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伯逸將大軍安置在項城(信州治所)郊外,然後整整三天時間,都沒有挪動過。


    三天後,他將眾將領召集起來,在帥帳裏開會,並將早已準備好的東西分發到各人手裏。


    “招討使大人,這是何物?”


    李達麵色難看,手裏拿著高伯逸遞過來的紅色“肚兜”,整個人都不好了。


    在信州駐紮的時候,高伯逸又搞出幺蛾子,提前找當地大戶定做了一批紅色絲綢做的“護胸”,也就是一塊大布,四個角有帶子,可以綁到腰上和肩膀上固定,遠遠看去跟女人的肚兜差不多,不過織得相當細密,質量倒是不錯。


    “戰場上給你們保命的東西,先讓宿衛軍試試,然後推廣到全軍。”


    高伯逸這話讓李達懷疑人生,就差沒說“我讀書少,你別騙我”了。


    “招討使大人,在下行伍十餘年,從未聽說過絲綢在戰陣之上能保命的說法。”


    李達不卑不亢道:“若是招討使大人說不出個所以然來,這婦人用的東西…恕難從命!說出去都讓人害臊。”


    難道是我上次“毒打”他們打得還不夠?要加點料才行?


    高伯逸遲疑了幾秒,點點頭道:“也好,事實勝於雄辯,將百保鮮卑們召集起來,我要給你們看個東西!速去!”


    這幫木魚腦袋就是欠收拾,木得法。


    高伯逸是此番南行的主將,他的命令就是軍令,沒什麽好說的。


    李達將五百宿衛軍集中起來,圍成一個大圈。


    圈中央有兩個木樁,上麵分別綁著一具屍體,套著宿衛軍的製式皮甲。這兩具屍體是項城剛剛處決的死囚(提前處死的)。


    “李達,射那兩具屍體,之所以不用稻草人,就是為了讓你們這幫木魚腦袋信服!


    都射胸口!偏了為你是問!”


    “喏!”


    李達不情不願的拉弓射箭,這些都是百保鮮卑的基本功,兩箭都是正中胸口,幾乎在同一個位置!


    這家夥腦子不行,箭術還是闊以啊!


    高伯逸不動聲色微微點頭。


    “將皮甲割開!”


    弓箭顯然可以穿透宿衛軍的皮甲,眾人圍攏過去,李達將皮甲從屍體上弄了下來,就剩下胸口那一點點。


    很明顯能看出來,其中一個屍體穿著麻衣,而另一個除了同款式的麻衣外,還套著紅色絲綢的“肚兜”,也就是李達手裏的那種。


    “拔箭!”高伯逸大聲喝道!


    李達操刀,先後將兩支箭都拔了出來,人群中頓時一陣陣的竊竊私語。


    因為沒有套紅色絲綢的那個,拔出來的時候血肉橫飛,而有紅色絲綢的,則是箭頭跟絲綢一起出來,並未穿透絲綢,輕輕鬆鬆就拔出來了,沒什麽血肉。


    外行看熱鬧,內行看門道。宿衛軍的士卒都是打老了仗的人,一眼就看出這紅色的“肚兜”,很多時候真的可以救命!


    弓箭在穿透了皮甲以後,力道大減,傷害往往是拔箭時箭頭上的倒勾所致。


    而有了這一層絲綢內襯,再拔箭的時候,就不需要擔心二次傷害了。小小的一件東西,倒是起了鎧甲都無法起的作用。


    “怎麽樣,李達,這玩意你說宿衛軍不想要,那我給其他人穿咯。”


    高伯逸皮笑肉不笑的看著李達。


    狗崽子算你狠!


    李達心裏這樣想,臉上瞬間堆起笑容,拉著高伯逸的手道:“招討使這是哪裏話,之前不是說好了的嘛,先讓百保鮮卑們用,後麵再推廣到其他各軍嘛。”


    如果能在戰場上保命,裏麵穿個女人的肚兜怕啥,哪怕是女裝也可以啊!還有什麽東西還能比命精貴不成!


    看到那些高傲的百保鮮卑們乖乖的喝了自己的洗腳水,高伯逸滿意的點點頭,轉身就走。


    就是喜歡看你們痛不欲生又拿我無可奈何的樣子。嫌紅色紮眼?那你不穿好了,染成大紅色就是為了惡心你們的!


    騎兵在鎧甲內部,再多一層絲綢的內襯,是後來成吉思汗打天下時的一件關鍵裝備,就靠著這不起眼的絲綢布,不知道挽救了多少蒙古士兵的性命。


    迴到帥帳裏,楊素手裏拿著一塊紅色綢布,然後拚命用鐵箭頭戳,很艱難才弄出一個小洞來。看到高伯逸來了,他畢恭畢敬的行禮道:“主公真是厲害,可謂是化腐朽為神奇呐。小小一塊布,騎軍被射殺的可能性被大大降低了,真是厲害,這東西足以在全軍推廣。”


    嗯,你拍馬屁的功夫,也是與時俱進呐,不過我喜歡。


    高伯逸矜持的點點頭沒說話。


    “主公,今日的戰報,徐嗣徽又輸了。”


    現在楊素是高伯逸的“機要秘書”,建康戰場的情報,都會先送到他手裏過一遍。


    高伯逸一目十行將戰報看了一下,果然不出所料。


    徐嗣徽雖然占據了石頭城,但送補給的船,卻被侯安都一把火燒沒了!不僅是他的先鋒軍,就是後來北齊派來的一萬援兵,也在秦淮河一帶跟陳霸先鏖戰,互有勝負,但輸多贏少,已經呈現出孤軍的態勢!


    “拳頭要收迴去,打出來才能把人打疼。徐嗣徽這是犯了兵家大忌,搞不好連秦州(此秦州,說的是現在的南京六合區)都保不住。”


    高伯逸擺擺手,將戰報放到桌案的油燈上燒掉。他現在這種行為,要是被高洋知道了,那可落不得好。擅自偵查江南戰場,卻又不向皇帝報備,可謂是居心妥測,或者叫其心可誅也行。


    “傳令下去,今日晚餐犒勞全軍,明日開拔去郢州!”


    高伯逸感覺這鍋菜火候已經差不多,要是再耽擱下去的話,搞不好高洋會暴怒的!


    ……


    鄴南城,昭陽宮裏,高洋拿著佩劍,將其放在一個瑟瑟發抖的宦官肩膀上,眼睛赤紅咆哮道:“你!你給朕親自去一趟淮北,讓段韶給朕加快速度行軍!


    十日,十日之內,朕要看到朕的鐵騎,飲馬長江!還不快滾!”


    如蒙大赦的宦官離開以後,高洋喘著粗氣,一屁股坐到龍椅上,腦中全是當初高伯逸勸誡的話。


    “此番淮南之役,隻怕勞而無功。”


    “攻占建康這樣的大勝,我覺得很難。”


    高伯逸的這些話讓高洋心中十分悔恨。


    “州郡鎮軍不堪一戰,高伯逸所言不虛。看來禁軍改製,勢在必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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