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向那枚神格伸出了手,身形漸漸透明。


    “叮當。”


    淡紅色同心玲瓏玉失了著力,從腰間滑落。


    荒淵,銀發白衣的神明緩緩睜開了眼,金眸神光流轉,望向了人間。


    “變數……”


    數不盡的荊棘將他牢牢捆縛,他身上神光黯淡,幾乎成了無盡昏暗荒淵唯一的光亮,肩上一抹紅綾也不複往昔鮮明。


    借助那枚同心玉,他看見了那人身上的神光。


    “如此,也好。”


    他露出一個笑,那笑也淺的幾乎看不見。


    萬年前,宙神稷澤也是一個愛笑,愛熱鬧的神明,本該和同袍們一起隕落,卻因司掌時間,以身鎮荒淵,在荒淵困了萬年,試圖在時間中窺見因果,改變滅世的結局。


    隻是這世間因果莫測,又如何能讓人完全窺見。


    他留下一隻眼睛,一個陣法,等來一個有緣人,可卻出現了變數。


    那隻眼成了神器過去鏡,過去鏡卻生了靈,化為一枚玲瓏玉,自願神光內斂,伴在一個女子身邊。


    一個不該出現的存在,因果線被擾亂了。


    他看不見她的時間,不知她會帶來什麽,如今看來,是辛。


    這樣,他也可以安心去陪他的同袍們了。


    稷澤微笑著閉上眼,強撐的身形漸漸消散。


    神明隕落,荒淵所有妖魔頓時察覺,瞬間躁動,衝擊結界。


    ……


    神格一入手就融入了身體,三千規則對她打開。


    屬於人類的情緒一點點從她身上剝離,她打開了係統。


    【叮,是否立即使用[送神卡]*1000?】


    平鋪直述的機械音。


    是。


    係統幾乎氣急敗壞,【你到底在做什麽?!】


    【葉絲音!你是不是瘋了?!會死的!!】


    “我知道。”


    【你!!】


    “我是人,不想自我開除人籍,不想做神。”


    “你或許對我有什麽誤會,我從不想長生,也不想要什麽通天偉力,更沒有什麽要守護蒼生的偉大胸懷。”


    “何論做一個沒有盡頭的保姆,多累呀。”


    “人類本就可以做自己的神明,自立自主。”


    一千張【送神卡】,足以覆蓋住整個荒淵,將荒淵連根拔起,不知道他們會被送到哪裏,總之不會再肆虐人間。


    那金色光球驟然一顫,化為了一張縱橫交錯的金色大網,又似一條條鎖鏈,橫亙夜空,眾人呆呆的望著天,一道熟悉的女聲空靈柔軟,傳遍了天下九州,傳入每個人耳中。


    “從今日起,人間諸法皆隕,再無。”


    “望從此之後,人人如龍,人道永昌。”


    “城主!!”


    眾生仰望那金網鐵鎖橫亙的蒼穹,齊聲痛哭。


    “哢嚓——”


    神格破碎,神明隕落,身軀融入了網中。


    金色大網一點點隱沒。從此再無葉絲音,有的隻是一條規則,一則祝願。


    “咻~砰!”


    煙火拖著豔麗的長尾點燃夜空,璀璨瀲灩。


    天上下起了雨,天地同悲,絢爛煙火又似在歡喜。


    葉冰裳跌跌撞撞衝上城樓,攥著那枚玲瓏玉在大雨中哭的撕心裂肺,哭的肝腸寸斷,樓上樓下,城裏城外,九州四海,盡是悲聲。


    ……


    葉夕霧昏了過去,被葉家人連忙帶迴去。


    再次醒來,一切都迴到了原軌。


    黎蘇蘇迴到了五百年後,站在衡陽宗門口,眼前的一切卻是那樣陌生。


    山門裏無數普通人,個個衣著奇怪,在宗門四處看看摸摸,舉著一個巴掌大小盒子對著各處比劃。


    身後穿來了聲音,黎蘇蘇連忙轉頭一看。


    一個年輕女子揮舞著小旗子,後麵跟了一長串人。


    “大家跟緊一點哦,前麵就是衡陽宗了。”


    “傳言五百年前,人間妖魔肆虐,百姓不僅要受亂世戰亂之苦,還要受妖魔殘害,苦不堪言,我們華國開國女帝臨危出世,以人族女子孱弱之身,弱勢地位,大敗當時的亂世諸王,在亂世飄搖中定鼎天下,並開啟了第一次工業革命,用……”


    “我知道我知道!用大炮戰勝了妖獸!”


    “我也知道,曆史老師都說了,女帝開創了萬世輝煌之基,萬民敬仰,在開國那晚,女帝功德成神。可她放棄了成神,犧牲自己讓世界從此淪為了末法時代。再沒有一點超凡力量,讓人類從此徹底站起來了,不用再害怕淪為妖魔口中食,也不用為仙俠男女主的愛情陪葬。”


    “你們說太祖真的是穿越過去的人嗎?”


    話題逐漸偏了,不過這個問題已經爭論了許多年了,經久不衰。


    “太祖那時候居然就有核子飛彈了,那是第一次工業革命該有的??”


    “不然呢?太祖天賦奇才,造個核子飛彈怎麽了?人家還差點成神呢!”


    “話說不知道太祖長什麽模樣,史書描述,日月齊光,難及一二。真這麽美得長成什麽樣?不會是誇大吧?”


    “應該不會,女帝第一塊地盤不就是盛帝送的嗎?那是什麽人?一個多疑猜忌,心眼比針尖還小的男人,能在國門失守之際還把僅有一座重關給一個女子,不是腦子壞了就是色迷心竅,顯然他沒瘋,就是被迷昏頭了。”


    “哎!可惜沒有女帝畫像流傳下來,真想看看。”


    “葉家肯定有!”


    “你說哪個葉家?”


    “還是哪個葉家?當然是女帝女帝死後終生不娶的葉冰裳葉相了。”


    “???”


    怎麽聽著這麽奇怪?


    “咳!”導遊試圖拉迴話題,“我們還是說說衡陽宗。”


    “傳說這衡陽宗啊原是一修仙門派……”


    黎蘇蘇隻感覺每一個字都懂了,連在一起怎麽都聽不懂?


    “蘇蘇!”


    黎蘇蘇唰的轉身,眼淚一下子出來了,“爹爹!”


    “什麽爹爹?哦,是為了配合你這身打扮吧!”


    男人被女兒緊緊抱住,又哭又笑的弄的失笑。


    “這是怎麽了,出去玩一趟怎麽像個孩子一樣,還哭鼻子了。”


    “你說這守著景點還跑老遠去旅遊,受罪了吧,快,來幫爸,不,你還是叫爹爹吧,也挺襯的,來幫忙給客人解簽。”


    黎蘇蘇抹了一把眼淚,震驚,“解簽?”


    黎蘇蘇剛被按在椅子上,一道聲音在頭頂響起。


    “可以為我們解個簽嗎?”


    黎蘇蘇一抬頭,驚的瞪大了眼,一個名字脫口而出。


    “稷澤?!”


    他身邊女子輕笑,“看來稷大少爺名聲響亮。”


    稷澤眨眨眼,桃花眼風流倜儻,看似漫不經心,望向身邊女子的眼神卻尤為專注,無辜極了。


    黎蘇蘇才看清女子的樣貌,“三妹……”


    “三妹?”


    絲音不解的看著她,眉尖微顰,動人心弦。


    “我們認識嗎?”


    黎蘇蘇迴過神,“不……是我認錯了。”


    稷澤揚揚眉,眼裏卻飛快閃過一絲暗光,“那就為我們解簽吧。”


    “……好。”


    黎蘇蘇接過他的簽,“這是誰求的?準備問什麽?”


    “我求的。”稷澤笑了笑,“問姻緣。”


    黎蘇蘇心亂如麻,定眼看向手中的簽文。


    黃泉不相遇,人間無可逢,玉碎不可轉,求與一夕緣。


    她怔住了。


    見她沉默,她問道,“怎麽,不好嗎?”


    “……好。”


    她把簽文捏在手心,抬頭看著風華無雙的兩人,笑道。


    “兩位前生緣分深厚,今生定會相伴白頭。”


    男人十分高興,添了一大把香油錢,攬著女子走了,明明矜貴優雅的一個人,卻像一個大型犬一樣,護食的貼在女子身邊,緊緊握住她的手,時不時低頭在她耳邊說話,眼裏是沉甸甸的深情,與化不開的眷念。


    黎父去上了一個廁所迴來,正好看見桌上的簽文。


    又看看走遠的兩人,搖搖頭長歎了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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