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


    劉長老沒想過自己會死。


    或者說,沒想過自己會死得這樣輕易,彈指間便灰飛煙滅。


    近千年苦修到出竅期,連兵解的機會都沒有,就眼睜睜的看著自己如同萬物枯榮一般,雙手漸漸變得幹癟,元嬰也同身軀一同委頓,毫無苦痛卻滿心驚懼的化作了灰燼。


    劉長老原本是準備做完這件事情,便放棄在天璿宗獲得的一切,當一個無牽無掛的散修。


    哪怕沒有宗門庇佑依靠,卻也得閑自在。


    這件事情並非出於他己身之意,而是天璿宗上頭的意思。


    劉長老雖然修為頗高,但天賦並不算非常強悍,在天璿宗也並沒有什麽後台,他能夠一步一個腳印的走到長老的位置,先前還頗受重視,隻能說是手腕頗強,再加上三分氣運相持。


    第八荒還在外行走打理宗門俗物的修士,最頂尖的,是合體期的那一部分,一旦跨過了合體期,大家便都默認了這個人不再適合管理宗門事務。


    因為合體之後,修士們需要花費大量的時間和心力去處理從前修煉之時堆積起來的沉珂與魔障,以最完美的姿態等待天劫的降臨。


    所以對於一些中流宗派而言,能有一個出竅期的修士在宗門之上鎮著,那已然是一件非常令人振奮的事情了。


    大多數中流宗派的掌門長老之流,其修為頂尖也不過是元嬰。


    但對於天璿宗這種堪堪能爬上頂級宗門之流的宗派來說,出竅期長老不多,但也絕對沒到珍惜的地步。


    劉長老知道自己能夠踏入天璿宗權力中樞絕不是因為他修為的原因。


    隻是在那些有後台的長老中間,需要一個能背鍋,能將所有他們不願意做的事情都接下來,並且完成得很漂亮的人。


    劉長老就是這樣一個人。


    對於這樣的地位,劉長老並沒有什麽意見,他如今所有的一切都是天璿宗給予的,他從五歲入了天璿宗,從外門弟子一路做到長老,天璿宗給予他的資源與恩德,這些都是不可磨滅的東西。


    他經曆了天璿宗從一流宗派一躍成為頂級,“為養育我的宗派作出了巨大的奉獻”這樣的感情,始終是支持著他繼續堅定下去的信念。


    所以隻要能夠給天璿宗帶來利益,劉長老什麽臉皮都拉得下來。


    這也是為什麽他沒有後台,天賦一般卻始終能夠讓自己貼近天璿宗最頂端那群人。


    哪怕他始終都被這群人看不起,但劉長老並不在乎。


    憑心而言,誰又敢說同代之中有人比他對宗門的貢獻還要大?


    沒有。


    沒有一個人。


    因此一直以來,宗派的那些人對於他都是以禮相待,哪怕對他的某些手段相當瞧不起,但也始終悶在心裏沒有說出來。


    直到純陽宮這件事之前,一直都是這樣的。


    劉長老是個很不要臉的人,到了他這個修為,能夠將臉皮都豁出去的修士,整個第八荒都數不出第二個。


    也正因為他夠不要臉,很多宗門都會礙於臉麵選擇退讓,使得劉長老在死皮賴臉這種事情上一貫無往不利。


    直到他將靈脈的事情辦砸了。


    劉長老從掌門那裏將這件事情接過的時候,是異常激動,並且信心滿滿的。


    對於如何應付這些宗派,劉長老說得上是得心應手,扔開臉皮幾乎是絲毫不費力就能拿下。


    何況靈脈這種能夠讓宗門直接飛升一個檔次的資源,無論如何都必須搶下來,何況純陽宮不是一貫以大度出名嗎?


    劉長老一直覺得這件事情是非常簡單的。


    直到糾纏了一年之後,純陽宮對他失去了耐心,直言警告並且將他丟臉的事情宣告得人盡皆知。


    一直以來,所有宗派的高層都知道,天璿宗的劉長老是個什麽樣的人,但下頭的弟子不知道呀,劉長老在天璿宗之內還是非常受尊敬的。


    但這一次,整個第八荒修真界都知道了他到底是個什麽樣的人。


    黑料這種東西,隻要有人爆出了第一個,沒來得及及時掐斷,緊接著就會有第二個第三個冒出來,不管真的假的,實的虛的,總歸黑水都是一盆一盆的往他身上潑。


    而後他便遭到了宗門的厭棄。


    天璿宗不需要這樣一個絲毫沒有出竅期修士風範的長老,哪怕他以前功勞赫赫。


    他馬上就被剔出了天璿宗的權力中樞,並且流年不利,帶領宗內弟子外出曆練的時候,一時不察,讓掌門的兒子被鬼怪入心,受了重創,動搖了根基。


    因為這件事情,他差點連長老的名頭都被擼下來。


    那段時間劉長老是渾渾噩噩的,心中總是有什麽東西在騷動,哪怕他知道那是蠢蠢欲動的心魔,也無意去驅趕它。


    他心中的信念動搖了,他被宗門拋棄,無法再報償恩情。


    劉長老心甘情願的墮落,在即將被心魔吞噬的那一瞬,他的弟子告訴他,掌門有事相邀。


    就是這麽一句話,讓即將被魔障湮沒的劉長老重新清醒過來。


    然而等待他的卻是另一個醜惡不堪的泥沼。


    掌門要他去毀了純陽宮的靈脈,以自己個人的身份去做這件事。


    劉長老不知道自己是怎麽離開掌門的屋子的,連路上遇到鬼怪截殺這件事,都沒能讓他集中起精神。


    他的兩個弟子因為他沒來得及加護的緣故,氣海盡碎,再無修道的可能。


    劉長老突然就看開了。


    他自己沒有了希望,連傳承衣缽的弟子也失去了前行的雙腳,他留在天璿宗又有什麽意義呢?


    何況毀壞靈脈這種事情要是被查出來了,他留在天璿宗,定然是得不到什麽好下場。


    所以劉長老想,做完了這一次事情之後,就不迴去了,他結下的因果太多,就算僥幸到了渡劫期,也絕不可能成功渡過天劫去。


    還不如從此天高地大,閑雲野鶴,自由逍遙。


    為了報償宗門恩情而承擔的因果,便自己一點點慢慢的品嚐,哪怕是死在外邊了,也沒有什麽不該的地方。


    而破壞靈脈並不是那樣簡單的,何況純陽宮在天璿宗鬆口之後,就直接派人入主了靈脈,將之以大陣圈了起來呢?


    純陽宮的陣法,那可是出了名的。


    劉長老就把主意打到了鬼修和鬼怪身上。


    但是他萬萬沒想到,機緣巧合之下遭遇的鬼修,竟然修為如此駭人。


    若是早些知道,他絕不會如此莽撞。


    劉長老知道自己死去之時的畫麵,將會被天璿宗清楚的看到,以掌門他們對純陽宮如今嫌惡,必然會非常高興知道了這個消息吧。


    劉長老看著自己蒼老枯槁的雙手,心中歎息。


    也算是……幸不辱命。


    不管劉長老是否有苦衷,他本身又是怎麽想的,都不會再去有人關注。


    身死道消,神魂俱滅,這個人從此就在天地之間徹底泯滅了,不會再留下絲毫的痕跡。


    造成這一切的鬼修們一點注意力都沒分給這一撮灰燼,隻是那個接過了劉長老給他的玉簡的鬼修,反複翻看著玉簡,突然開口喊住了正欲直撲臨鳳城的尊主。


    “尊上,這道修的宗派,同純陽宮有怨。”他恭敬道。


    同元清長相相同的鬼修麵上怒色不減,偏頭看向他,周身濃重的鬼氣繚繞不散,陰寒的氣勢幾乎要將人生生凍死。


    “他命線上纏著那位……”鬼修頓了頓,“元清的氣息,他該是同元清有過衝突的。”


    聞言,那渾身蒼老暮氣的鬼修一擺手,冷淡的聲音中充滿了隨意與不屑,“你將同他的因果了解,便轉去將這宗派滅了。”


    那鬼修肅容上霎時咧出一個極為燦爛的笑容,帶著一群鬼修與鬼怪,受命而去。


    “純陽宮……”同元清長相同樣的鬼修站在鬼門之下,看著被護城大陣保護著的臨鳳城,露出有些恍惚的神情,有些懷念,卻又帶著憤恨。


    並未隨同其他鬼修一同接近臨鳳城的鬼修相互看看,瞧見尊上這神情,知道事情恐怕又要有變。


    其中一人猶疑道:“尊上,這城……?”


    “屠了。”被打斷了神思的鬼修麵色一肅,再也窺不見丁點的猶豫。


    三個鬼修頓時不再猶豫,轉瞬消失在原地。


    前方臨鳳城大陣光芒不斷閃爍,鬼修和鬼怪被阻攔在外,從未見過這種陣勢的普通人縮在屋中瑟瑟發抖。


    原本鎮守在城外的各宗弟子也退入城中,肅然對敵。


    雲洗府正殿中氣氛凝重,道門諸宗被困在臨鳳城中,安靜的等待著遞出去消息的同門能夠盡快趕迴來。


    純陽宮留下呆在雲洗府中的,是性子穩重的雲襄,雲景天正帶著弟子們斬殺僥幸穿過大陣,進入城中的鬼怪。


    人心惶惶,哪怕修士們用盡全力阻攔鬼怪,卻依舊無法阻擋住人們心中越來越強盛的恐懼。


    鬼怪入人心。


    人們越是害怕,外邊的鬼怪氣勢便越是強悍。


    “這樣下去不行。”正殿之中終於有人歎息著說道,“我們護不住城中的百姓。”


    這個事實被赤.裸裸的擺出來,讓自詡名門正派的道修們盡皆沉默。


    “若是想要保全弟子,便要做好舍棄這些百姓,甚至是臨鳳城和雲洗府的準備。”那人接著說道,“我們對於這麵突然出現的鬼門毫無防備,如今隻能選擇舍棄一部分,配合正趕迴來的同門,殺出去。”


    至於他們殺出去之後的臨鳳城會如何,大家都心知肚明。


    會變成鬼怪的樂園,整座城都會變成死城。


    雲襄搖了搖頭,“臨鳳城不能舍。”


    道門作為引路人的宗門在這裏麵都有份,結果卻被鬼修耍了心眼包了餃子,還被初來乍到的鬼修逼得舍棄了延續了數千年的雲洗府,這種事情若是被別人知道了,恐怕要對道門產生懷疑。


    是他們被數千年來一直延續的鬼怪大潮迷惑了雙眼。


    若是當初謹慎一些想想,多做些準備,也不至於這般措手不及。


    鬼修也不是傻的,第八荒針對鬼門的手段持續了這麽多年,他們怎麽可能還會繼續利用那些原本就有的鬼門自投羅網呢?


    因為自己的疏忽而被擺了一道,這個結果,道門的人也隻能自己默默的咽下去。


    “雲峰主有何高見?”那人也並不是不通事理。


    隻是如今的情況,舍棄掉這裏是最好的、損失最小的選擇。


    換一句話說,就算純陽宮在這裏全軍覆沒了,這個宗派還能繼續無虞的運轉下去。


    但很多宗派不行。


    若是死戰,會給道門總體帶來極大的損失。


    “拖。”雲襄淡淡道,“熬過這一夜,白日裏鬼怪的力量會降低許多。”


    事實上,他們除了暫時拖著也沒有其他辦法,前往其他鬼門的同門想要迴來也需要一定的時間。


    雲襄沒說話,輕輕點了點座椅的扶手,轉瞬,正殿之中便堆積了數百架先前純陽宮展示過的武器。


    “事出緊急,這些諸位拿去,堅守臨鳳城。”雲襄道,充分展示了純陽宮的財大氣粗。


    到了這種時候,道門的人也不在矜持,各自按照人頭分了,雲襄又甩出了百架重炮,用以堅守城牆。


    “恰好可以試探鬼修的手段。”手裏有了東西,稍稍放寬了些許心思,丹璣宗長老便看得遠了一些,“城外鬼修之中,修為最出挑的,氣勢大約等同合體巔峰修士,三個。”


    臨鳳城裏不止三位合體期。


    唯一一個到了巔峰大圓滿的,是丹璣宗的這位長老。


    然並卵,他戰鬥力渣得一比。


    “無礙,等到白日對陣法多做修補,又能熬上一段時間。”合歡宗的餘姝擺擺手,還想再說什麽,便被突然闖入的天璿宗弟子打斷了。


    “各位前輩,我宗長輩傳來密信……”那天璿宗弟子視線落在雲襄身上,露出了極為明顯的嫌惡。


    高階修士的神識何等敏感,何況這天璿宗弟子沒有一點遮掩的意思。


    雲襄眉頭微微一皺,視線落在那天璿宗弟子身上,並沒有發現什麽異常之處。


    那弟子手中翻出一張靈符,“我宗劉長老身隕鬼修之手,這是當時的靈符,那鬼修同……”


    天璿宗弟子話說到一半,正殿內的老怪們麵色齊齊一變,齊齊爆出駭人的氣勢,瞬息之間離開正殿。


    眨眼間,一道濃鬱的血怨之氣凝成的漆黑圓柱,自雲洗府上空浮現,靜謐無聲卻飽含極為恐怖的威勢,以摧枯拉朽之姿捅進正殿之中,整個正殿轉瞬化作灰燼。


    那圓柱氣勢極盛,尤不停止,生生從雲洗府上空橫穿過雲洗府,落到臨鳳城中,沒入地麵。


    自始至終,一點聲音都沒有發出,哪怕是驟然消失化作齏粉的雲洗府正殿,也消逝得無聲無息。


    若不是地上那直接穿過了雲洗府正中的絕大空洞,幾乎要讓人懷疑方才的一些是不是幻覺。


    先前闖入正殿的天璿宗弟子,自然也是隨著正殿一同無聲的泯滅了。


    避開了這一威勢極強的圓柱的老怪們麵上都非常難看,他們竟是連這東西是如何出現形成的都不知曉。


    鬼修當真是……好手段。


    大陣之外,看著一個接一個悍不畏死的撲進護城大陣之中的鬼怪,鬼修們將目光落在了為首的那三人身上。


    其中一個長相平凡的中年男人模樣的鬼修收迴了翻湧著無數猙獰鬼臉的圓珠,有些遺憾的歎了口氣,“沒成,這些人倒是挺機靈。”


    另外兩個鬼修收迴視線,多少也顯得有些遺憾。


    他們能夠無視大陣驅使的手段也就這麽一個,三個人之中又沒有精通破陣的人在,在這個手段沒能奏效之後,又不好去驚動再一次陷入沉思之中的尊主,隻能繼續等著鬼怪填陣了。


    這些鬼怪即便是擁有了靈智,也無法抵擋本能的誘惑,能夠扛住本能的,都已經成了鬼修。


    何況鬼界什麽都不多,就是鬼怪多,裏邊的人想要一直依靠這個殘破的大陣扛著,是不可能的事情。


    鬼怪太多了,陣法的消耗會跟不上輸出,等到時候差不多了,大陣就會像一張紙一樣,輕而易舉的被撕破。


    那一邊的鬼門還在不斷地湧出神情興奮的鬼怪,唯有少年模樣卻渾身暮氣的鬼修留在林間,被鬼怪們小心的繞開,不敢有絲毫的打攪。


    他站在林間,有些怔怔的看著因為鬼怪的降臨而遭受厄運枯萎下來的樹木,發了好一會兒愣之後,才像是突然想起了什麽,麵上露出些微的猶豫,最終試探性的放出了一絲神識。


    與鬼界截然截然不同的溫暖靈氣□□裸的接觸到了他的神識,卻顯得有些熾烈,轉瞬就燃起了透明不可窺見的火焰。


    鬼修對於神識被灼燒傳遞而來的疼痛恍若未覺,他將神識蔓延開去,轉瞬覆蓋了整片山林,蔓延進入臨鳳城。


    鬼怪們想要殺死活人出自本能,吞咽活人的血肉能夠給他們帶來他們最渴望的生機。


    沒有其他任何的理由,就像人類饑餓的時候會吃東西一樣,對於鬼怪而言,每次鬼門打開的時候,都是十年才能有一次的盛宴。


    城內的人們哀哀的看著滿天密布的漆黑,神色淒惶。


    神識探索到大陣,在南城門上流連不去。


    南城門的鬼怪像是被按了暫停,仿佛被什麽東西驚嚇到了一般,頓時一窩蜂的作鳥獸散。


    城中的百姓和修士也是齊齊一愣。


    神識像是一雙大手,輕柔的摩挲著南城門的城牆。


    元清模樣的鬼修麵上的憤怒漸漸的被安撫了,哪怕他蔓延出去的神識傳遞而來的是灼燒一般的劇烈疼痛,他的神情卻漸漸的又變得溫和平靜。


    時刻關注著自家尊主的三個鬼修隻覺得頭皮一麻,頓時揮手止住了還想往大陣裏無限送人頭的鬼怪。


    對於屬下這樣的行為沒有任何表示,那鬼修帶著平和的麵色,將神識迅速向東蔓延。


    被第八荒的靈氣之火灼燒的神識讓他恍若置身火海,連同身體都顯得有些透明。


    他不管不顧,一路循著那熟悉溫暖的氣息找去。


    正安靜的看著鬼門大陣的元清隻覺得心中驟然有什麽東西被揪緊了,連心跳都停滯了三息。


    一種強烈的畏懼和急切的期待情緒,矛盾的充斥著他的腦海,連神魂都開始嗡鳴震顫。


    有什麽東西在靠近……有什麽……


    元清緊緊的揪住了身旁元霄的袍袖,強烈的情緒波動讓他連說話都有些哆嗦,“師、師兄……躲起來……”


    元霄一怔,感覺徹骨的涼意自心中蔓延而上,似乎要將體內的靈氣都凍住。


    是鬼修。


    這種感覺元霄早已從之前那個書生的身上再清楚不過的感受過了。


    隻是那書生的氣息遠遠不及這般可怖。


    然而在這裏,又能躲到哪裏去呢?


    元霄看向大陣,麵色一肅,揮手在周圍接連落下好幾個生太極,尤覺不夠,眉頭微皺,一咬牙,揮劍將自己和元清的手腕割開一道口子,將血灑在地上。


    元清緊緊的揪著他的袍袖,似乎感覺不到疼痛一般,一聲不吭。


    放了血之後,元霄一抹兩人身上的傷口,將血氣掩去,帶著元清一頭紮進一旁的大陣入口的困陣之中。


    他們前腳剛踏入大陣,後腳那鬼修的神識便緊隨而至。


    師兄弟兩個站在陣中,看著那空無一人的地方,漸漸的凝成了一個渾身都燃燒著淺淡得幾乎看不清的火焰的虛影。


    他同元清有著一模一樣的麵容,身上鬼氣深重,站在元清和元霄灑落了鮮血的地方,有些茫然卻又麵色平和的看著麵前的虛空。


    “我來接你迴家了……”他頓了頓,以一種極致溫柔又輕緩的語氣,低聲喚道:“元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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