範陽盧氏,起自東漢儒學大家盧植,盤踞範陽已近千載,是為河北第一高門,人稱“望出範陽,北州冠族”。


    範陽盧氏,宰相、帝師、大儒,範陽堂人才輩出,天下能與之比肩的也不過寥寥數家,就連大唐皇室都要對其禮讓三分普天之下誰敢與他們為難?


    “範陽盧氏乃天下有數的世家門閥,誰能為難你們,又何須本王相救呢?”李瑁看著跪在地上的盧,不解地問道。


    盧的眼角留下兩行清淚,梨花帶雨地看著李瑁道:“安祿山在範陽興建雄武城,大肆練兵屯糧,反意已顯。將來安祿山若反,勢必禍及盧氏,還望殿下相救。”


    如今的安祿山雖為範陽節度使,但範陽最大的門閥卻是盧氏,盧氏在範陽經營千年,耳目遍及範陽,隻要不是傻子、聾子,通過安祿山這些年的所作所為自然能夠察覺出安祿山意圖不軌。


    練兵,屯糧,建雄武城,收八千胡人子弟為義子,無一不是在為造反做準備,但偏偏範陽鎮的禦史都被安祿山收買,李隆基也對這些視而不見,相信安祿山忠心耿耿,任由安祿山做大,李瑁對此雖然焦急,但也沒有半點辦法。


    李瑁低頭將盧扶起,搖頭道:“盧家耳目聰慧,本王和安祿山不和,想必你們也早已知曉,隻是父皇對安祿山深信不疑,本王遠離河北,想要扳倒安祿山也是極難之事,恐怕你是所托非人吧。”


    李瑁和安祿山不對付,私底下,明麵上針鋒相對早已不是秘密,隻是他們多年較量,一直都沒能把對方怎麽樣罷了。


    李瑁的話盧自然也能聽懂,不過她似乎並未因李瑁的話而感到失落,反倒繼續道:“普天之下除了殿下,還有誰能叫安祿山萬分忌憚,已經是殿下的人了,願殿下身旁,侍奉殿下,還望殿下勿要嫌棄。”


    如果說這天底下除了李隆基和楊玉瑤,還有誰能叫安祿山忌憚三分的話,那麽這個人就隻有李瑁了,不過李瑁看著盧楚楚可憐的模樣,迴味著盧的話,心裏卻又總覺得有些不對。


    範陽盧氏乃天下數一數二的名門,在朝中為官者也有十數人,實力之前大唐屈指可數,他若是有求於李瑁,為何偏偏派了一個女子前來,而且還用這樣拙劣的方法?


    難道他們不會麵對麵,做下來和李瑁把問題擺出來談嗎?隻要範陽盧氏願意拿出足夠的籌碼,李瑁一定會很心動的。


    李瑁雖然娶了樊川韋家的女郎,但來自世家的支持相比還是單薄上許多,若是能聯合盧氏,想必李瑁自然是求之不得的。


    李瑁這麽思考著,便越發覺得盧的話漏洞百出,範陽盧氏再危機,也不會淪落到這個地步。


    李瑁忽然低頭仔細地注視著盧,看著她的眼睛,仿佛要將她的心思看穿。


    “今日之事不是範陽盧氏的意思,是嗎?”李瑁盯著盧,問道。


    盧臉上先是閃過一絲驚訝,緊接著便迅速地掩蓋了過去,對李瑁問道:“不知殿下所言何意?”


    盧的慌張雖然掩飾地很好,但還是被李瑁看在了眼裏,李瑁嘴角輕輕一挑,接著問道:“你是自己偷偷出來的,範陽盧氏千年世家,最終門譽,若非你自己偷偷跑出來,他們絕不會允許你出現在青樓。”


    李瑁的話一下子戳穿了盧的小心思,不過盧卻絲毫沒有覺得慌張,反倒從袖中取了一方絲帕,慢慢地擦幹了自己眼角的淚漬,竟輕輕地笑了出來。


    “殿下神目如電,竟絲毫瞞不過。”臉頰淚痕猶在,盧看著李瑁『露』出了嬌花般的笑容。


    她哭時梨花帶雨,我見猶憐,她笑時卻又滿城花開,燦若星辰,這個女人似乎天生就有獨特的魔力,能隨意地轉換自己並『操』控男人的情緒。


    若是她麵前的是尋常男子,而非見慣了美人的李瑁,恐怕早就落入圈套,難以自拔了吧。


    李瑁看著婷婷立於身前的盧,仿佛看著一隻美麗卻又狡猾的小狐狸。


    李瑁心中帶著一絲警惕,問道:“那你現在可以告訴本王你的原因和目的了嗎?”


    盧點了點頭道:“安祿山為了鞏固河北勢力,有意聯合盧氏,她已經不止一次地向盧氏求親,希望盧氏能將一名嫡女嫁與其六子安慶則。”


    李瑁聽著盧的話,隱約猜到了一些,於是問道:“安祿山心懷不軌,她想要整合河北的勢力,聯合範陽盧氏自然就是首選,這不奇怪。隻是為了單單是你跑了出來,難不成安祿山看上的人選是你嗎?”


    盧也收起了臉上的笑容,歎了口氣迴道:“殿下猜的不錯,安祿山挑中的正是我。一開始阿爹也看不上安祿山這等胡人,隻是後來安祿山以權勢相『逼』,阿爹無奈之下才送的口。”


    範陽盧氏這等傳承千年的世家一向最重血脈和門第,自然看不上安祿山這個一朝得勢的突厥人,更遑論將盧氏嫡女下嫁了。


    但安祿山畢竟是範陽節度使,論聲望自然比不得盧氏,但比起手段,卻比盧氏多的多,武周年間酷吏來俊臣都能『逼』娶太原王氏嫡女,更何況是安祿山這樣的朝中大員。


    和家族的利益存續相比,犧牲一個女兒自然也在容忍的範圍之內。


    可以想象將來若是盧嫁去了安府,必然會成為盧氏的恥辱,成為盧家不願承認的女兒,這也難怪盧不願嫁給安慶則了。


    李瑁問道:“盧氏選擇了忍讓,而你卻不願嫁給安慶則,所以你便逃了出來?”


    盧迴道:“安慶則是整個範陽皆知的暴戾之人,他的兩個小妾都是被他活活打死的,我若嫁給她等於是羊入虎口,逃婚是我唯一的活路。”


    李瑁聽著盧的話,想著她今日的所作所為,一瞬間便反應了過來。


    難怪她會逃到自己這邊,原來她是為了逃婚。


    盧逃婚,雖然一時逃了出來,但又擔心盧氏和安祿山追究,於是便逃到了他這裏,稀裏糊塗地把身子給了他,讓他李瑁去和安祿山對抗,而不是盧或者是盧氏。


    不得不說,盧當真是走了一步好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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