說了,隻要後退一步就會直接踏空。


    元清更方了,他不太確定自己再手裏沒有武器的情況下能不能手撕了這匹狼。


    因為他還沒有掌握到師兄那並指作劍的技能,那個太高端了,以他目前的水平真心做不到。


    而且能在這種幻境下生存的狼怎麽看都不會是普通的狼,雖然元清在第八荒呆的這段時間裏並沒有聽說過妖獸妖怪之類的存在,但是他還是覺得,道修們不知道就不一定真的不存在。


    元清覺得自己現在說不定就是遇到那種傳說中的生物了。


    那匹白狼見元清睜開眼之後就一直盤膝坐在那裏看著他發愣,幹脆站起身來,抖了抖落在自己身上的雪。


    元清的小心髒就跟著它的動作抖了抖。


    那白狼走到元清麵前,跟他臉對臉雙目相接對視了一陣,然後……開始蹭起了元清。


    元清:……??


    元清感覺有點不太好,以他多年來看人與自然和動物世界的經驗來看,白狼的這種行為應該是在圈地示威。


    就是把自己的氣味都蹭到地上樹上或者其他的什麽上麵,表示這裏是我的,誰動揍誰。


    雖然元清已經忘了狼這種生物是不是會有這種行為,但這並不妨礙他的心裏陰影麵積隨著白狼蹭他的動作而無限加深。


    沒法過了,元清想,他好像被當成了儲備糧。


    白狼蹭了好一會兒,事實上以野獸的習性來說它這樣的行為的確是圈地沒錯,不過對於這頭白狼而言,它隻是在單純的確定元清的身份。


    當然了,在確定身份之前,純陽一脈特有的鋒銳氣味早就一驚在冰冷的空氣之中被它清楚的捕捉到了。


    不然元清就不是睜開眼才看到它了,而是直接被這匹白狼撲咬殺死。


    白狼確定了沒錯之後,才停下了動作,抬頭瞅了一眼渾身都僵硬住,連眼神都放放空了的元清,微微一頓,邁著優雅的步子走到元清麵前。


    然後猛地衝他齜出了牙,發出咕嚕咕嚕的威脅聲,狹長的獸瞳在天光照進深澗的瞬間爆發出冰冷的寒光。


    元清被嚇得蹦了起來,腦子裏根本沒來得及作出任何反應,手中一握,而後隻覺得手觸碰到了一個冰涼的實體,之後的瞬間便渾身一沉。


    那匹白狼收了那副姿態,看了看元清,又看了看元清手裏的握著的東西,沉默了好一陣,然後露出了微妙的、嫌棄的模樣。


    這種表情出現在一頭狼身上還挺違和的,元清緊盯著它,不多時卻感覺方才鎖定他的氣突然消失。


    危機感驟然褪去。


    元清看了那白狼好一會兒,跟那對金色的獸瞳對視了許久,這才收迴目光,垂下眼眸看了看自己手中多出來的東西。


    那是……一柄劍。


    呃,勉強算是。


    實際上稱唿元清手中的東西為“劍”有點不太適合,因為稍微了解一點的人,一眼就能看出他手中的是一個粗略有型的粗胚,而非已然鑄造完成的劍。


    煉器不同於凡俗之人的鍛造,他們並不需要先將劍刃劍身打造好,然後再去加上劍柄,而是能直接將整個一柄劍都煉製好。


    所以元清手裏拿著的,就是一個粗略的能夠看出劍的形狀的靈物胚子,劍身兩側斷斷續續的有了一些鋒銳的刃,是因著最近這段日子以來對劍意和劍招的領悟,由神魂鍛造而出的劍刃。


    這個靈物粗胚各色的光芒閃爍著,靈氣在其中流淌,顏色不斷變變化,如同色澤分明的水流,凝出了型的劍身上循著劍刃的走向運行。


    整體來說,就三個字,醜哭了。


    很少有劍修會當著別人的麵把還沒有煉成的靈劍拿出來的,至少白狼沒見過。


    這麽醜的劍胚簡直是要瞎了眼。


    元清也覺得略有點醜,雖然在自己丹田之中已經看過無數次了,但神魂所窺見的總是跟肉眼見到的不太一樣。


    他的神魂看到的劍胚,隻能看見一團鐵色的液體漸漸成型,而那些閃爍著的各種顏色的光芒,在神魂的注視之中,其實各種不同的靈物的靈氣,在不斷的融合煉製。


    恩至少神魂是不會直觀的看到這麽醜的劍胚的。


    元清假裝成什麽都沒發生的樣子將醜了吧唧的劍胚收好,沉默的看了白狼好一陣,視線掃過白狼身後低垂著悠然的輕甩掃過階梯的尾巴,突然蹲下.身,對上白狼的金色獸瞳。


    他突然想到了關於一些守護神獸之類的東西的設定。


    這頭白狼看起來對他並沒有敵意,而且……非常的人性化,至少元清從來沒有在什麽動物臉上看到過表情這種東西,這樣想著他有點猶豫的看著白狼。


    “聽得懂我說話嗎?”元清問道,他瞅著白狼,微微頓了頓,“聽得懂的話嗷嗚一聲,聽不懂……聽不懂就算了。”


    白狼猶猶豫豫扭扭捏捏的嗷了一聲。


    元清一愣,露出有些驚喜的神色,然後他在白狼疑惑的目光中伸出了右手,注視著白狼的雙目,淡淡道:“小白,舉手。”


    就仿佛被什麽東西蠱惑控製住了,白狼不由自主的將爪子搭上了元清的手。


    元清眨了眨眼,桃花眼中染上了笑意。


    白狼:……


    白狼直接糊了元清一爪子,渾身的毛都炸開,看起來特別想把元清的手給咬下來。


    元清伸手抓住白狼糊在他臉上的前爪,捏了捏爪子上的肉墊,遺憾的發現並不如想象中的柔軟,反而是十分粗糙的。


    被捏了肉墊的白狼整張狼臉上寫滿了震驚兩個字,它實在是無法理解這個人類腦子是怎麽長的。


    活了這麽多年,生平第一被人……捏肉墊。


    元清見白狼並沒有反抗的動作,膽子頓時大了起來,他開始上手去揉白狼的腦袋。


    白狼的毛也並不像是元清從前買過的那些絨毛製品一樣柔軟,但暖唿唿的溫度還是讓元清感覺非常滿足。


    又揉捏了好一番,元清突然收迴了手,站起身來問道:“小白你是傳說中的護教神獸嗎,是的話嗷一聲,不是的話嗷兩聲。”


    白狼嗷嗷了兩聲。


    “不是?”元清抬起的腳微微頓了頓,抬頭看向白狼。


    白狼又嗷了一聲,走在元清前邊。


    “……那你最近小心點。”元清覺得估計也問不出這白狼到底是什麽的存在,他隻好低頭看看自己剛才揉狼腦袋的手,好心的提醒道:“上一個被我這麽揉過的動物,死無全屍了。”


    就是靈脈裏那隻被溫師兄一刀剁掉了腦袋的兔子。


    白狼不以為意,繼續一路順著階梯溜達。


    元清跟在它背後,從天微亮一直走到了日頭出現在寒澗之上那一線天空之中。


    今天的雪難得的停了,元清腳步停了下來,抬頭看著已經照不到他身上的太陽,砸了咂舌。


    元清覺得自己一直在往斜下方走,隨著愈發向下,腳下的階梯也變得異常陡峭,隻是雖然陡峭,但元清卻不如先前一般心情沉重了。


    他一路上有一搭沒一搭的跟白狼聊著天,到了天色顯出黃昏的灰暗時,元清深吸口氣,瞅著得用跳的才能下去的下一個階梯。


    不,這已經不能稱之為階梯了。


    元清歎了口氣,誰家的階梯兩階之間會有將近兩米的落差啊。


    他順著階梯跳下去,迴頭看了一眼在階梯消失之後,後方漆黑的一路蔓延出去起伏不斷的峭壁,腳下依舊是漆黑無底的一片。


    就在元清準備繼續向下一個台階跳下去的瞬間,在下方階梯上的雪狼驟然衝著無光的懸崖底下齜牙,金色的獸瞳染上了血色,麵對元清的時候一直收起來的腳爪也伸出了鋒利的指甲。


    元清看了一眼,那指甲如彎鉤,尖銳鋒利,一眼看去便知道能輕易的將一個普通人撕碎。


    正在元清準備凝聚散漫的神識向深淵底下探去的時候,寒澗之中消失了一整天的劍鳴聲驟然響起。


    元清一怔,直接將丹田之中的劍胚臥在了手中。


    劍鳴聲想起的下一瞬,元清便見一道人影自漆黑的深淵之中騰身而出。


    就在窺見那人影的瞬間,白狼長嘯一聲,後腿一蹬,化作一道白色的閃電,向那道身影撲殺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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