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鼉就是鱷魚。你看那山頭像不像鱷魚的腦袋。”


    之前提到過,河洛這裏之所以有結契的傳統,都是因為古代一位王爺喜好男色,那位王爺就是洛安王劉朔。


    話說這劉朔隻是個王爺,他父親也隻是個王爺,但他們這一支不知道走了什麽狗屎運,劉朔的嫡親兄長竟然繼承了皇位。


    這位寵弟狂魔在登基以後,給了弟弟長安城邊最好的城池作為封邑,甚至害怕弟弟沒錢花,給了他私自鑄幣的權利和幾座銅礦,所以劉朔雖然隻是個王爺,卻十分富有。


    然天不假年,劉朔封王以後沉迷男色,荒淫無度,年僅25歲就死了。


    姚思雨十分博學,不論宋知時問什麽,他好像都知道。


    宋知時聽著姚思雨的科普忍不住打了個哈欠,說起來這位洛安王才是他跟顧淮結契的罪魁禍首。可人都死了兩千年了,他總不能刨開漯陵問問,你為什麽要喜歡男人吧。


    而且要是沒有劉朔,他就沒辦法把戶口遷到顧淮這裏,也就受不到他的庇護,更不會活得像現在這樣肆意。


    宋知時側過腦袋去看坐在後座的顧淮,隻可惜對方埋著頭不知道在幹嘛,隱約隻能看見他雙手翻飛,仿佛在折著什麽。


    欣賞完美景,宋知時又沉沉睡去。


    再次醒來,日頭已經偏西。


    四人下車以後又走了一個小時,終於碰上一輛牛車,顧淮知道宋知時已經到了極限,花了三塊錢租了車,讓牛車主人把他們送到了三河公社附近。


    顧家村和劉家村雖然都在三河公社陵前大隊,但陝北地廣人稀,實際算起來還是隔了兩座山的。


    所以到了這裏,四人就得分開了,雙方約定好離開時間,就分別了。


    “忘了問你,你們村的人知道咱倆的事兒嗎?”他可不想去了以後像猴子一樣被人圍觀。


    “都知道,我們村基本都姓顧,全都沾親帶故的,你不用擔心。”


    “你們村人多嗎?”


    “常駐人口隻有一百多戶吧,不過我們村知青很多,跟周圍村子還合辦了一所小學。”


    這時,顧淮才詳細地給宋知時介紹了一下家庭情況。


    顧淮家一共12口人,顧爹顧福實和他現在的娘李鳳仙都是二婚,顧福實跟原配有兩個兒子,分別是顧淮和顧海,他們是雙生子,李鳳仙也帶來了一個兒子李金生,他年紀最大,現在是顧家的老大。


    一聽顧淮還有個孿生弟弟,宋知時立馬興奮起來:“雙胞胎!你從來沒跟我說過!”


    那他是不是可以看見一個一模一樣顧淮?


    顧淮一句話打破了宋知時的幻想:“我們長得不像。”


    “哦,異卵啊。”這麽一說,宋知時對顧淮胞弟的興趣也淡了。


    然後就是顧福實和李鳳仙後麵生的兩兒一女,顧家老四顧金銘,顧家老五顧金花,顧家老六顧金順。


    前幾年李金生和顧海都已分別成家,李金生有一個兒子,顧海有一個女兒。


    “你跟你父母關係怎樣?跟你幾個兄弟姊妹關係還好嗎?”


    “你去了就知道了。”


    宋知時突然想起來,他跟顧淮結契,爺爺給了他五百塊錢,就是給他兄弟娶老婆用的。


    也就是說沒有顧淮,他的幾個兄弟都窮得結不起婚。


    這件事讓宋知時如鯁在喉,不知道是氣兩個人的婚事一開始就是場交易,還是氣顧淮被家裏人吸血。


    總之心裏不爽的宋少爺再也沒了說話的興致,一個人“哼哧哼哧”地走在前麵。


    顧淮不知道自己哪裏又說錯話得罪宋知時了,他也不會說什麽甜言蜜語,隻能默默跟上宋知時,看他包快掉了就托一把。


    熬了一年,總算是盼到過年了。分完糧食以後,家裏的米缸總算是充裕了起來,大夥兒臉上也有了喜色。


    村民們熱熱鬧鬧地開始走親訪友,沒有親戚朋友的知青們也聯合在一起過年。


    顧福實家卻跟別家不同,他們家親戚大多在村裏,初二李鳳仙走完娘家以後,就沒什麽親戚要跑的了,到了初四已經徹底閑下來了。明明是飯點,家裏卻安安靜靜的好像沒什麽人氣。


    今天中午吃的是大年夜剩下來的鹹魚,李鳳仙心疼孫子又給煮了一個雞蛋。


    顧金順吃著碗裏的雜麵饃饃,兩眼忍不住往房梁上看去,越看越餓,越看越饞,最後忍不住喊:“爹娘,我想吃肉。”


    顧福實喝了口雜酒,用筷子指了指那盤沒怎麽動的鹹魚:“這不是肉嘛。”


    顧金順已經十歲了,才沒那麽容易被忽悠:“我要吃肉,不要吃魚,我要吃房梁上掛著的肉!”


    李小栓見狀也細聲細氣地說:“我也要吃肉。”


    此言一出,全家寂靜。


    不知道哪句話觸動了顧福實的逆齡,他忍不住爆嗬道:“吃吃吃,餓死鬼投胎啊。平時是短你們吃還是短你們穿了,一塊肉也要搶?”


    李金生趕緊安撫道:“哎呀,爹,您別生氣。金順想吃肉,我明天去買就是了。”


    李鳳仙也是不滿顧福實很久了,忍不住罵了一句大兒子:“你發財啦,有錢買肉了?家裏有新鮮肉不吃,非得吃餿的。”


    說來說去,也是惦記著房梁上掛著的那塊肉。


    顧福實每年過年都會買一刀肉,然後掛在房梁上,至於是留給誰吃的,不言而喻,反正不是在場的幾個。


    三年了,這塊肉的主人從來沒有迴來吃過飯。


    “一個個要造反嗎?這菜不好嗎?有魚有鹹鴨蛋!以前災年吃的都是草根樹皮!一個個身在福中不知福。”顧福實身體不好,這兩年火氣越發大了。


    小兒子大孫子,老太太的命根子,罵誰都行,罵李鳳仙的兒子和孫子就不行。


    李鳳仙氣得摔碗,雙手叉腰直接開罵:“我今天就造反了,我兒子想吃塊肉怎麽了,他不是你兒子啊,你是後爹啊!”


    這樣的爭吵每年都會發生,顧家幾個子女都見怪不怪了。


    當然這場爭吵最後還是以李鳳仙大獲全勝而終結。


    李鳳仙得意地一拍桌子:“金生,燒水去,今天晚上吃肉!”


    顧金花見家裏吵的厲害,索性拿了自己的小籃子出門去了。


    第65章 到家


    每天過了晌午,村裏的小媳婦大姑娘都會跟城裏來的女知青們一起納鞋底。


    久而久之,彼此之間也就熟悉了。


    今天,眾人大老遠的就看見一個穿著花棉襖的姑娘朝著這邊走來。


    “誒,是顧金花。”


    “你們瞧她那身衣服。”


    “嘖嘖嘖,看這花色,看這剪裁……”


    “關鍵是一個補丁都沒有。”


    隻是件沒有補丁的新衣服,就已經羨煞在場所有人了,畢竟不論是已經嫁人的婦女還是未出門的姑娘,抑或是女知青,大家的家庭條件都很艱苦,要不是家裏生的多,誰舍得自家寶貝閨女下鄉到這窮鄉僻壤的。


    可要細細論起這家庭條件,顧金花家其實也算不上最富,但她家卻是村裏最特別的一戶。


    別家都是兒子最金貴,隻有她家不是,因為顧金花上麵有四個哥哥,下麵有一個弟弟,全家隻有這麽一個閨女,五個兄弟護她一朵金花,可不是獨一份嘛。


    本來她爹她娘都是二婚,重組家庭又各自帶著孩子,能有幾個過得好的,肯定是雞飛狗跳的,村民們都備上瓜子準備看熱鬧了,可顧金花她娘愣是生了兩兒一女,把家裏操持得有模有樣,驚掉一眾村民的下巴。


    說迴顧金花這四個哥哥,他們大部分還是土裏刨食的,但卻有一個特別有出息,在部隊裏都已經做到營長了,每個月又是錢又是票的往迴寄,所以顧金花的吃穿用度是全村裏最好的,就是隊長家的千金也沒那麽滋潤的,真真是羨煞村裏一群小姑娘。


    等顧金花找了個空位坐下,便有那好事兒的開始打聽了:“金花,今天怎麽那麽早就來了?拜完年啦?”


    “嗯,完了。”顧金花其實還在為家裏爹娘吵架的事情發愁呢,外人隻看見他們家日子過得好,殊不知裏頭矛盾大著呢。


    那人還不死心,繼續追問:“對了,你二哥今年迴來過年了沒?”


    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顧金花瞬間不樂意了,硬邦邦地迴了句:“還沒迴。”


    那就是又不迴來了,幾個婦女互相對視一眼,心裏就猜到了。


    這人呢,有時候就是這麽奇怪,按理說大家都是沒出五服的親戚,親戚日子過得好,也能幫襯其他人一把。可是她們希望親戚過得好,又不希望親戚過得比自家好。


    這些年顧福實家過得太好了,她們也隻能從這些小矛盾上,做點文章自我安慰一下。


    這顧家過得再好有什麽用,顧福實他兒子不孝順,三年都不迴來過年,光唾沫就能淹死他家。


    對於顧淮這個二哥,顧金花的心裏是十分矛盾。


    她一直都知道她娘對她爹前頭的兩個兒子並不好。可就是這樣一個她娘不喜歡的兒子,如今全家的榮辱和開支都維係在他身上。


    顧金花自己也有親哥和親弟,二哥顧淮十八歲就去當兵了,雖然經常寄錢迴來,但到底相處的日子太短了,感情肯定不如天天能看見的哥哥們親。


    村裏的長舌婦們打探到了她們想知道的消息,終於消停一陣了。


    女知青們又討論開了,她們也知道顧金花這個二哥,說是長得又高又俊,關鍵是人官職高啊。


    有個憋不住事兒的女知青率先問了:“金花,我聽說你二哥今年都28了,他好像還沒結婚吧?”此話一出,不少女知青悄摸摸地看顧金花的反應。


    顧金花忍不住瞟了那姑娘一眼,認出她是前年才到村裏的知青,還不知道二哥已經結契的事情。


    但她知道,哪怕說了二哥已經結契,還是會有不少女知青乃至於村裏的姑娘打她二哥的主意。


    至於圖什麽,她也知道。


    女知青都是外省來的,她們不懂什麽叫結契,圖的是可以成為軍屬,有機會返城,村裏的姑娘們則是覺得結契關係不穩固,隻要給人生個孩子就能成為軍屬,離開這麵朝黃土背朝天的生活,去部隊過好日子。


    她跟二哥雖然不親,可要踩著她二哥上去,想都別想!當她顧金花是擺設嘛,今天可得好好滅一滅她們的小心思。


    顧金花一邊動作麻利地繞著線圈,一邊輕描淡寫道:“我二哥可是營長,還愁沒媳婦嗎?”


    “而且我二哥已經有對象了,省城來的,高中學曆,長得可好看了,還是個老師呢!”顧金花說話遮一半掩一半,拆開看倒是確實沒說錯。她這二嫂據說長得很好看,是省城裏來的大家公子,蒙了難才輪到她二哥的,不過這些就不方便同這些人講了。


    顧金花這番話著實是沒給那女知青臉。話裏話外的意思是她學曆低,長得也不好看,配不上她二哥。對方本就是沉不住氣的,當即便走到另一邊坐下不說話了。


    村裏的小媳婦們倒是知道怎麽迴事,可她們也不說,就想看個熱鬧。


    這時有人出來打圓場了:“金花,你也快20了吧,你哥哥可是營長,有沒有給你安排一門親事,好讓你做軍官太太?”


    顧金花心思一動,軍官太太?


    “是啊,你二哥官職這麽高,你怎麽也得做個團長太太啊。”


    這話可算是打開了眾人的話匣子,不少人開始打趣顧金花。


    她被說得羞紅了臉。


    軍官太太,誰不想?可她這樣的農村小丫頭,她配嗎?


    剛剛被顧金花說了一通的女知青,可算是找到機會了,忍不住出聲道:“真好笑,一個村姑也想做軍官太太。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沒看見自家哥哥都不想迴這個家嘛,還給自己臉上貼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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