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韓,聽說你上班的地方,也是陳老板旗下的公司,配發羽絨服了沒?”


    小區樓下,幾十個人圍在樹下的水泥台旁邊正激烈的討論,看到韓文鬆騎自行車下班迴來,有人忍不住問道。


    “發,我們那邊也發,嗬嗬,你們在這兒討論啥呢?”


    韓文鬆下了自行車,樂嗬嗬的推著走了過來。


    小區已經很久沒這麽喜慶了,前麵兩年,紡織廠春節前就發了五斤蘋果。


    二百多塊錢羽絨服啊,韓文鬆以前想都沒敢想過。


    “這次的羽絨服,可以不報自己的型號,我們這不正討論呢嗎,羽絨服給誰。”


    “我家就一個兒子,都不用糾結,媳婦已經改了尺碼了,他們家裏兩個孩子的可就為難咯。”


    旁邊的大哥雙手叉胸,咧著大嘴樂嗬嗬的說道。


    “啥?廠裏給配的羽絨服還能給孩子?”


    韓文鬆都驚了,他就沒想過這個問題,班上的同事也沒研究過這個問題。


    大家聽說三天內必須上報型號、顏色,過期不候,於是都第一時間報上去了,生怕誤事。


    “真的假的,你媳婦那邊通知了嗎?”


    大哥搖頭:“沒正式通知,但有人打電話問過了。”


    這件事還是老錢搞出來的。


    因為老錢已經55了,覺得自己這個歲數弄身高檔羽絨服穿也沒啥意思,於是就想著能不能給自己兒子或者兒媳婦穿,畢竟兒子、兒媳婦也沒穿過這麽高檔的羽絨服。


    老錢還是很謹慎的,先給譚總打了個電話,問清楚這個羽絨服算不算工裝。


    萬一以後廠裏有啥活動,要求職工必須統一服裝參加,那就不好了。


    譚總很爽快,直接告訴他這不是工裝,是春節福利之一,給家裏誰穿都行。


    於是老錢這才給兒子打了電話,最後確定報兒媳婦的型號。


    消息不脛而走,半天時間全廠都知道這事了,於是就有了大規模換型號的事情。


    說來大家也很同步,紡織廠幾乎所有的職工,不論男女,改報的都是孩子的型號。


    可憐天下父母心呐!


    得知這個消息,韓文鬆臉色瞬間幾次變幻。


    大哥一看韓文鬆這架勢,以為他也開始糾結了,嘴巴咧的更大了:“嘿嘿,老韓,別愁啊!明年說不定還配呢,那不就齊活了麽。”


    大哥雖然不是在紡織廠上班,但自己媳婦在裏麵,他也跟著高興,大過年的廠子給發一套二三百羽絨服,誰不高興呢?


    韓文鬆搬起自行車調轉車頭,就想迴去。


    可現在都六點半多了,迴去廠裏也沒人了。


    “沒事,反正還有一天時間,明天上班趕緊改。”


    此時的韓文鬆果然開始糾結了,倆孩子誰都沒穿過好衣服,給誰呢?


    打心眼裏,他更疼兒子,因為兒子是聾啞人,從小到大都是孤獨的,老韓真想看看他穿上新羽絨服高興的樣子。


    迴到家,韓敏正在廚房做飯。


    韓文鬆沒敢跟女兒說這事,因為他心裏也沒拿定主意呢。


    坐在臥室裏猶豫半天,老韓歎息一聲,從櫃子裏拿出老婆的遺像。


    其實這個鏡框他自己一個人的時候經常看,很幹淨,但還是習慣性的用袖子擦了擦。


    “媳婦,要是你活著該多好啊!”


    “咱們家就能弄兩身羽絨服,倆孩子一人一套。”


    “到時候,咱們一家人高高興興的到你娘家拜年,讓他們也羨慕羨慕咱們。”


    “好日子眼看就來了,你~~你怎麽就不……不能撐住呢?”


    …………


    …………


    幾家歡樂幾家愁。


    就在紡織廠職工們歡天喜地的選羽絨服的時候,那些辭職追求高工資的職工,則感受到了一萬點的暴擊。


    這些人,包括他們的家人,羞愧的連門都不好意思出。


    你以為這就完了?


    不,這不符合陳老板一貫的揍性。


    從一月中旬開始,紡織廠幾乎每周都要發放一批福利:麵粉、大米、食用油。


    快過年了嘛,大家樂樂嗬嗬的享受下春節。


    …………


    周五,紡織廠的羽絨服發下來了,同時還發了兩袋大米。


    很多倒班,不上班的職工也迫不及待的跑到廠裏把衣服和大米領了迴來。


    雖然才臘月十七,但整個小區裏卻洋溢著濃濃的喜慶氛圍,甚至不少放了寒假的小盆友,已經在小區裏玩起了摔炮。


    畢竟這裏很多家庭已經三年沒度過愉快的春節了。


    老張已經出院好幾天了,但他現在沒臉出門,天天在家裏憋著。


    媳婦迴娘家待了幾天,也覺得沒麵子,最後無奈的迴來了。


    家裏最礙眼的,就是廚房那八雙刻著“遠盛紡織”的筷子和勺子,每次見了它們,老張都忍不住想砸了。


    可猶豫了幾次都舍不得,砸了不是自己虧了麽?


    “老張,老張……”


    晚上8點半,媳婦從外麵慌慌張張的跑了進來,推開臥室的門對老張喊道:“9號樓的小關上吊了……”


    這是四天來,媳婦第一次給老張說話。


    老張猛的從床上坐了起來,瞬間驚出一身冷汗。


    小關是個女職工,三十多歲,本來在四車間還算平穩,前段時間不知道被誰給忽悠了,說去了港商那邊能當技術員,工資800多。


    反正兩邊都是私企,於是小關不顧老公的強烈反對,毅然報名走了。


    小關家的情況並不好,老公的單位效益很差,不然她也不會倔強的走這一步。


    其實不僅僅是小關,這次離職的很多人,家裏都很差,比如小王,連一千塊錢拿的都費勁。


    老張第一次感到恐慌。


    因為現在的情況是反差太大。


    一邊是辭職被騙,沒了工作。


    一邊是發了羽絨服,又發大米,天天在樓下載歌載舞,歡度佳節。


    每次聽到他們在樓下開心的笑聲,老張都感覺是被剜了心一般的痛。


    相信其他人也是這種感覺!


    “人死了嘛?”


    老張愣了半天才緩過神來,後怕的問道。


    媳婦苦笑一聲:“沒死,發現的早,救下來了。唉……老張,我也不埋怨你了,不管咋樣,你也是家裏的男人,是頂梁柱,別想不開,日子還得過不是!”


    老張眨眨眼,半晌沒說話。


    他算是臉皮夠厚的了,這些日子都絕望過,可以想象那些女職工會是什麽心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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