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皇帝東巡封禪泰山未竟全功而病倒,並在路上向鄴城頒布聖旨,定下太子人選的時候,這座北齊首屈一指的大城,才華薈萃之地,就陷入到越來越深的漩渦當中。


    皇帝高洋是不是身體不行要死了!


    重臣高伯逸和段韶都被封一字並肩王,他們又是水火不容,會不會內戰?


    高潛被立為太子,但這個太子才兩歲,典型的兒皇帝。若是高洋活不了多久,主少國疑之下,齊國這駕馬車會駛向何方?


    高洋是兄終弟及,高家也曆來不講究什麽長幼有序,那麽婁昭君的嫡子高演和高湛,會不會對皇位有什麽想法?


    這些問題,不斷的在鄴城發酵,並向外擴散,弄得人心惶惶。上至王公大臣,下到升鬥小民,誰也不得安寧。


    而現在,漩渦似乎又變深了。


    因為東麵傳來消息,護送高洋東巡的神策軍,已經在返迴鄴城的途中,據說目前正在定陶休整!離鄴城已經不算很遠了。


    長山王府裏,長山王高演,如同熱鍋螞蟻一樣的在書房裏來迴踱步,時不時就會停下來看著他的智囊和好友,王府裏的長史王曦。


    王曦乃是名門之後,乃是扶持苻堅成就霸業的王猛嫡係子孫,很早以前就跟著高演混,兩人既是上下級,又以生死相托付。可以說高演或許連自己的兒子都不信,但一定相信王曦!


    後者也沒有讓他失望,在無人可用的情況下,王曦給高演出了很多好主意,除了軍務幫不上忙以外,其他方麵,高演幾乎都是靠著王曦來撐著局麵。


    “高洋就要迴來,我應該怎麽辦才好?”


    高演急切的問道。


    “主公,在下有句話想問,不過不知道合不合適。”


    王曦好整以暇的站起身,對著高演行了一禮,似乎並不慌張。


    “都這個時候了,還整這些虛的做什麽,快說啊!”


    一向淡然的高演,此時也有些慌了。


    “主公到底是做了什麽事情,高洋要這樣對付你呢?”


    誒?


    高演突然一愣,好像有點迴過神來了。


    他確實是盯著那個位置,但是,一直到現在,他好像還沒做什麽事情吧?


    高演訕訕的坐到王曦對麵,沉聲問道:“但是高洋並非常人,他想殺你,不會講什麽情麵的。”


    “不,太後的麵子,他還是要看的。主公,高洋就算死了,名正言順的情況下,就輪到你當皇帝了麽?”


    這話當然是大逆不道,不過書房裏就他們二人,早已不在乎這些了。


    “自然……是輪不到我的。”


    “主公,您覺得高伯逸這個人好對付嗎?”


    王曦又問了一個直指靈魂的問題。


    這下高演毫不猶豫的搖頭說道:“我所畏懼的唯有高伯逸一人而已,他當然是不好對付的。”


    “主公啊,那您覺得跟高伯逸有私仇麽?”


    王曦問了一個“莫名其妙”的問題。


    “實不相瞞,我還救過他一條命。以前多有提攜。”


    這倒不是假話。


    高演是沒料到高伯逸有今日成就,早知道的話,當初不幫他多好啊。


    “主公,我有一計,可保主公進可攻,退可守。”


    王曦帶著一些神秘感,讓高演有些摸不著頭腦。


    早不說晚不說,你現在才說,到底什麽意思嘛!


    高演微微點頭,沒吱聲。


    王曦湊了過去,在高演耳邊嘀嘀咕咕半天,說完就麵色凝重的叮囑道:“高伯逸心機深沉之輩,不好對付。高洋更是手段高超,現在鄴城裏流傳的,難辨真偽,誰也不知道高伯逸究竟是聽高洋吩咐下旨,還是假傳聖旨。


    主公不必想多了,現在的退,就是將來的進。就算不是在下所預料的那樣,主公到時候也能翻盤,隻要依計行事即可。


    這些天,在下一直都在準備退路,今日才算準備好,請主公不要怪罪。”


    王曦對著高演深深一拜,行了一個大禮。


    “叔朗啊(王曦表字),你這是在做什麽,起來起來。”


    高演連忙將王曦扶起來,欣慰說道:“幸虧有你在,本王險些誤了大事啊!”


    “現在我們應該怎麽辦?”


    王曦的計劃裏麵,有一個最重要的環節還沒有做。


    “主公,如此這般便好。主公一向不屑於說謊,所以這次無論主公演戲演得多麽差勁,對方也是會深信不疑的。”


    呃,這樣真的好嗎?


    高演一時間也有些猶豫了。


    “主公,不能再拖延了!”


    看到高演猶豫不決,王曦一下子也急了。


    “你讓我先想想,事關重大。”


    高演站起身,跟剛才一樣來迴踱步,似乎轉了一個輪迴,又迴到當初。


    “主公,當斷不斷反受其亂,莫要學那春申君黃歇啊!”王曦跪在地上一直磕頭。


    現實的壓力,謀士的勸說再加上高演自己的考量,高演終於將跪在地上苦勸的王曦扶起來說道:“外寬內忌,好謀無決,有才而不能用,聞善而不能納,敗亡之道。我聽你的便是,等會,一起去吧。”


    “喏,主公,等會我們就這樣……”


    王曦湊到高演耳邊,說了好半天。


    ……


    神策軍在返迴鄴城的路上,這事讓高演著急了,北齊的另外一個嫡係王爺高湛,自然也著急得不行,不過他並沒有表現出來,還是裝模作樣的在喝酒。他不像是高演,身邊有堪用的人可以商量,什麽事情隻能自己慢慢想。


    “王爺王爺,在下打探到一個消息,不知道對王爺有沒有用!”


    一個尖嘴猴腮的年輕人急急忙忙的衝了進來,對著正在大堂裏喝酒的高湛行了一禮。


    “穆提婆,沒事不要咋咋唿唿的,說,打聽到了什麽?”


    高湛不耐煩的說道。


    穆提婆湊過來,壓低聲音說道:“在任城東河泊司的彭城王高浟,據說神策軍離開鄴城之後,他就悄悄在衣服裏麵穿起了喪服,晚上還暗暗垂淚。


    這是奴好不容易才打聽到的消息。”


    嗯?喪服?神策軍?


    喝酒已經喝得迷迷蒙蒙的高湛頓時來了精神。


    “高浟是家裏死了人麽?”


    “這個奴不知道啊。”穆提婆一臉無辜的說道。


    “那你還不去打聽清楚再來迴報?速去速迴!”


    高湛不悅的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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