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因為天災遠走他鄉的少年,在萬般無奈之下把自己賣進了高門大戶裏做長工,隻為了養活年幼的弟弟妹妹。


    機緣巧合之下,他開始學習讀書寫字,同時認識了此生的摯友,接受了馬克思主義理論的熏陶,從此認識了新的世界。


    與此同時,有一位接受過新思想的世家小姐,為了反抗包辦婚姻,毅然決然地逃婚了。


    兩人因為任務而結識,雙雙隱名埋名,潛伏在危險的一線,秘密從事地下黨的工作。


    後來戰爭全麵爆發,兩人的聯係更加緊密,曆經多次的患難與共,兩人成為了一對戀人,最終在戰友們的見證下,結為革命的伴侶。


    可惜好景不長,抗戰勝利前夕,姑娘為了掩護傷員跟隊友失散,最終犧牲。


    而她的丈夫還渾然不知,隻等著戰爭結束以後,兩個人可以團聚。


    這一等就是三十三年。


    從懵懂無知的落魄少年長成為堅強勇敢、英勇無畏的青年人,然後成為戰功赫赫的中年人,最後變成一位飽經風霜的老人,他始終不知道自己的妻子已經犧牲,又或者說他知道,但卻始終不願承認。


    他打過小鬼子,也打過美國兵,參加過大大小小幾十場戰役。新中國成立那天,他登過天安門城樓,受封少將,後也因政局變動下過獄,最終被釋放。


    在這起起伏伏的五十多年人生中,他最終成了一名再普通不過的退役老兵,留在一戶人家裏做了一名廚子。


    等宋知時從故事中抽離出來,他才發現自己早已淚流滿麵。


    “顧淮顧淮?”


    宋知時推了推身旁的男人,得到的卻是平緩的唿吸聲。


    也是,講了那麽久的故事,早該累了。罷了,就讓他好好睡一覺吧,以後一家人生活在一起,顧淮再也不會那麽累了。


    突然,宋知時感覺一陣又一陣的靈感湧上心頭。


    等等,這不就是最好的原創素材嘛!


    說幹就幹,宋知時立刻翻身起床來到書房,把這對失散三十多年父子的故事繪於紙上。


    晚間,一家人終於齊齊整整地坐在了一起。


    這時,宋知時才明白過來,白日裏許勁鬆那個眼神的含義。


    他跟顧淮平時來宋宅,雖未明說,但舉止親密從不避著人,家裏的保姆不知道的隻當兩人親如兄弟,知道的如張秀芳這些人,也根本不當迴事,這就導致,宋知時跟顧淮從不在意言行舉止。


    許勁鬆為人謹慎,細致入微,恐怕早就發現其中的端倪,沒說罷了。


    如今他是顧淮的親生父親,他倆又剛剛從河洛迴來,那裏的風俗想必該知道的也知道了,而且以顧淮的性子,必然不會再把自己跟他的關係瞞著生父。


    如果說顧淮是丈夫,那他就是兒媳婦?許叔就變成了自己的公公?


    不不不,顧淮是上門女婿,他應該是媳婦才對,那許叔就是自己的……嶽父?


    宋知時被自己的想法狠狠雷了一下。


    因為現在一切都已經說開了,一家人也不可避免地在飯桌上提起了這件事。


    “許叔,這些年平反的冤案越來越多了,你若官複原職,還住在我們家嗎?”宋知意問出了自己最好奇的問題。


    徐勁鬆看了顧淮跟宋知時一眼,鎮定自若地說道:“官複原職我就不指望了。你們如果不嫌棄,我就繼續住著,畢竟兒子那裏,也不方便呐。”


    宋清榮之前就想讓自家孫子娶一位名門貴女,好扶持宋氏重振旗鼓,現在知道自己之前看不上的小子居然有那麽厚的一層背景,當下也有些尷尬,隻能訕訕地說:“親家想住多久就住多久,不要客氣。”


    “我聽阿淮說,之前多虧了您對他的照顧,不然他在家裏的日子也很艱難。來來來,宋老爺子,我敬你一杯。”


    “哎呀,使不得使不得。”


    “使得,來,喝”


    二人推諉了一番,最後還是雙雙喝了起來。


    宋知時趁機把自己構想的舞劇告訴了眾人:“我想給舞劇取名為《父與子》。當然,我絕對尊重你們兩位當事人的隱私,如果你們不願意,我們不會排的。”


    “小宋同誌,我相信你的水平,你一定要排出來,不然雨晴走得太……”提及逝世多年的妻子,許勁鬆雙目猩紅:“我做夢都沒想到自己居然還有一絲血脈留存於世。我差一點就,就隨著雨晴去了。”


    “我早該想到的,我早該想到的,淮河是我老家的母親河,你娘是為了讓你記住你的出身,才取了這個名字……隻是時世變化,她不敢留下真實姓名,這才讓我們父子生生分離了那麽久……不,是我太粗心大意,我都不知道她懷孕了。”


    許勁鬆緊握住拳頭,試圖抑製住內心的痛苦,卻無法阻止悲傷從眼角溢出,無盡的悔恨和掙紮讓他幾乎喘不過氣來。


    顧淮上前把人扶正:“許叔,你喝醉了。”


    酒精上頭,麵對失散多年的兒子,許勁鬆又哭又笑:“你還是不肯叫我一聲爹嗎?”


    顧淮沉默了。


    相認至今的每一天,對他來說都是那麽的不真實。


    兒時的孤獨、寂寞、傷心、難過原來從未被忘卻,隻是壓在了心底。


    就在許勁鬆以為顧淮不會開這個口的時候,他終於輕聲喊了一句


    “爹。”


    “誒,乖,好孩子。”


    許勁鬆又目光灼灼地轉向宋知時。


    他,他也要叫嗎?


    天知道,他老子都死了二十幾年了,他從來沒喊過這個稱唿。


    宋知時下意識地看向宋清榮,見對方閉目養神故作不知,這才麵對許勁鬆,恭恭敬敬地喊了一聲爹。


    皆大歡喜,所有人都特別高興。


    鄒英從手絹裏拿出一張灰白的老照片:“說起來,我第一次見小顧,就覺得他跟隊長長得像呢,你們看,小顧跟隊長是不是一個模子印出來的?”


    照片傳了一圈,最終到了顧淮跟宋知時手裏。


    從照片上看,顧淮的五官更像生母蘇雨晴,隻是輪廓氣質更像許勁鬆,尤其是兩人還都當過兵。


    隻有非常熟悉或者深入了解的人,才能捕捉到那一絲相似。


    這也可以解釋為什麽當時宋清榮會覺得兩人相像,但最終卻沒能成功查到對方身份。


    第185章 《夜宴》


    宋知時得了靈感,又把舞劇仔仔細細地改了又改,定稿以後才召集整個舞團開會。


    宋知時把自己的想法一一傳達給了眾人。


    沒有想象中的哀嚎與埋怨,所有人都被他精湛的畫稿和催人淚下的故事感動了。


    望著底下一張張稚嫩的麵孔,宋知時懇切地說:“我知道現在時間緊迫,大家沒日沒夜地練習《梁祝》已經很辛苦了,但是我還是希望你們把《父與子》好好練一練,增加獲獎的可能性。”


    “宋師兄,我們不辛苦,我們願意學,我們願意練!”


    “對,我們願意,我覺得這個故事特別好,絲毫不亞於《紅色娘子軍》!”


    “誰練舞喊累,誰就是小狗!”


    此言一出,滿堂哄笑。


    見大家如此配合,宋知時不由地鬆了口氣。


    其實芭蕾舞隊的舞者又何嚐不是鬆了口氣呢。


    宋知時跟賀敏芝不對付,她們也是知情者,隻是以前大家不在一個隊,便選擇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後來賀敏芝離職,而宋知時因為跳芭蕾同樣出眾,被尹朗月指定臨時接管芭蕾舞隊。


    宋知時原本就是古典舞隊的出身,大家都生怕他對芭蕾舞隊有意見,不肯花心思帶。


    沒想到人家不但肯花心思,還花了大心思編了一出全新的舞劇供她們參賽使用。


    整個舞劇從故事情節到人物形象,無一不是精雕細琢。


    用心與否,一看便知。


    首席都已經做到這一步了,她們還能有什麽怨言呢?


    接著,宋知時滿含期待地望向角落裏旁聽的喬雪寧。


    “喬師姐,你看看還有哪裏要修改的。”


    其實在開會之前,他已經請教過係裏的老師了,但他還是不放心,希望喬雪寧可以給自己更多的修改意見。


    喬雪寧隻是短暫地沉默了片刻,便道:“既然你問了,那我就實話實話了。”


    “師姐說吧,我有心理準備。”


    “有幾個點……第一是故事情節,我覺得整體立意不夠深刻。”


    “哪裏不夠深刻?”宋知時連忙追問。


    “虎、頭、蛇、尾。”喬雪寧一字一頓道,然後發問:“你到底是要寫英雄還是寫親情?”


    宋知時聞言不由一怔。


    “其次對於舞劇來說,人物設定過於複雜,可做適當刪減……最後,我覺得這個題目不夠好,你可以再想想。”喬雪寧一連指出了好幾處問題所在。


    她說話並不算委婉,惹得底下的演員們議論紛紛。


    “喬師姐未免也太嚴格了。”


    “是啊,我覺得這個故事夠好的了。”


    “有些吹毛求疵了。”


    “我倒是覺得喬師姐說得在理。”


    這些竊竊私語傳到喬雪寧耳中,惹得她忍不住按了按眉心。


    最終,喬雪寧無奈地對宋知時說:“當然,這是你的作品,你有權利進行修改或者維持原狀,我隻是提供了我的意見供你參考。”


    會議結束以後,宋知時恨不得把自己劈成兩半。


    他不是一個聽不進勸的人,相反,他把喬雪寧的一番話仔仔細細又琢磨了一遍,然後對整個舞劇又進行了一次大刀闊斧地改編。


    然而他是領隊又是編舞,他不在,舞劇就沒法完整地排練,所以他隻能白天照常跟大家一起訓練,直到深夜,其他人都迴去休息,他才能抽出時間來改舞劇。


    生怕大家不理解,又或者舞蹈動作不順暢,宋知時幾乎是把所有角色的動作跳了個遍。全新的舞鞋,他穿爛了三四雙,很多次甚至直接累到昏睡在舞台上,醒來以後,感覺手腳都不是自己的了。哪怕周末有假迴去休息,躺在床上,他都忍不住手舞足蹈。


    顧淮打趣他說,那就是恨不得一天有48個小時,連做夢都拿來練舞。


    隻是顧淮雖然這麽說,他卻非常理解這種感受。因為他跟宋知時一樣,都是能為了目標,努力拚搏向上,不達目的不罷休的人。


    的確,全身心地投入到舞蹈的世界,排除周遭的一切,感受極致的疲憊與痛感。一次又一次地超越身體極限,帶給了宋知時一種另類的享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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