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軍斥候來了!”


    挖掘壕溝的民夫們還在辛勤勞作,卻聽到了望塔上的士卒大喊了一聲!


    完球,趕緊閃人!


    “邦邦!”“邦邦!”


    坑道裏麵有人在拚命的敲鑼。


    那些拿著鋤頭刨土的民夫,像是提前演練過一般,麻溜的鑽進坑道裏不冒頭。


    而剛才在了望塔上叫嚷的那個士卒,已經捂著脖子從塔樓上掉下來了。


    被西魏騎兵迎麵射而來的弓箭一劍封喉,死翹翹了。


    “箱車擺月陣!快快!”


    壕溝前一個北齊軍伍長叫喊了一聲,迅速躲到長龍一樣的箱車後麵。麵對前方的門板被支起,並沒有什麽戰爭經驗的士卒開始從箱車裏盲目的朝前麵馬隊密集射擊。


    西魏軍的騎兵,不斷有人中箭落馬,但依然悍不畏死的朝著塔樓的方向衝了過來。他們帶著一往無前的氣勢,似乎根本就沒有迴去的打算。


    這隊人馬看上去不下五百騎,用在關鍵地方,可以說是一股極為恐怖的力量,甚至可以改變戰局,一槌定音。


    “哐當!”


    披著馬凱的戰馬把長龍一樣箱車衝得七零八落,潰不成軍。


    雖然箱車都用鐵環連接在一起,但鏈子的接頭終究還是跟木板釘在一起的。在戰馬巨大慣性的衝擊下,有些箱車直接被推翻,裏麵的射手狼狽的爬出來,然後被馬蹄踐踏,血肉橫飛。


    許多騎兵舍棄戰馬,雙腳落地就拿起長槊砍人。


    沒什麽希望,如果沒有外援,坑道裏麵所有人都會死。被這些西魏精騎殺死。


    正在這時,從坑道裏跳出無數穿著淺藍色北齊郡兵軍服的士卒,一個個拿著長刀(長刀不是很長的刀,而是特指一種兵器,陌刀的前身。是一種形狀類似於日本薙刀的武器,圓杆長柄,刀身長且寬厚,重量超過15公斤)從坑道裏衝出,每個人都帶著兔頭麵具!


    “侯景的兔頭軍!!”


    西魏騎軍的校尉非常識貨,一眼就看出這麵具正是侯景精銳兔頭軍,但他喊這句話的時候已經晚了。不知道從哪裏來的一支箭,直接射穿他的喉嚨!


    這些兔頭軍的長刀朝著失去速度的馬腿砍去,這是第一刀,第二刀就是馬上的騎手,一般人抗不過兩刀,勢大力沉,如同千金壓頂!


    “中計了,快撤,迴去報告蘇都督,這不是齊國的州郡兵,這是宿衛……”


    話還沒說完,又一支箭射過來,喊話的那人太陽穴被一箭擊穿,身子無力的栽倒在地上。


    一邊倒的屠殺,戰況逆轉的速度,讓人瞠目結舌。


    有心算無心,又是騎兵失去速度的關鍵節點,五百精騎就好似砸到石頭上的雞蛋一樣,死在強弓硬弩和陰謀暗算之下,激起了一朵水花後,又消失不見了。


    那些帶著兔子麵具的士卒,殺人就像是砍瓜切菜一般。


    麻溜,殘忍,無情,非常的職業化。


    “哼,魏國府兵,不過如此,不複當年之勇了!”


    斛律羨拿著長弓從塔樓背後一個不起眼的角落裏走出來,麵色冷峻。


    剛才就是他的神射,打亂了西魏騎軍的指揮,不然那五百騎兵總能突出去幾個迴去報信的。


    “聽好了,一個個的試一下,看有沒有活口。有活口的給他們治傷,抓迴大營審問,死了的斬首記功。”


    斛律羨幹脆的下令,語氣並無一絲激動。


    很快,西魏騎軍中好運的幾十個傷員被民夫抬走,而宿衛軍的“百保鮮卑”,則是專心致誌的……砍頭。這些都是軍功,出人頭地就靠這個了。


    斛律羨失望的搖搖頭,這一戰似乎並沒有試出西魏府兵的真實水平,或者說對方本身就這麽菜?


    總之結果雖然好,但斛律羨卻感覺有些不真實。


    西魏府兵改製以後,還未經過大戰惡戰,那些重新打散又編練的所謂府兵,戰鬥力確實遠不如當年宇文泰的老班底。


    斛律羨明顯能感覺得出來。


    而且居然還有人在戰場上大喊的,生怕別人不知道你是主將一樣。


    “將軍,高舍人派人送來密信,現在人在大營裏。”親兵將裝著密信的竹筒遞給斛律羨。


    “走,鳴金收兵!迴大營!”


    斛律羨大手一揮,打完收工。


    州郡兵大營,將洛陽金墉城的防線,往前西邊推進了十裏地。


    而挖掘的壕溝,則是繼續將防線往前推進了五裏地。


    剛才那一套伏擊的戰術,都是在王峻“挖坑戰術”的基礎上改進的,所利用的就是心理上的盲點。


    宿衛軍是騎軍,所以敵人一見到騎馬的,就認為是精銳,而步軍則是渣渣。


    但北朝一脈相承的軍力,一直到唐代,兵種劃分雖然有,但騎馬,射箭,步戰,都是基本操作,士卒左手盾右手刀背後還背著馬弓,隨時能上馬,實在是太正常不過了。


    至於兔頭軍的麵具,則是高伯逸當初在齊州定做的,目的就是為了混淆視聽,讓對手摸不透這三千人的“齊州鎮軍”,到底是什麽隊伍。


    所謂兵不厭詐,不就是一點點的用計謀積累優勢,最後一擊必殺麽?


    “打仗就是人殺人,不是你死就是我死!”


    斛律羨看著一地被割了頭顱的西魏軍屍體,輕歎一聲,搖搖頭就走了。


    這些人裏麵搞不好有自己的舊識,但那又怎麽樣?上了戰場,就等於拿起刀拚命。


    隻有輸贏,勝負,生死這些選項,與人情毫無關係了。


    這就是軍人的宿命。


    ……


    “全軍覆沒?五百人都沒了?”


    蘇椿聽到斥候報迴來的戰況,一咕嚕的站起來,又無力的癱坐下來。


    弘農城的馬不多!除了斥候用的百餘匹以外,其餘的就是這五百人的坐騎!


    收到獨孤信的軍令,蘇椿就派人去試探了,結果人少了是肉包打狗,連那個“連鎖箱車”的深淺都試探不出來。


    他就一口氣將麾下成建製的五百騎軍派出去了,結果一個都沒迴來,聽說是被大營裏的州郡兵打了伏擊!


    北齊的州郡兵什麽時候這麽厲害了?


    蘇椿感覺很困惑,州郡鎮軍是什麽貨色,他比其他人更清楚,因為在弘農這邊和自己交手的,不就是洛州的州郡兵嘛。


    自己手下那五百騎軍打敗仗不稀奇,稀奇的是居然沒有一個迴來,連主將都折在裏麵了,到底發生了什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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