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知時低著頭:“對不起,我不應該跟您頂嘴。”


    宋清榮舒緩了一陣,也沒有那麽生氣了:“算了,過去的事情就讓他過去吧。你是我們宋家唯一的孫子,還能跟他一個大男人過一輩子啊?我們家欠顧淮的,我會還給他,至於你……趕緊把工作辭了,迴來準備準備。”


    “準備什麽?”


    “準備結婚啊。我在獄中認識了一位朋友,他是公安係統的。他有一個孫女比你大兩歲,也是高中學曆。如今我已經平反,想來過不了多久他也可以官複原職,他的幾位兒女都在京中很有權勢,你娶了他的孫女,我們宋氏重迴以前,指日可待!”宋清榮越說越激動,忍不住又咳嗽了起來。


    宋知時強忍著心裏的委屈,努力為自己爭取話語權:“我不結婚!我跟顧淮已經在一起了,我怎麽還能結婚呢?”


    宋清榮理所當然地說:“你當然可以結婚。這契兄弟本來就可以各自成家,你倆既沒有結婚證也沒有上族譜,算什麽正兒八經的夫妻?”


    宋知時還想說點什麽,書房的大門已經被人推開了。


    “爺爺,該喝藥了。”


    見來人是大姐,宋知時鬆了口氣,他怕再說下去,真的會忍不住跟爺爺吵起來。


    “爺爺,您早點休息吧。”


    宋清榮無力地揮了揮手,宋知時如蒙大赦,趕緊跑了出去。


    院子裏,月光如水,雖然還有些涼意,但偶有的蟲鳴聲,還是預示著夏日的氣息越來越近了。


    宋知時煩悶的心情得到了疏解,此刻的他隻想快點見到那個人。


    這樣想著,他不由加快了步伐,快速地走過連廊、卻在下一個拐角直接撞到了一堵人牆。


    “疼嗎?”


    黑暗中,一道溫柔的男聲從頭頂傳來。


    “顧淮?”


    “嗯。”


    “外頭怪冷的,你怎麽在這裏?”


    “我在房裏遲遲等不見你,就過來瞧瞧。”


    宋知時有些內疚又有點感動。


    “走路也不看著點。”


    “我沒事,我不疼。”


    “我看看。”


    兩人找了個亮處,坐了下來。顧淮抬起宋知時的臉,仔仔細細瞧了一番。


    “好了,沒受傷。”顧淮一臉正經地說。


    “本來就沒受傷好嘛。”宋知時一邊享受這樣的溫柔體貼,一邊笑對方小題大作。


    “你跟爺爺都聊什麽了?”


    “我們說……”


    好家夥,這是要套自己話呢。


    宋知時突然醒悟過來,及時收緊口風:“爺爺沒說什麽,隻問我願不願意接手家裏的生意。”


    “然後呢?”


    “然後就沒有然後了。”


    顧淮挑眉:“就這點事情聊那麽久?”


    “是啊。”宋知時尷尬地笑了笑:“我爺爺身體才有好轉,我不能在這個時候拋下他不管,所以我可能還要住些日子。”


    “我理解,如果他不想看見我,那我就迴家住。”


    “對不起。”宋知時像個做錯了事的孩子一樣道歉。


    “不用自責,這不是你的錯。”顧淮揉了揉宋知時的頭發。


    宋知時越想越覺得不是滋味,是他們家先招惹了人家,又是給錢又是要挾的。結果就是人家丟了部隊軍官的身份,去了礦上從頭開始,自己享受身份帶來的轉變,順利入職,一路來到首都歌舞團。


    更別提顧淮前世獨自養大宋家唯一的後輩的恩惠。


    現在好了,他們家渡過難關要過河拆橋了,這這這……


    爺爺還真真是個資本家,利用人利用到這份上。


    “我會說服我爺爺的!”宋知時自己給自己打氣:“他總會承認我們的!”


    顧淮盯著宋知時,忽得笑了起來。


    顧淮的寬容和爺爺的咄咄逼人,讓宋知時第一次感覺到什麽叫作進退兩難。


    第一次見家長,就這樣不歡而散了。


    夜裏,宋知時躺在床上翻來覆去睡不著。他總感覺自己好像忽略了什麽,好不容易跟爺爺有了一次長談的機會,結果差點吵起來,正事倒是半點沒問。


    等等,正事!!!


    顧淮他親爹的事情,哎呀,他半點沒問啊!


    這天之後,宋知時跟顧淮在一起的事情好像告一段落了,反正宋清榮再也沒有提起過,隻是一心一意養自己的身體,開度開啟了養老模式。哪怕顧淮來了,他也隻當沒看見。


    不得不說,對此情況,宋知時是鬆了口氣的。


    很快五一就到了,宋知時因為請假,錯過了這次五一登台表演的機會,今年隻能作為觀眾在台下觀看幾個歌舞團的聯合表演。


    這還是他第一次真正以觀眾的身份,帶著愛人去看隊友演出。


    怎麽說呢,這感覺就還挺奇妙的。


    “你說我們倆這算不算約會?”


    “約會?”


    這次不等顧淮問,宋知時就主動解釋了一下什麽叫約會:“我們好像從來沒有這麽放鬆地兩個人出來玩過。”


    “嗯。對不起,我最近太忙了。”


    “我沒有怪你的意思。”


    宋知時環顧四周,像他們一樣出來看演出的小夫妻小情侶還真不少,不,不能叫小情侶,要叫共同探討革命的同誌才對。這要放過去,那是根本不可能的事情。


    演出很快就開始了,舞台上的帷幕緩緩拉開。


    第一場就是總政歌舞團芭蕾舞隊帶來的舞劇《沂蒙頌》第二場。


    賀敏芝剛出場,她的長相就吸引住了所有人的目光。她今天要跳的角色是女英雄英嫂。


    隻見她穿著一身傳統紅色舞蹈服,一頭烏黑亮麗的頭發盤在腦後,腰間係著一條藍色暗紋的圍裙,決絕的表情,配上驚豔的容顏,十分惹眼。


    在舞蹈中,英嫂幾次敵人被打得遍體鱗傷,哪怕昏倒在地,也始終堅貞不屈。


    最後英嫂看穿了敵人的陰謀,將計就計,跳窗而出,急速上山,把敵人牢牢甩在身後,引得台下掌聲雷動。


    演出中途,顧淮出去了一趟,但是很快又迴來了。


    宋知時沒在意,隻以為對方出去上廁所了,繼續專心致誌地看著舞台上的演出。


    一舞結束,饒是宋知時對賀敏芝印象不佳,也忍不住為她鼓起掌來。


    古典舞隊這次的節目放在了倒數第三個,報幕員說是《插秧舞》。


    插秧舞?他們舞隊有排過這出嗎?


    宋知時正好奇是什麽舞蹈,一群秀麗可愛的少女們,已經赤著腳就跑上了舞台。


    她們每個人都背著一個背簍,手拉著手邊笑邊鬧,還時不時從背簍裏拿出點什麽,或插或甩,模仿著農忙時的動作。


    這可不就是名副其實的《插秧舞》嘛?


    要知道此前他們走的都是高級複古的路子,但這插秧舞,卻怎麽看怎麽好笑。


    演出結束以後,不少觀眾都舍不得離開,把手裏的鮮花往舞台上砸,無奈之下,所有的舞蹈演員隻能再次出來告別謝幕。


    宋知時看著蠢蠢欲動,顧淮突然開口道:“要不要去送個花?”


    宋知時感覺眼前一花,很快一簇嬌嫩鮮豔的鮮花就出現在他麵前。


    “你準備了花?”宋知時眼前一亮,隨即他意識到兩人是空著手出來的:“不對,你是剛剛出去買的?”


    “嗯,以前看你的演出,我從來沒想到可以送花給你。”


    宋知時注意到顧淮的耳廓紅了一片,忍俊不禁道:“誰說沒送過,那年國慶節,我去你們礦上演出,你給我送過一迴的。”


    顧淮也想起來了,但他卻認真地搖了搖頭:“那不算的。下次補給你。”


    宋知時也是第一次來這個劇院,所以理所當然地迷路了,在幾層休息間來迴徘徊,又不好挨個上去敲門。


    終於,有個休息室裏傳來了聲音,宋知時滿懷期待地等著對方開門,然後快速瞄一眼是不是他們團的就行了。


    終於,休息室門打開了。


    好消息是,對方確實是他們歌舞團的。


    壞消息是,這人他不想見。


    “宋知時?你怎麽在這裏?你是來看演出的?”


    “嗯。”


    宋知時剛剛才在台下見過對方,沒想到這麽快就麵對麵了。


    “你這次怎麽沒來演出啊,我聽老師說你家裏出事了,所以休息了一陣子……你別誤會,我隻是問一下。”


    “已經沒事了,隻是我爺爺他生病,我照顧他一下。”


    宋知時說完,仔細打量了一下賀敏芝,以前的她總是意氣風發,因為有人撐腰,所以做事總是強硬又不近人情。今日再看,對方似乎消瘦不少,即便臉上撲著厚厚的粉也蓋不住她的憔悴,雖然舞者確實需要控製體重,但像賀敏芝這樣的,也不太正常。


    再次見到宋知時,賀敏芝的內心非常複雜。她看了一眼宋知時手裏的花,忍不住問:“這是……送給我的嗎?”


    宋知時的手緊了緊,不知道該說什麽。


    “看來不是了。”賀敏芝自嘲了一句,然後對宋知時說:“周矜白他們都在二樓。”


    宋知時點了點頭:“謝謝。”


    “誒,等等”


    “怎麽了?”


    “你注、注意安全。”賀敏芝幹巴巴地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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