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


    溫澤跟在元清背後,看著因為元清迴來聞風而動出現在太極廣場的弟子們,歎了口氣。


    元清看著接二連三跑來跟他說話,並且把手裏的東西塞進他懷裏的弟子,從一開始的拒絕到最後幹脆全盤接受,半晌才反應過來,轉頭看向溫澤,問道:“他們怎麽都有師兄用過的東西。”


    “因為元霄十分受歡迎。”溫澤攤手,隻是他也沒有這麽直觀的感受過到底有多少弟子暗地裏默默崇拜喜歡著元霄。


    “受歡迎?”元清感覺有點驚訝,雖然元霄自己也說過很受歡迎之類的,但元清的確是沒有親眼見過。


    畢竟元霄那氣場,除了師長們以外,往誰跟前一站,那都是能直接把忍嚇得不敢說話的節奏。


    就算師兄跟他說過,元清也是不太相信的。


    不過顯然的,現在他不信也得信了。


    “他天賦好實力強,出身高貴長得不錯地位也不低,雖然性格無趣了一點,但是怎麽說條件都是很不錯的。”溫澤嘖嘖的兩聲,看著元清把收到的的東西都扔進儲物戒裏。


    “不過吧,這裏邊估計也有人暗搓搓的把自己的禮物送給你。”溫澤說道。


    元清一愣。


    “你不知道你跟元霄結為道侶的消息傳迴來的時候,多少弟子心碎了一地。”溫澤感歎道,那種集體失戀的場麵也是難得一見。


    元清瞅瞅他,邁過兩儀門上了階梯,那些滿臉擔憂又顯得非常難過的弟子終於沒再追上來。


    “他們也是關心你。”溫澤迴頭看了一眼難得在集會時間之外熱鬧起來的太極廣場。


    “知道。”元清點了點頭,“不過還是通知一下各峰內門管事,準備好傷藥之類的東西吧。”


    溫澤:……


    不說他都忘了。


    太極廣場之上的純陽宮正殿裏,六位峰主齊聚,小輩一個沒在。


    溫澤跟著元清到了正殿外頭,也停住了腳步,顯然是不準備跟進去的。


    感覺到他停下,元清也是腳步一頓,迴頭看到溫澤向他微微笑了一下,便收迴了視線,跨過門檻走進了正殿。


    依舊如同拜師大典之時一樣,掌門坐在首位上,玄明坐掌門左邊下首,見他進來了,玄明向他招了招手。


    元清給長輩們挨個行了禮,這才轉身走到玄明背後站定。


    除了他其他親傳弟子一個沒在,元清用腳趾頭想都知道長輩們要說的是元霄的事。


    掌門輕咳一聲,轉頭向一旁的雲襄說道:“既然元清迴來了,師姐你有什麽想說的,便說吧。”


    雲襄沒比元清早迴來多久,在離開臨鳳城之後,她先是將青霞門的弟子送迴了宗門,然後又受青霞門掌門所托,去青霞門附近的那麵鬼門代為鎮守。


    因為青霞門能派遣出去的力量都已經去追殺那些鬼修了,剩下的又沒有能夠帶領青霞門弟子的地位與實力。


    剛巧雲襄送青霞門弟子迴去了,順便也就幫了個忙。


    她和青霞門還有如今元氣大傷的天璿宗,是這次紛亂之中,唯三與鬼修正麵交手過的。


    青霞門附近的那麵鬼門不還不斷的有鬼修出現,也有不少在雲襄一時不察之下逃脫了封鎖,隱匿在第八荒的鬼修在。


    這三個月裏雲襄也一直在帶領各宗弟子追殺鬼修,見事情大致都平定了,才迴宗來。


    雲襄也不繞彎子,她直接開口說道:“元霄是在天璿宗山門之外失蹤的,同他一起失蹤的,還有那個包圍臨鳳城的……鬼修孤陰,以及撲入天璿宗之中的那些鬼修。”


    元清唿吸一頓,抬頭看向雲襄,有些驚慌。


    跟孤陰和鬼修一起失蹤,那不就是說……元霄被孤陰帶走了?


    “你的意思……”掌門微微一頓,“元霄是被帶去了鬼界?”


    “不確定,我並沒有親眼見到,隻是聽在場青霞門弟子說的。”雲襄說著有些不太確定,但她如今能夠做出的猜測也就隻有這一點了。


    掌門怔愣一瞬,“青霞門弟子?可元霄不是自離開靈脈之後便失蹤了?”


    “並非如此。”雲襄搖了搖頭,將當時在臨鳳城之外所見說了出來:“臨鳳城外後來的那一團鬼氣,便是元霄,鬼門也是元霄關上的。”


    大廳中一時沉默下來。


    雲襄決定將這件事說出來其實也是經過了一番思考的,畢竟這件事一爆出來,怎麽看對元霄都不是什麽好事。


    但既然元霄敢讓她這麽看到,大約也是不在意被純陽宮其他長輩知道的。


    這是小輩對於他們的信任,如今說出來也能討論一下,說不定在座的人能有什麽見解呢?


    雲襄想著,看了元清一眼,“我見過孤陰,他……”


    元清對上雲襄的視線,有一瞬間的慌亂。


    “他似乎是同老祖宗有舊,他同元……”原本準備將孤陰的長相說出來的雲襄見元清慌張的模樣,到嘴的話拐了個彎,咽了迴去,轉而說道:“孤陰同元霄在消失之前,是有爭執的,據青霞門弟子說,當時兩團最強悍的鬼氣打起來了,而後才在一道強光之中突然消失。”


    就是突兀而至的刺眼光芒讓所有人短暫失明的瞬間,人就不見了。


    這種被強光刺激而無法瞬間看清光芒中發生的事情的現象,即便是修士也無法避免。


    “所以最大的可能還是被帶去了鬼界。”玄明突然開口說道,轉頭看了一眼神情恍惚的元清,歎了口氣。


    雲景天也掃了一眼元清,勸慰道:“元霄的命符安然無恙,無需太過擔憂。”


    “並不一定。”安明皓抬眼瞅瞅他們,“若是師姐所說的都是事實的話,他們是被一道強光帶走的,那麽元霄被帶去鬼界的可能性很低。”


    眾所周知,陽氣和強烈的光亮對於鬼怪而言就是天敵,若是猝不及防的突然暴露在這兩者之下,直接灰飛煙滅也是有可能的。


    而鬼修的本質,不管再多麽強大,也是從鬼怪一步步修煉上來的,也許通過提升修為可以讓自己在陽光底下安然行走,但也不能改變他們畏光的本質。


    “就算要帶走元霄,也不該是一道強光才對。”安明皓這樣總結,“我比較傾向於是元霄露出了敗跡,有人出手救了他。”


    正殿安靜下來,半晌,玄明咋舌,“若是這樣便再好不過了。”


    若不是用盡了各種方法都沒能推算出元霄所在的位置,他們也不至於等到元清迴來了才坐在這裏討論。


    不管怎麽說,元清作為元霄的道侶,總是不能瞞著他的。


    “能掌握鬼氣,元霄那小子命大著呢,而且姐之前不是說他還突破了元嬰?”雲景天看了一眼元清,又征求的看向雲襄,見他姐點了點頭,一攤手,“你們看,比起元霄來,我覺得還不如同情一下天璿宗。”


    靈脈氣運到了頭,借勢的宗門也到了要遭報應的時候。


    在這種時候還被直接撕破了山門大陣,鬼修肆虐,掌門和長老們不是重傷就是身隕,唯一幾個還好好的,都是被排擠在宗門權力核心之外的,想要插手管事也根本沒有威信管不住。


    天璿宗如今為天道所厭棄,早些年又把道門宗派得罪了個遍,以至於連個願意伸出援手的人都沒有,不僅如此,天璿宗內部還爭權內訌。


    內憂外患不說還瞎鬧騰,人要作死真的是攔都攔不住。


    元霄的事情因為元清起伏不定的情緒而被雲景天刻意的帶偏了話題,玄明也沒興趣聽其他宗門的八卦,見師兄弟們換了話題,幹脆就帶著元清離開了正殿。


    外麵靠著牆等著元清的溫澤看到玄明的時候微微一愣,反應過來行了個禮。


    玄明看了他一眼,“就算元霄不在,你也挖不動牆角的!”


    元清:……


    溫澤:……


    “我沒有這樣的意思。”溫澤覺得自己以前是不是做得太過分了,以致於讓長輩們都覺得他想趁著元霄不在挖牆腳?


    他是挺喜歡看元清的臉沒錯,但也不會喪心病狂到去挖一個能跟道侶踏入雙修之境的人的牆角。


    挖不挖得動還是兩說呢。


    “哪樣的意思都不行。”玄明瞪了他一眼。


    “……”溫澤沉默了一下,轉頭看向元清,“我會給你送飯的。”


    “送什麽送?”玄明吹胡子瞪眼,“迴去元清要去密地裏了,你送不到。”


    溫澤一愣,“元清這才煉氣……”


    “早點去,免得他想東想西。”玄明擺了擺手,拎著還沒來得及說話的元清直接就踏上了飛劍。


    而正如玄明所說的那樣,他們繞過了坐忘峰朝陽的正麵,直接到了後方連綿不斷的山脈之中。


    最終落在了一澗深淵之上。


    這裏的山脈像是被人從中間斬斷一般,峭壁斷口整整齊齊的像是被一刀切下來的豆腐,峭壁上黑沉沉的,哪怕是再寒冷的天氣也沒有結冰的痕跡。


    峭壁深淵之中透出一陣讓人膽寒的尖銳氣息,鋒銳凜冽的劍意撲麵而來,元清一時不察,竟是被風帶上來的一絲劍意切斷了一縷頭發。


    “下去,然後找到出口。”玄明道,將手中的儲物戒給了元清,“這裏邊有許多靈物丹藥,還有純陽訣全篇與劍招,哦還有辟穀丹。”


    玄明說著又拿了另一個儲物戒扔給他。


    元清呆怔著接過,看著玄明指了指緊貼著山壁修繕的一條一人通過都有顯得有些窄的階梯。


    沒有扶手也沒有鎖鏈,就是那麽一條不過肩寬的階梯小道,直通向深淵之下。


    “可是我還不會禦劍飛……”


    “當年為師也是煉氣下去的。”玄明拍了拍元清的肩膀,“年輕人,總要有點衝勁。”


    元清沉默的看著他。


    您真的不覺得,我這種小菜雞會死於非命的嗎?


    玄明完全不覺得。


    不僅不覺得,他還掐了掐手指,神神叨叨的嘟噥了幾句,“放心吧,你跟元霄命線糾纏得很緊,你們都不會有事的。”


    元清一怔,將落在深不見底的山澗的目光收迴來,看向玄明的眼神中像是帶上了星光,“真的?”


    “等你從這裏出來了,你就見到元霄了。”玄明一捋白須,篤定道。


    元清還想問點什麽,玄明卻不願意再說了,他一甩袖,身形一閃便到了極遠的地方,而後便踏上飛劍轉瞬消失。


    被孤零零的扔在冰天雪地之中的元清沉默的看了一陣師尊離去的方向,有點憂鬱。


    但是再憂鬱師尊估計也不會迴來。


    認清了現實的把兩個儲物戒裏的東西都整理了一下,全都塞進自己的儲物戒中,深吸了口氣,小心翼翼的踏上了第一個階梯。


    冰涼刺骨,周圍仿佛有無數劍影閃爍,鋒銳的劍意直撲向他,割裂了元清身上的衣袍。


    但並沒有成功突破元清的靈氣,給他造成傷害。


    元清又試探著往下邁了幾步,在第十四步的時候停下了。


    他的手臂上被撕開了一道細小的傷口,因為周圍實在太冷的緣故,並沒有流血。


    元清驅使著靈氣愈合傷口,想轉頭迴去上邊坐下來,安心看看心訣裏有沒有什麽能夠幫助他到達最底下的手段。


    結果他一迴頭,卻隻看到空蕩蕩的崖壁。


    剛剛走過的階梯仿佛從來沒存在過一樣,隻有他腳下踩著的這一階和往下的階梯還懸掛在崖壁之上。


    看著直入漆黑不見底的深淵的階梯,元清隻覺得眼前一黑。


    心裏拔涼拔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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