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天前,正在豫章城的府衙裏盤算怎麽迴複陳霸先的侯瑱,等來了一位客人。


    嗯,年齡很小,看起來卻頗不簡單的使者。


    來自北齊的使者!這個人就是星夜兼程走水路趕到豫章城的楊素。


    侯瑱自然是不會擔心自己被一個黃口小兒刺殺,他將對方引到城樓的簽押房裏,打算聽聽對方究竟什麽來意。


    也想順便看看這個看起來十歲出頭,就敢單槍匹馬去敵軍軍營裏送信的人。


    “候將軍,這是在下主公讓我交給你的密信。”


    楊素將一個火漆封好的竹筒遞給侯瑱。


    密信?主公?你他喵的都沒有自報家門呐!


    “你主公是誰?”


    “我主公乃是大齊東南諸州招討使,荊州幕府大都督,太子備身正都督高伯逸!”


    楊素不卑不亢的對著侯瑱行了一禮。臉上帶著莫明的淡然笑容。


    此子不凡!


    侯瑱想想自己十歲出頭時在幹嘛,又看看楊素,收斂了一下放鬆的情緒。


    至於對方口中的高伯逸,不是近期才幫助王琳奪得巴州城的那個人麽?


    更多的就不知道了!


    楊素也是沒料到高伯逸的大名多半在荊襄一帶流傳,西魏也有不少人知道,但侯瑱一直在江州混,能知道有高伯逸這個人已經很不容易了。


    氣氛略有些尷尬。


    “那麽此番前來,你就是為了送信麽?”


    侯瑱眯著眼睛問道。


    夜貓子進宅,無事不來。北齊那邊的人派人送信,難道是要投靠我?


    很快侯瑱便將這個荒謬的念頭拋諸腦後。


    因為他剛才聽到了“太子備身正都督”的職位。


    這個可不是什麽虛職啊!這太子東宮衛隊長官的官名!這樣的人有可能投奔自己麽?


    莫非……他們的來意跟陳霸先一樣,都是來招降的?


    很有可能!


    想到這裏,侯瑱的臉陰沉下來。


    “我大齊朝廷封你為鎮南將軍,江州刺史,開府儀同三司,詔書和印信在此。”


    楊素將身後的包袱打開,一咕嚕的推到桌案的另一頭。


    哈?封官?


    侯瑱一時間有些錯愣,他不是感覺對方封的官太大……而是對方實在是太過於小氣了!


    這官位跟自己在梁國的官位一樣,要投靠你們,憑什麽啊!皇帝不差餓兵的道理都不懂麽?我安安穩穩就能當梁國的江州刺史,需要你們多此一舉再封我一個麽?


    他怒極反笑,就想將楊素亂棍打出。殺一個十歲娃娃,這種事情他還真做不出來。


    “你們大齊皇帝,對我還真是看重呢!”侯瑱皮笑肉不笑道。他倒是想看看眼前這個少年老成的娃娃會怎麽說。


    “段韶大都督在兩淮練兵,春耕就會南下,與陳霸先決戰,此戰會是誰家得勝?”


    誒?這個問題麽?


    侯瑱陷入沉思之中,事實上,這個春節他都在思考這件事,當真是左右為難。


    若段韶勝,梁國將不複存在,接下來就是北齊橫掃江南,自己勢必不能幸免。


    若陳霸先勝,氣勢如虹的他,能放過在江州一旁觀戰的自己麽?


    要知道,隻有攻略了江州,才能染指盛產糧食的荊襄之地。可以說他侯瑱就是陳霸先霸業之路上的一塊絆腳石,還是必須要鏟除的那種絆腳石。


    何去何從,還真是難以抉擇。


    “侯將軍拿著齊國的詔書,若是段都督勝,易幟便可,依然當你的江州刺史。若是陳霸先勝,偷偷將這個消息告訴他,也能為你爭取到更好的投降條件,一舉兩得,豈不美哉?”


    楊素的童音仿佛來自深淵的惡魔之音,讓侯瑱心頭一顫。


    對啊,現在幹嘛要拒絕呢?捏著北齊封的官位,難道不好嗎?又不是馬上要打出旗幟?


    這種情況,跟大學畢業時,手裏拿到一個offer是一樣的。哪怕這個單位不一定是自己心儀的,但拿在手裏又有什麽關係呢?


    侯瑱有些明白為什麽北齊給他封的官,跟現在梁國給他封的官一樣了。


    這個官位隻是“保底”的,真要做“大官”,那得在戰場上出力才行!


    想明白這個關節以後,侯瑱臉上的表情也緩和了許多。招降納叛,朝秦暮楚,這些都是人之常情。招降的人沒什麽錯,叛逆的人也沒什麽錯,一切都是為了利益。


    收下楊素帶來的詔書和印信,侯瑱客客氣氣的將楊素送上船,一直到看不見船的影子了,他才返迴府衙,然後立即開會。


    “我打算馬上出兵,攻打新吳,活捉餘孝頃!”眾將集結之後,侯瑱沉聲說道。


    啥?打餘孝頃?被人家掏了老巢怎麽辦?


    侯瑱的堂弟侯奫訕訕說道:“兄長,此舉怕是不妥呐。餘孝頃那廝烏龜一樣縮在新吳,那邊多山,難以一舉攻克啊!”


    “齊國打算與陳霸先一決雌雄,在分出勝負之前,我們都能穩如泰山。這是攻打餘孝頃的最後機會了,錯過這個機會,將來餘孝頃若是投靠得勝的那一方,我們腹背受敵,才是麻煩大了!”


    楊素送來北齊的詔書和印信,讓侯瑱吃下了定心丸。他知道北齊不會在這個時候對他動手了!此時要是還不收拾餘孝頃,那還是男人嗎?當斷不斷,反受其亂!


    “無需多言,我意已決。侯奫,侯方兒,你們兩守豫章郡。其餘人跟我一起前去討伐新吳的餘孝頃!”


    “喏!”


    ……


    “唉!”


    一個額頭上滿是皺紋,身上穿著粗布麻衣的漢子深深歎了口氣。這些年來,山寨的情況越發不好了。


    他叫陳定,巴山郡的一個豪酋,所在的地方叫野雞山,門前的河灘叫苦竹灘,說是依山傍水,也可以叫窮山惡水。


    都說一山不能容二虎,贛江對岸,占據豐城縣縣城的熊曇朗,就是一頭吃人的老虎,長期欺壓他們山寨。當初熊曇朗謊稱要將女兒嫁給他兒子,結果將迎親的隊伍扣押,搶走了兵器和馬匹。


    最後自己不得不花大價錢將那些人贖迴,這梁子結大了!


    “洞主!外麵來了一隊商隊,有很多好東西呢!”


    一個放哨的山民跑到陳定麵前興奮的大叫道。


    “去把他們轟走吧,咱們沒東西交換。哦,對了,讓他們小心些避開熊曇朗的隊伍,那些人吃人不吐骨頭的。”


    陳定意興闌珊的揮揮手,再無說話的興趣。


    “不是啊洞主,他們領頭的說要見你,還說要送給咱們山寨一石兩淮鹽!”


    啥?兩淮鹽?


    陳定嘩啦一下站起身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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