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少商,“公主怎麽一個人來這裏了?”


    “外麵人太多太吵,這裏清淨一些。”


    玲瓏已經很少這樣放鬆的笑了,唇是紅的,眉間朱砂是紅的,溫暖又親切。


    兩人並肩一起上樓梯,挨的近了,那桃花香飄入程少商的鼻尖,幾乎一瞬間讓她想到春光下那一樹樹爛漫桃花。


    是她從小到大少有見過鮮妍的風景之一。


    清靈的鈴聲也聽起來格外不同,她好奇。


    “公主身上的鈴聲真好聽,我從未聽過。”


    “你說這個嗎?”


    玲瓏抬起自己的手腕,細白一截腕子上一圈紅繩墜了兩個鏤空桃花狀的玉鈴,顏色也美極了,就像一朵真正的桃花。


    她愛惜的用另一隻手撫摸它們,垂下長睫,唇邊兩個梨渦柔軟動人。


    “這是我父親送我的,已經好多年了。”


    父親,那就戾帝了。


    程少商凝在那雙桃花鈴上,笑道,“真好看。”


    “父親說我出生的時候宮裏的桃花一瞬間全開了,是桃花仙子轉世,後來我愛光著腳滿宮到處跑,跑的讓他找不見,他就選了這樣一塊顏色難得的暖玉為我做了這麽一對桃花鈴係在腳上,這樣他就能找到我了。”


    她眨了眨眼,掩去了眼裏的水光,笑著說。


    “後來我就把它們戴到了手上。”


    程少商有些無措,不知怎麽安慰,“公主……”


    她很快整理好情緒,眉眼彎彎,笑起來的樣子真是美極了,“不用叫我公主,就叫我的名字,或者叫我的乳名玲瓏也行。”


    已經很久了,她很久沒在外人麵前顯露情緒,這一次或許是周圍環境太空靈令人放鬆,也或許眼前的人實在投緣。


    程少商不是個扭扭捏捏的女娘,喚了一聲,笑道。


    “你也可以喚我的乳名,叫我嫋嫋。”


    互換了名字,兩人一瞬間就親近了許多。


    “嫋嫋你在看什麽,這樣仔細的樣子?”


    “我在看這塔樓的構造,看它是怎麽建成的。”


    玲瓏讚歎,“嫋嫋你真厲害,連這個也懂。”


    少有人誇她,程少商不由得問,“你不覺得這不是一個女娘應該做的嗎?”


    他們許多人,包括她的母親蕭元漪都認為一個女娘應該嫻靜優雅,儀態端方,不該擺弄這些有失身份的事。


    玲瓏作為公主,受到規矩教養應該更嚴才是。


    拍了拍手底下的木料,玲瓏聽了她的話不以為然,“開天辟地之初有規定男子該做什麽,女子應該做什麽嗎?”


    “都是後來人強行加上的,愛好不分男女。”


    “有一件喜歡做的事是幸福的,而且我覺得很好,比起吟詩作畫,這些更加實在,是真正利國利民的事。”


    “不吟詩作畫一樣能活的好好的,可沒房子遮風避雨冬天可就要凍死了,我覺得這是一個很了不得的本事。”


    什麽是知音,這就是了,程少商笑了起來。


    “我一直都這樣覺得。”


    “什麽禮儀,什麽規矩,都沒有活著重要。”


    “我會造樓也會釀酒,我釀出的酒比市麵上所有的酒都香醇,還會造水車,比現在用的能節省至少三成人力物力,會壘窯燒瓦,燒出來的瓦和宮裏匠人的比一點不差。”


    “哪怕離開家族,憑我一個人,我一樣可以活著,可以活的很好。”


    “那些禮儀規矩不能變成饑餓時的一張餅,不能變成寒冬時的一床被子,不能變成藥材,我不明白為什麽我努力活著,在那些人眼裏怎麽就是不堪了。”


    玲瓏眼神驚歎,“你這也算不堪,那天下人不堪都不如的可太多了。”


    “僅僅就憑你改良農具的本事放男子身上都能封官了,你不比任何人差呀,甚至超過了這世上大多數人。”


    “什麽時候你來宮裏……算了,還是不要來了。”


    “為什麽?”


    “宮裏不是一個好地方。”


    程少商聽出她對宮裏的排斥,又想起萬萋萋說的話。


    她這一輩子要麽一輩子不嫁,要麽隻能嫁皇子。


    “你……想出宮?”


    她笑著說,“想,很想,我想去江南看一看。”


    “你要是願意,到時候我們可以一起去。”


    程少商心動了一瞬,又低落,“我不可能的。”


    一趟驊縣之行幾乎是她走過最遠的地方,迴來之後發生太多事,她到議親的年紀,再不可能讓她像以前一樣。


    玲瓏的聲音溫溫柔柔的,似涓涓流水清悅。


    “沒有不可能,隻要是想,總是有機會的。”


    似乎若有所指的一句話讓程少商一怔,玲瓏四下看了一周,“就要到頂了,嫋嫋你還要看看嗎?”


    程少商迴神,“哦哦,不用了,我都看完了。”


    “那好,我們一道下去,正好一起走一段。”


    “好。”


    腳步聲逐漸往下,獨特的鈴聲也漸漸消失,最高一層塔樓上,三人看著那兩人一起出了塔,淩不疑開口。


    “她是發現我們了,還是這樣的敏銳。”


    中年幕僚擔憂,“明章公主知道的太多了,若是透露出去怕是對主子不利,還有另一個女娘……”


    淩不疑,“她沒聽見。”


    他說的太快,幾乎有一種明顯維護的感覺。


    三皇子側目,眼神似探究,又似了然。


    淩不疑平靜道,“明章一直和她說話,吸引了她所有心神,在聽見鈴聲那一刻我們就已經停下說話,她不可能聽見。”


    這也有理,中年幕僚點點頭,不過他們幹的事不能泄出一點風聲,千萬謹慎,他提出還是要關注一下那女娘。


    淩不疑說他會親自看著,讓他們不用擔心。


    三皇子默許了。


    估計一下時辰,確定她們走遠,三人這才下樓。


    三皇子走在前,今天是祭天大典,他穿得很正式,從頭到腳一絲不苟,臉色冷峻,眉宇間透出貴氣,眼神平靜下暗藏淩厲,一看便是高不可攀,不好親近之人。


    那中年幕僚從一條小路走了,淩不疑問。


    “你真要定親了?”


    兩人從幼時就相識,他什麽心思淩不疑一清二楚,這就放棄可不是他的風格。


    他認定一件事,是不達成絕不罷休,看似冷清的人骨子裏有和他如出一轍的狠勁,可他也是一個冷靜到可怕的人,不管什麽時候都會做出最正確的決定。


    行事果決,有心性有手段有能力,天生的掌權者。


    也是因為這樣,他才會選擇支持他,也是因為這樣,在看出他對明章公主的感情時才會暗自心驚。


    三皇子,“我不願成為父皇那樣的人。”


    他像冰冷的機器,望見那人時才會有溫度,現在他要舍棄了。


    她是他少年時的一個夢,他隻是突然明白了,他始終活在現實。


    “我不需要多餘的感情,相敬如賓已是極好。”


    而不是像父皇一樣,被感情左右,牽絆,對某些人一再容忍寬縱,下不了手。


    母妃看似清醒,卻久避永樂宮,自欺欺人。


    父皇總說愛母妃,他們是少年夫妻,青梅竹馬,最後還是妥協,分明明媒正娶的結發之妻卻退讓妾位,父皇對母妃愧疚,總想補償她,又免不了冷落另一個人,他又對另一人憐惜愧疚。


    在父皇心裏母妃是他的妻子,他們是一家人,他以為把寵和愛都給了母妃,就補償一樣讓宣氏的兒子做儲君,他不知道太子根本不配做儲君嗎?


    他知道。


    卻怕天下人唾罵他忘恩負義,薄情寡義。


    文修君,汝陽王妃,雍王,包括越氏一族。


    從龍之功不是他們肆無忌憚為所欲為的資本,功是功,過是過,難道他們這麽多年沒享受到該有的榮華富貴,尊崇地位嗎?既然這樣那功過如何能抵?


    父皇英明一世,卻永遠被所謂感情絆住腳。


    總在思考對不住他們,那可對得住天下百姓嗎?


    就如父皇親立的儲君。


    一個偏聽偏信,耳根子軟,任人唯親,包庇親族的儲君,他擔不起這座江山。


    情是情,法是法,法不容情,為君者,最忌被感情左右。


    他厭惡被人以感情牽製,裹挾。


    隻是驀然迴頭時他發現,她已經太過影響他了。


    “我的妻子隻需要端莊賢淑,賢惠持家,安守本分。”


    不在他身上奢望過多的感情。


    淩不疑,“你這是娶新婦還是找管家?”


    三皇子冷淡道,“她給我管好家就足夠。”


    見他心意已定,淩不疑隻說了一句,“希望你以後不會後悔。”


    他說完便離開了,兩人關係還不能為外人所知。


    三皇子一個人站在原地,眸底是寒湖一樣的平靜。


    “我不悔。”


    那幾個字極低,像是說給自己一人聽的。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綜影視之予君一夢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予與魚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予與魚並收藏綜影視之予君一夢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