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到老母閻姬平安無事,宇文護大鬆一口氣。


    像女兒和妻妾被人玷汙什麽的,痛一下也就過去了。但若是家中老母親也慘招毒手,那宇文護簡直不知道應該要怎麽活下去,一輩子都會在悔恨中渡過。


    “護兒,可是家中出了事?你今日身邊的護衛都少了許多。”


    很明顯閻姬發現事情有些不對勁,宇文護給自己“送藥”,這難道不是一件好事麽?


    為何他麵色陰沉,臉上一點笑容也沒有呢?


    “母親,沒什麽大事,無須操心的。孩兒在華山為母親求了仙藥,還請了真玉大師前來為仙藥開光。


    到時候母親親眼所見,應該能吃下仙藥吧?”


    雖然閻姬也不知道給仙藥開光是個什麽操作,但有佛祖開光,總不是什麽壞事吧。


    “如此甚好。”


    閻姬微微點頭,臉上帶著慈愛的笑容。


    兒子宇文護的孝心是看得見的,無論這仙藥是不是真的靈驗,起碼吃下去應該沒有大礙吧?


    管他有用沒用,成全一下兒子的孝心不好麽?


    宇文護在朝堂上如何指鹿為馬且不說,但他對母親的孝心,確實是周國大臣的典範,這點無可指責挑剔。


    “大塚宰,真玉大師到了。”


    門口的兩個護衛,其中一個走到宇文護耳邊說道。


    這就來了麽?還真是殷勤啊!


    這位真玉大師在想什麽,宇文護心中如明鏡一般,看的通透。


    說白了還不是打算在長安建立新寺廟,開宗立派。


    宇文護一點都不傻,相反,他對這樣的和尚異常警覺。


    為什麽呢,因為這個時代的和尚當中,發印子錢,玷汙良家婦女之類的人不在少數,寺廟根本就是藏汙納垢之地。


    雖然閻姬信佛,但宇文護對這些和尚的印象一點都不好。


    不過這位“真玉大師”,情況又有點不一樣,他不是沒欲望,而是他的欲望有些不太一樣,“層次”比較高。


    菩提本無樹,明鏡亦非台,本是一無物,何處惹塵埃。


    這四句偈語,宇文護反複咀嚼過,越想越覺得深邃。


    他敏銳的發現,這位真玉大師,他不是在乎自己是否是“得道高僧”,能不能在大廟當住持。


    宇文護覺得這位爺是想開宗立派!他的佛家思想,跟現在流行的佛家思想差別很大!


    甚至可以說是獨樹一幟!


    這樣的人肯定有傲氣,然而自己母親讓他來他就來,難道真是閑的沒事幹麽?


    這位無非是想結識他宇文護,然後利用自己手裏的權力,讓他在長安能夠獨自立足罷了。


    不然這位真玉大師吃飽了撐著要來當舔狗?


    宇文護早就打聽清楚了,這位來自白馬寺的高僧,一向都不在乎寺廟的香油錢,吃住都是最低一個級別的,禪房除了是獨立院子清淨以外,根本就沒什麽特別的。


    這樣的人追求什麽,還用說麽?


    宇文護不是說討厭這樣的人,而是覺得隻要是人,還在人間活動,哪怕是什麽得道高僧,也不會真正的無所求。


    “站住,搜身!”


    門口兩個精壯的侍衛,將一個穿著袈裟,一身僧侶正裝(僧侶常服是黑色,袈裟是黃色和紅色)的和尚攔在門口。


    “阿彌陀佛,貧僧就一皮囊而已,搜身請便。”


    真玉大師雙手合十,體態安詳。


    門口兩個侍衛稍稍鬆了口氣,這位怎麽看怎麽不像是來行刺的。


    他們兩人仔細搜身,發現對方身上光溜溜的什麽也沒有。


    要知道袈裟乃是三衣,也就是用三件衣服把身體包裹起來,裏麵既沒有口袋,也沒有搭扣什麽的。


    兩個侍衛不好意思的縮迴手,這和尚倒也真是“坦坦蕩蕩”了,難怪那些花和尚總是能屢屢得手呢。


    這種衣服脫得太快了,辦事隻需要半柱香時間!


    “慢著,盒子裏是什麽東西?”


    一個侍衛奪過真玉大師手中的盒子,裏麵裝著一個木魚,一根敲木魚的短棒,還有一塊蓋著木魚的黃布。


    這些東西用來行刺,未免太過於匪夷所思。


    兩人訕訕縮迴手,不好意思對真玉大師行了一禮。


    “你們真是該防的人不防,把人家得道高僧當賊來防,還不讓人進來!真是氣死我了!”


    宇文護簡直是要被麾下這些蠢蛋氣死。


    昨夜府裏女眷被潑皮玷汙的時候,你們不知道在幹啥,像是睡著了。


    現在倒是清醒過來了!


    我宇文護當年跟著宇文泰走南闖北,親曆戰陣,難道一個手無寸鐵的和尚都打不過?


    我腰間還有佩劍呢!


    就算對方是刺客,我還怕他不成!一群蠢貨!


    “施主有禮了。”


    真玉大師把頭低得很下,樣子很是謙卑。宇文護在心中暗笑,這位果然還是食人間煙火的,不然何必在自己麵前如此拘謹呢?


    “大師,開光需要什麽東西麽?”


    宇文護微笑著問道。


    “不需要,把裝東西的盒子拿出來,貧僧念經即可。”


    誒,貌似有點門道啊。


    宇文護心中驚奇,猜想是不是直接拿仙丹開光,暴露在外麵,“光”一邊開一邊溜走,到時候等於無用。


    “大師請吧。”


    “好說好說。佛家有雲善惡因果,報應循環不爽。


    施主是為孝心而求,待會貧僧念經之時,還請二位閉眼誠心祈求。


    心誠則靈。”


    “大師太講究了。”


    宇文護心中暗暗稱奇,那位真玉道長十分嫌棄自己,這位真玉大師,反倒是略有點諂媚了。


    “施主,這就開始吧!”


    真玉大師開始敲木魚,念經。那聲音是念一大段繼續重複,聽得門外兩個護衛昏昏欲睡。


    ……


    皇湯石井附近的一處密林裏,魚俱羅帶著十幾個精悍的兵卒,人人腰間橫刀,背後強弓,騎著戰馬嚴陣以待。


    這些人當中,有一人渾身黑色鬥篷,把身體包裹起來,背脊稍有佝僂,身形看起來有些老態。


    他緩緩縱馬上前,沉聲問道:“你家主公真的是說發信號就強攻正門嗎?”


    “確實如此。於柱國,我不知道主公是如何跟您商議的。但我魚俱羅隻按號令辦事,發令即總攻,戰死至最後一人也不退。


    不發令,今夜退走長安,離開關中再也不迴頭。”


    那位黑鬥篷下人,居然是已經告老還鄉的六大柱國之一的於謹!


    “也好,看你令行禁止,你家主公機敏老練,老夫就知道獨孤信手下還是有能人的。


    此番宇文護必死無疑,再等等也無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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