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獨孤信在城頭,梁士彥內心十分感慨。


    獨孤信是故意要背叛出周國的麽?


    表麵上看,並不是這樣。應該說,原來的八柱國,多半不是被宇文氏逼死,如趙貴、侯莫陳崇;就是交出兵權,如於謹。


    現在還能活著,還能掌權的,僅僅獨孤信一人而已。


    這多虧他背叛周國,跟高伯逸搭上了線。否則,這一家人現在還能不能站著說話,都要打個問號。


    在這方麵,梁士彥覺得宇文氏一族,做得是有些不地道的。


    但怎麽說呢,宇文泰也好,宇文護也好,乃至現在的宇文邕也好,其實都在不斷限製原八柱國的實力。


    不同的隻在於手段不一樣罷了。


    宇文泰的手段較為隱蔽,宇文護的手段比較粗暴,而宇文邕更是銳意改革,不僅是針對八柱國勢力,而且對於朝中的老臣,都是不信任的態度。


    包括梁士彥自己在內,若不是戰事吃緊,青年將領們還沒有成長起來,他也不可能有機會獨領一軍。


    宇文邕對於賀若弼這樣的人有所偏愛,已經是傻子都能看出來的事情,對此梁士彥也是有些無可奈何。


    “獨孤信,你本是周臣,如今為何背叛周國,認賊作父?”


    梁士彥舉起馬槊,指著城頭的獨孤信質問道。


    “梁士彥,我問你,趙貴怎麽死的?”


    獨孤信冷冷的反問道。


    這……叫人如何迴答?


    梁士彥將馬槊立在地上,對著獨孤信喊道:“趙貴企圖謀反,已伏誅。”


    “那侯莫陳崇也謀反了麽?”


    獨孤信繼續反問道。


    梁士彥無言以對,他當時不在長安,但侯莫陳崇死於宇文邕之手,千真萬確,如假包換。


    “這個我不知道。”


    “你也謀反,我也謀反,難道不是這個國家出了問題麽?宇文家是什麽樣的,你自己心裏沒有數麽?難道歲月都活到狗身上去了?”


    獨孤信犀利質問道。


    這下梁士彥也不知道要說什麽才好了。


    “多說無益,沙場見真章吧。”


    梁士彥調轉馬頭,拿起馬槊就走,懶得再跟獨孤信多說哪怕一句話。雙方利益不同,立場不同,不管說什麽,都是雞同鴨講。


    與其在這裏浪費口舌,不如迴去睡一覺,再來想想怎麽“說服”對方。


    當然,是用刀劍去“說服”。


    等他走後,獨孤信鬆了口氣,轉過頭對韓擒虎說道:“全軍備戰,你帶著人馬,去守北中城。務必要看護好北中城的糧倉,萬萬不容有失。”


    “喏,卑職這就去辦。”


    韓擒虎也是鬆了口氣,如果可以讓他不直接與周軍對陣,那自然是最好。親手殺死從前的袍澤,那種感覺,可不是太好。


    ……


    深夜,獨孤信獨自一人在南城的城頭巡視。今日,高伯逸派來的信使,給他送來了一封信。


    上麵說他已經知道周軍出潼關駐紮弘農城,隨時有可能襲擊洛陽,而周軍在襲擊洛陽以前,最有可能做的事情,就是……攻打河陽三鎮。


    這是任何一個有軍事常識的人,都能想象出來的事情,獨孤信並不覺得意外。如果高伯逸連這個都看不出來,那他也別出來混了,以後直接在鄴城混吃等死吧。


    高伯逸在信上還說,他現在正在調集兵力反攻,讓獨孤信守好河陽三城。但若是周軍攻勢兇猛,那麽必要時刻,可以放棄南城與黃河中心的河陽關,隻需固守黃河北岸的北中城便可。


    到情勢危急的時候,可以“便宜行事”,燒掉黃河上的浮橋。隻要北中城還在,那麽周軍怎麽折騰,都沒辦法從黃河北岸獲得補給。


    這一盤棋,就還在高伯逸的控製之下。


    至於援兵是什麽,至於神策軍屯紮虎牢關按兵不動,至於熟悉洛陽的王峻邊軍像睡著了一樣,這些種種,高伯逸在心中一樣都沒有解釋。


    總結就是:隻要你守住北中城,那麽就是大功一件,其他的,都是錦上添花!


    “唿!”


    獨孤信吐出一口濁氣,高伯逸什麽打算,獨孤信心知肚明,當然,他也知道高伯逸的另外一層含義。


    你不跟周軍惡戰,打得你死我活,不立下功勳,人家如何能相信你呢?


    這是很現實的事情。


    為了立足,為了能在北齊更好的發展,獨孤信必須要“有所犧牲”,這是避免不了的。


    “蒼茫大地,誰主沉浮,莫要讓我失望才好啊。”


    獨孤信長歎一聲,他抬起頭,看到被咬了一大半的月亮,邊緣好像毛毛的。


    “將軍,韓將軍在北中城巡視的時候,捉到一些來奸細,假扮成我軍,企圖混進城內!”


    一個親兵匆匆而來,在獨孤信身邊輕聲說道。


    這就來了?


    “好!你通知一下韓將軍,馬上改軍中暗號。嗯,明日暗號,就叫……山崩地裂。”


    “喏!”


    等親兵走了以後,獨孤信才感慨有些詫異,這四個字,幾乎是一瞬間從自己腦子裏蹦出來的,他隨口就說了,如今再改也來不及了。


    罷了,後麵再改吧。


    第二天,獨孤信來到北中城的時候,那幾十個“奸細”,已經被全部殺死,人頭懸掛於城頭,以示威嚴!


    對於韓擒虎的霹靂手段,獨孤信明白對方的苦衷。能殺也可不殺的時候,他會堅決的選擇殺,不會給任何人留下口實。


    這幾十個奸細,要做的事情,不過是燒毀糧倉而已,他們當中也審問不出什麽情報來。如果是被高伯逸抓到,說不定直接關著到戰爭結束後就放了。


    可惜他們遇到的是韓擒虎。


    正因為被懷疑,所以韓擒虎要站穩腳跟,必須要展現出不同尋常的冷酷!對待周國,尤其不能留手。


    這樣他的路才能越走越寬。


    “韓將軍,這是怎麽迴事?”


    獨孤信平靜的指著一地無頭屍體問道。


    “卑職昨夜巡夜的時候,這些人鬼鬼祟祟的企圖爬進城內。卑職審問一番後,發現他們是梁士彥所部麾下的斥候,其他的東西,他們知道的也不多。”


    韓擒虎的麵色極為平靜,這些話似乎早就打好腹稿一般。


    “行了,繼續巡視吧,保持警惕。我在河陽關守著,你有事可以隨時來找我。”


    一夜都沒怎麽睡,獨孤信疲憊的對著韓擒虎擺擺手,說完轉身便走了。


    “對了,這些屍體收斂一下,城頭的那些人頭都收迴來,把他們厚葬了吧。”


    遠遠的,獨孤信說的話傳到韓擒虎耳朵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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