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府大驚,問道:“聞知將軍收捕梁山泊草寇,如何竟到此間?‘唿延灼隻得把上項訴說了一遍。慕容知府聽了道:”雖是將軍折了許多人馬,此非慢功之罪,中了賊人奸計,亦無奈何。下官所轄地麵多被草寇侵害。將軍到此,可先掃清桃花山,奪取那匹禦賜的馬;就連那二龍山,白虎山兩處強人一發剿捕了時,下官自當一力保奏,再教將軍引兵複讎,如何?’唿延灼再拜道:“深謝恩相主張。若蒙如此,誓當效死報德!‘慕容知府教請唿延灼去客裏暫歇,一麵更衣宿食。那挑甲酒保,自叫他迴去了。


    一住三日,唿延灼急欲要這匹禦賜馬,又來稟複知府,便教點軍。慕容知府便點馬步軍二千,借與唿延灼,又與了一匹青鬃馬。唿延灼謝了恩相,披掛上馬,帶領軍兵前去奪馬,逕逕桃花山進發。


    且說桃花山上打虎將李忠與小霸王周通自得了這匹踢雪烏騅馬,每日在山上慶喜飲酒。當日有伏路小嘍羅報道:“青州軍馬來也!‘小霸王周通起來道:”哥哥守寨,兄弟去退官軍。’便點起一百嘍羅,綽槍上馬,下山來迎敵官軍。


    卻說唿延灼引起二千兵馬來到山前,擺開陣勢。唿延灼出馬厲聲高叫:“強賊早來受縛!‘小霸王周通將小嘍羅一字擺開,便挺槍出馬。唿延灼見了,便縱馬向前來戰。周通也躍馬來迎。二馬相交,鬥不到六七合,周通氣力不加,撥轉馬頭,往山上便走。唿延灼趕了一直,怕有計策,急下山來紮住寨柵,等候再戰。


    且說周通迴寨,見了李忠,訴說:“唿延灼武藝高強,遮攔不住,隻得且退上山。倘或趕到寨前來,如之奈何!‘李忠道:”我聞二龍山寶珠寺花和尚魯智深在彼,多有人伴;更兼有個甚麽青麵獸楊誌,又新有個行者武鬆,多有萬年不當之勇。不如寫一封書,使小嘍羅去那裏求救。若解得危難,拚得投托大寨,月終納他些進奉也好。’周通道:“小弟也多知他那裏豪傑;隻恐那和尚記當初之事,不肯來救。‘李忠笑道:”不然,也是個直性的人,使人到彼,必然親引軍來救我。’周通道:“哥哥也說得是。‘就寫了一封書,差兩個了事的小嘍羅,從山坡滾將下去,取路投二龍山來。行了兩日,早到山下,那裏小嘍羅問了備細來情。


    且說寶珠寺裏,大殿上坐著三個頭領:為首是花和尚魯智深,第二是青麵獸楊誌,第三是行者二郎武鬆。前麵山門下,坐著四個小頭領:一徊是金眼彪施恩,原是孟州牢城施管營的兒子,為因武鬆殺了張都監一家人口,官司著落他家追捉兇身,以此連夜挈家逃走在江湖上,後來父母俱亡,打聽得武鬆在二龍山,連夜投奔入夥;一個是操刀鬼曹正,原是同魯智深,楊誌奪取寶珠寺,殺了鄧龍,後來入夥;一個是菜園子張青,一個是母夜叉孫二娘,夫妻兩個,原是孟州道十字坡賣人肉镘頭的,因魯智深,武鬆連連寄書招他,亦來投奔入夥。曹正聽得說桃花山有書,先來問了詳細,直上殿上稟複三個大頭領知道。智深道:“灑家當初離五台山時,到一個桃花村投宿,好生打了那撮烏一頓。那廝為認得灑家,倒請上山去吃了一日酒,結識灑家為兄,便留俺做個寨主。俺見這廝們慳吝,被俺偷了若幹金銀酒器撒開他。如今卻來求救,且放那小嘍羅上關來,看他說甚麽。‘曹正去不多時,把那嘍羅引到殿下,唱了喏,說道:”青州慕容知府近日收得個進征梁山泊失利的雙鞭唿延灼。如今慕容知府先教掃蕩俺這裏桃花山,二龍山,白虎山幾座山寨,借軍與他收捕梁山泊複讎。俺的頭領今啟請大頭領將軍下山相救;明朝無事了時,情願來納進奉。’楊誌道:“俺們各守山寨,保護山頭,本不去救應的是。灑家一者怕壞了江湖上豪傑;二者恐那廝得了桃花山便小覷了灑家這裏;可留下張青、孫二娘、施恩、曹正看守寨柵,俺三個親自走一遭。‘隨即點起五百小嘍羅,六十餘騎軍馬。各帶了衣甲軍器,逕往桃花山來。


    說李忠知二龍山消息,自引了三百小嘍羅下山策應。唿延灼聞知,急領所部軍馬,攔路列陣,舞鞭出馬,來與李忠相殺。原來李忠祖貫濠州定遠人氏,家中祖傳,靠使槍棒為生;人見他身材壯健,因此唿他做打虎將。當時下山來與唿延灼交戰,如何敵得唿延灼過;鬥了十合之上,見不是頭,撥開軍器便走。唿延灼見他本事低微,縱馬趕上山來。小霸王周通正在半山裏看見,便飛下鵝卵石來。唿延灼慌忙迴馬下山來,隻見官軍迭頭呐喊。唿延灼便問道:“為何呐喊?‘後軍答道:”遠望見一彪軍馬飛奔而來!’唿延灼聽了,便來後軍隊裏看時。見塵頭起處,當頭一個胖大和尚,騎了一匹白馬,正是花和尚魯智深,在馬上大喝道:“那個是梁山泊殺敗的撮鳥,敢來俺這裏唬嚇人!‘唿延灼道:”先殺你這個禿驢,豁我心中怒氣!’魯智深輪動鐵禪仗,唿延灼舞起雙鞭,二馬相交,兩邊呐喊。鬥至四五十合不分勝敗。唿延灼暗暗喝采道:“這個和尚倒恁地了得!‘兩邊鳴金,各自收軍暫歇。


    唿延灼少停,按耐不得,再縱馬出陣,大叫:“賊和尚!再出來與你定個輸贏,見個勝敗!‘魯智深待正要出馬,楊誌叫道:”大哥少歇,看灑家去捉這廝!’舞刀出馬來與唿延灼交鋒。兩個鬥到四五十合,不分勝敗。唿延灼又暗暗采道:“怎的那裏走出這兩個來!恁地了得!不是綠林中手段!‘楊誌也見唿延灼武藝高強,賣個破綻,撥迴馬,跑迴本陣。唿延灼也勒轉馬頭,不來追趕。兩邊各自收軍。


    魯智深便和楊誌商議道:“俺們初到此處,不宜逼近下寨。且退二十裏,明日卻再來廝殺。‘帶領小嘍羅,自過附近山岡下寨去了。


    且說唿延灼在帳中納悶,心內想道:“指望到此勢如破竹,便拿了這夥草寇,怎知又逢著這般對手!我直如此命薄!‘正沒擺布處,隻見慕容知府使人喚道:”叫將軍且領兵迴來保守城中。今有白虎山,強人孔明,孔亮引人馬來青州劫牢。怕府庫有失,特令來請將軍迴城守備。’唿延灼聽了,就這機會,帶領軍馬,連夜迴青州去了。


    次日,魯智深和楊誌,武鬆又引了小嘍羅搖旗呐喊,直到山下來看時,一個軍馬也無了,倒吃了一驚。山上李忠、周通,引人下來拜請三立頭領上到山寨裏,殺羊宰馬,筵席相待,一麵使人下山探聽前路消息。


    且說唿延灼引軍迴到城下,見一彪軍馬,正來到城邊。為頭的乃是白虎山下孔太公兒子毛頭星孔明,獨火星孔亮。兩個因和本鄉一個財主爭競,把他一門良賤盡都殺了,聚集起五七百人,占住白虎山,打家劫∩幔灰蛭青州城裏有他的叔叔孔賓,被慕容知府捉下,監在牢裏,孔明、孔亮特地點起山寨小嘍羅來打青州,要救叔叔出去。正迎著唿延灼軍馬,兩邊擁著,敵住廝殺。唿延灼便出馬到陣前。慕容知在城樓上觀看,見孔明當先槍出馬,直取唿延灼。兩馬相交,鬥到二十餘合,唿延灼要在知府跟前顯本事;又值孔明武藝低微,隻辦得架隔遮攔;鬥到間深裏,唿延灼就馬上把孔明活捉了去,孔亮隻得引了小嘍羅便走。慕容知府城樓上指著,叫唿延灼引兵去趕,官兵一俺,活捉得百十餘人。孔亮大敗,四散奔走,至晚尋個古廟安歇。


    卻說唿延灼活捉得孔明,解入城中,來見慕容知府。知府大喜,叫把孔明大枷釘下牢裏,和孔賓一處監收。一麵賞勞三軍,一麵管待唿延灼,備問桃花山消息。唿延灼道:“本待是”甕中捉氅,手到拿來,“無端又被一夥強人前來救應。數內一個和尚,一個青臉大漢,二次交鋒,各無勝敗。這個武藝不比尋常,不是綠林中手段;因此未曾拿得。‘慕容知府道:”這個和尚便是延安府老種經略帳前軍官提轄魯達;今次落發為僧,喚做花和尚魯智深。這一個青臉大漢亦是東京殿帥府製使官,喚做青麵獸楊誌。再有一個行者,喚做武鬆,原是景陽岡打虎的武都頭。這三個占住了二龍山,打家劫舍,累次拒敵官軍,殺了三五個捕盜官,直至如今,未曾捉得!’唿延灼道:“我見這廝們武藝精熟,原是楊製使,魯提轄,真名不虛傳!——恩相放心,唿延灼今日在此,少不得一個個活捉了解官!‘知府大喜,設筵管待己了,且請客房內歇,不在話下。


    卻說孔亮引了敗殘人馬,正行之間,猛可裏樹林中撞出一彪人馬,當先一籌好漢,便是行者武鬆。孔亮慌忙滾鞍下馬,便拜道:“壯士無恙?‘武鬆連忙答應,扶起問道:”聞知足下弟兄們占住白虎山聚義,幾次要來拜望;一者不得下山,二乃路途不順,以此茌得相見。今日有事到此?’孔亮把救叔叔孔賓陷兄之事告訴了一遍。


    武鬆道:“足下休慌。我有六七個弟兄,現在二龍山聚義。今為桃花山,李忠,周通,被青州官軍攻擊得緊,來我山寨求救。魯,楊二頭領同了孩兒們先來與唿延灼交戰,兩個廝並了一日,不知何故,唿延灼忽然夜間去了。桃花山留我弟兄三人筵宴,把這踢雪馬送與我們。今我部領頭隊人馬迴山,他二位隨後便到。我叫他去打青州,救你叔兄如何?‘孔亮拜謝武鬆。等了半晌,隻見魯智深,楊誌兩個並馬都到。武鬆引孔亮拜見二位,備說:”那時我與宋江在他莊上相會,多有相擾。今日俺們可以義氣為重,聚集三山人馬,攻打青州,殺了慕容知府,擒獲唿延灼,各取府庫錢糧,以供山寨之用,如何?’魯智深道:“灑家也是這般思想。便使人去桃花山報知,叫李忠,周通,引孩兒們來,俺三處一同去打青州。‘楊誌便道:”青州城池堅固,人馬強壯;又有唿延灼那廝英勇;不是俺自滅威風,若要攻打青州時,隻除非依我一言,指日可得。’武鬆道:“哥哥,願聞其略。‘那楊誌言無數句,話不一席,有分教:青州百姓,家家瓦裂煙飛;水滸英雄,個個摩拳擦掌。畢竟楊誌對武鬆說出怎地打青州,且聽下迴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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