擴大歌唱隊,一直都是他心中所向。


    隻是想到這建議是宋知時提的,崔大副就下意識地想反駁。無關其他,就是不想讓宋知時這小子得意。他忍不住想,要是這麽有前瞻性的建議是崔鵬提的,那該多好。


    想到這裏,崔大副忍不住瞪了一眼自己不爭氣的侄子。


    “宋同誌,你倒是想得輕鬆,先不說開少年班,上邊同不同意,就單說選拔一次,文工團投入的人力物力要多少,你有沒有算過?後麵還要不斷進行教學,誰來教?你想法很好,隻是年輕人做事還需要腳踏實地啊。”


    李逢春聞言,難得給了崔大副一個好臉色,他也是不讚成開少年班的,之所以把大家都叫來,實際上是想給眾人提個醒從小培養一個苗子時間太久了,不確定性太大。


    他作為文工團的大領導,冒不起這個險,不如直接從下麵宣傳隊選拔,撿個現成的人才,而且就他們這種小規模的文工團,真犯不上搞那麽大陣仗。


    “崔隊長,您想岔了。我的想法是收費和免費兩不誤,遇上好苗子就免費收進來,就當是咱們預備役了。硬要學的,咱也不攔著,報班學習就行了。也可以給咱們文工團創收。”其實就是用文工團的人脈開一個興趣班,但是畢業後的學生優先要進入文工團工作。


    崔大副覺得自己可算是抓到宋知時話裏的漏洞了,忍不住嘲諷起來:“宋知時,你當咱們團是什麽呐?我們的成立是為了更好地服務人民群眾,不是賺錢!”


    宋知時笑眯眯地說:“那感情好啊,咱們直接挑好的苗子拉進來免費培訓,這也是服務人民群眾啊,我想肯定有大把的家長願意送孩子進來學習。學成以後直接入隊,省得大張旗鼓在公社裏頭挑人了,那才是真的耗費人力物力呢……隻是到時候可能要麻煩幾位隊長傾囊相授了。”


    李明惠正愁沒學生呢,聞言一口答應下來:“那是自然。”


    這要是盈利,文工團賺的還能給他們發點補貼,這要是不盈利,他們就是白做工,崔大副怎麽可能樂意。


    他被宋知時反將一軍,氣得吹胡子瞪眼的。


    “行了,這件事挪後再議,當務之急,是好好把今天的演出演完。”李逢春充分發揮糊弄學,想著先把大夥兒都應付過去。


    但李明惠跟朱芳婕顯然不會這麽輕易罷休。


    在萬般無奈下,最終李逢春同意先去跟市政府的各位領導商量一下,再做決定。


    他們獲得了短暫性的勝利,宋知時遵守了跟那個小姑娘的諾言。


    學習唱歌跳舞和戲曲,不再是少數人的特權,最起碼要給所有接觸不到歌舞的孩子們一個學習的機會,一個改變人生的機會。


    自從朱露莎跟宋知時道歉以後,兩人算是說開了,雖然關係算不上多好,但到底沒有以前的針鋒相對了。領舞跳得好,其他配角自然也不甘示弱,這場演出效果空前地好。


    陝甘煤礦文工團又一次獲得了人民群眾的喜愛。


    第54章 省城


    為期三天的表演順利結束以後,朱芳婕當著眾人的麵宣布要帶宋知時去省城學習一個月。


    這年頭公派交流學習的機會可不多,每一個機遇都代表了上麵對你的重視,而且是可以寫進檔案裏的。如果表現好,以後提幹入黨,都比別人快。


    宋知時獲得了這個機會,所有人都是服氣的,也沒人陰陽怪氣。出言反對、背後抹黑等等通通沒有,好像這個機會合該的他的一樣。


    就連以前眼高於頂的朱露莎和一些前輩都無話可說。畢竟自從宋知時來了以後,給她們文工團帶來了多少名聲,他的真實水平如何,她們心裏都是清楚的。


    退一萬步說,楊慧琴的前車之鑒還在呢,沒看見人隊長親侄女都沒去成嘛。


    宋知時大大舒了一口氣,他不惹事也不怕事,但是能少一分麻煩自然是最好的。


    1974年1月4號,一大早宋知時跟著朱芳婕一起坐上了去往省城的火車。


    七十年代初的火車站並不算擁擠,因為這時候不太允許人員流動,所以除非必要,一般人是不會遠走他鄉的。


    從河洛到省城要坐整整一天的火車,而預算有限的朱芳婕隻買了兩張站票。


    好在宋知時早有預料,提前準備了兩個小馬紮,等查完票以後,隨便找個空地一放,兩個人就可以坐了。不然站上整整一天,真的會累到雙腿打顫。


    跟宋知時這樣操作的人還不少,他們不但自備椅子還帶了水和幹糧,整個旅途都是自給自足。而朱芳婕跟宋知時都是很少出遠門的人,自然也就忘了這一茬。


    一路上,宋知時的腦海裏都是當年被迫從省城逃難來到河洛的記憶。


    曾經他視為一輩子恥辱的經曆,重生以後卻讓他心生感激。


    如果沒有來到河洛,他跟二姐根本不會活下來,如果沒有來到河洛,他就不會認識顧淮,自然也不會進入文工團遇見他的恩師。


    這段艱難困苦的歲月,雖然磨難,卻真正意義上救了他,成為他一生都難忘的寶貴迴憶。


    到了中午,火車上開始有乘務員推著餐車賣盒飯。


    朱芳婕自己買了兩個饅頭,卻給宋知時買了一份盒飯。鋁製飯盒裏裝著二兩米飯,一份肉菜和一份素菜,加起來還不到一塊錢。但對於現在的人們來說,還是很貴,像這樣買著吃的人寥寥無幾。


    肉菜是紅燒雞塊,素菜是洋芋擦擦,還附贈了一個酸豆角的小菜,看著挺豐盛的。


    “老師,咱們一起吃吧。”說著,宋知時把雞塊夾到朱芳婕的饅頭上。這時候的火車盒飯還算實誠,哪怕宋知時分了一半給朱芳婕,他碗裏還有不少。


    “你這孩子,你該多吃點,還有一場硬仗要打。”朱芳婕欣慰地笑了笑,卻並未拒絕。


    宋知時知道她說的硬仗是什麽,他初來乍到肯定是要被考核的,這關係到他未來的一個月甚至以後,會被分配到哪裏學習。


    “我會好好跳,絕對不會辜負您的期望。”


    “好好好。”


    師生倆有說有笑,懷揣著對省文工團的期待,坐在一堆雜七雜八的行李中,踏上了前往省城的旅途。


    經過一天的奔波,傍晚時分,兩人終於到達了陝省省會西城。


    西城地處關中盆地,是“八百裏秦川”的中心,自周朝開始,華夏民族的文明已在這裏紮根並走向繁榮。先後有十三個朝代在此建都,所以西城不但曆史悠久,而且十分繁華富強。


    如今那些帝苑宮闕早已不複存在,唯餘滄桑古城的城牆訴說著那些飄渺的曆史,依舊雄厚方正,巍然聳立,給人以堅固持重和凜然難犯之感。


    家鄉的繁華一如往昔,留給宋知時的隻有恍如隔世之感。


    前世他做夢都想迴來,卻報著巨大的期待死在了路上,死後他的魂魄雖然可以到處遊走,卻終究是一種不一樣的感覺了。


    兩人來不及閑逛,趕緊找起了招待所,他們必須在天黑之前安定下來。


    最後朱芳婕用僅剩不多的錢開了兩個房間。


    等做完這一切,朱芳婕問宋知時:“餓不餓?”


    “不餓。”宋知時搖了搖頭,他哪裏是不餓,隻是太久沒坐火車,頭暈目眩到不想吃東西。


    “怎麽會不餓呢?坐了一天的火車……也不知道省城有什麽好吃的,難得出來一趟。哎呀,我怎麽忘了,你就是老西城人了,給我介紹一下?”朱芳婕本想逗逗宋知時,誰料卻碰了壁。


    宋知時苦笑,他哪會知道這些,以前宋家還在的時候,吃住都在家裏,哪怕真要出去吃,去的也都是去德懋恭、同盛祥之類的飯店。如今他們囊中羞澀,卻是連國營飯店都吃不起了。


    這麽多年過去了,也不知道那些盛極一時的老字號是什麽光景。


    朱芳婕很快意識到自己話裏的失誤,一臉歉意地看著宋知時。


    對此宋知時都免疫了,自然不會放在心上。他雖然不餓,但是餓著老師就不好了,兩人就近找了家麵館,一人要了二兩麵條。


    不得不說,陝省不愧是麵食天堂,西城的麵食更是名不虛傳,哪怕是特殊年代開的小店,味道也不同凡響。


    宋知時吃得有滋有味的。他想,等有朝一日運動結束,自己一定要帶顧淮來老家看看,來嚐嚐這裏的麵,走一走他路過的大街小巷。


    第二天,朱芳婕帶著宋知時步行到了省文工團。


    進了文工團,宋知時就跟鄉巴佬進城似的立馬瞪大了雙眼,原因無他,這地兒也太大了。


    不是他貶低自家文工團,但是跟省文工團比起來,他們那點地方就是個麻雀。


    省文工團用的是當年聯大的舊址,是純西式的建築,紅牆灰瓦,噴泉湖泊,綠意盎然,帶著濃濃年代感。漫步其中好像穿越到了民國,那個時代繁華、浪漫又低調奢華,還有著一般自由民主的味道。


    這裏每一棟樓都對應著不同的部門,而且不同的唱法不同的舞種都有不同的練功房,還有各種樂器房,足以見得分類之專業。


    最讓他沒想到的是,省文工團裏甚至還有一個小禮堂,專門供彩排使用,裏麵配備了專業的燈光和音響,讓人羨慕不已。


    朱芳婕先帶宋知時去見了文工團的團長。


    團長是一位年紀五十歲左右,保養得宜的老太太,她雖穿著一身軍裝,卻並不似軍人般幹練,反而溫雅秀美,雍容華貴,自有一副端嚴之致,令人肅然起敬,不敢直視。


    朱芳婕跟宋知時介紹說:“這位是周雪梅團長,這位是我師姐,也是你以後的老師趙殊韻。”


    宋知時注意到周團長身邊還站著一位中年女子。她長著一張瓜子小臉,雙眉修長,膚色若雪,嘴角邊一粒細細的黑痣,更增添了幾分古典韻味,看著比朱芳婕還要美上幾分。


    見宋知時看自己,趙殊韻立馬勾了勾嘴角,仿佛對他興趣十足的樣子。


    宋知時趕緊問好:“周團長好,趙老師好。”


    對於兩人的到來,周雪梅表示了熱烈歡迎,然後就讓兩個小姑娘帶著宋知時下去安排。


    毫不拖泥帶水,沒有一點廢話。


    宋知時知道她們還有話要聊,便識趣地跟著人走了。


    隻是帶路就帶路吧,兩個小姑娘並不老實,竟當著自己的麵,就毫不客氣地議論起來。


    “這長江後浪推前浪,新人來了是一波又一波。”


    “哼,那又怎樣,新人再厲害,咱們文工團是想留就能留的嘛。”


    “那倒也是,每年都有那麽些個不知道自己幾斤幾兩的,以為靠著裙帶關係就可以進來的。”


    “都是來鍍層金的罷了。”


    兩人說話聲音不大,卻也不小,絲毫沒有避諱他的意思。


    宋知時自然知道她們是在含沙射影,但他也沒辦法,他確實是托關係來學習的,隻能謙虛一點。


    說就說吧,反正他也不會少塊肉。


    雖然如此,但這並不代表宋知時要坐以待斃。


    他裝作聽不懂的樣子,一路觀賞路邊的風景並不說話,這讓帶路的兩人對他更加鄙夷,暗暗嘲諷他來自縣城,是個沒見過世麵的鄉巴佬。


    把人送到練功房門口,兩人的任務算是完成了,正要離開卻被宋知時叫住了。


    “還沒請教兩位同誌姓名。”


    其中一人警惕道:“你問這個幹嘛?”


    “宋某我初來乍到,還要多謝二位帶我到這裏,你們是我第一次接觸省文工團的演員,是我對省文工團的直接印象,為更好地表謝意,當然要問問清楚,這是禮數。”宋知時著重強調了禮數二字,也是迴懟之前兩人的態度是沒有禮數的。


    兩小姑娘也不蠢,自然知道宋知時的意思,這才驚覺是自己小看對方了。


    於情,對方跟上頭有關係。於理,對方是來學習的,也算半個客人。她們不過就是文工團裏一個小小的演員,還真沒資格對人家指手畫腳的。


    而且她們態度不好,對方是真的可以告狀的,想到這裏,兩人冷汗都要下來了。


    第55章 學習(一)


    正當三人僵持不下時,一道溫柔的女聲打斷了他們說話,兩個小姑娘往後一看,來人竟是她們文工團素有“金百靈”之稱的歌唱團團長沈芸。


    兩人齊齊退了幾步,囁嚅地喊了一聲:“沈團長。”


    沈芸是個很溫和的人,即便是麵對疑似曠工的兩個小姑娘,依然溫言軟語:“現在是練功時間,你們在這裏幹嘛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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