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隆基對李亨防備心頗重,李亨在軍中並不掛正職,所以除了直屬於他的東宮六率,他甚至調不動長安城的一兵一卒。


    李亨前夜從朔方出得知同羅部異動,緊接著收到地方官員送來長安的消息,同羅部竟在無皇命的前提下,借著李林甫的相令入了關中。


    李林甫給地方的手令是調同羅部族人到隴右安置,移駐異族降卒本就是為了防止降卒在一地紮根發芽,在此形成勢力,是常見的安置手段,但從朔方到隴右大可以繞道河西,為何為節省這三日的路程取道關中?


    要知道,關中乃大唐腹地,外地州郡的府兵尚不允入內,更何況是異族之人?李亨得知這個消息頓時起了疑心,緊接著,李亨便派人前去探查,結果竟查出了一個驚人的消息——同羅部並未西行,而是直接南下,奔著華陰郡去了。


    西嶽封禪之事早已昭告天下,阿布思帶著同羅部族人去華陰郡自然不是為了去護駕的,聖駕也輪不到他們來護衛,那他們的目的便隻有一個,那就是叛亂。


    李亨被李隆基疏遠,地位早已岌岌可危,他得知同羅部叛亂的消息後,仿佛看到了一個千載難逢的機會,於是乎,幾乎沒有任何的猶豫,李亨帶著千餘東宮六率的兵卒便直奔華陰郡而去。


    此去華陰,若是李隆基尚在,他至少可以博得一個赴險護駕的功勞,鞏固自己的東宮之位,可若是李隆基死了,他便可以帶兵趁機清剿楊黨餘孽,甚至可以借故出去他那個野心勃勃的十八弟,趁機一統朝堂,登上皇位。


    此去華陰雖險,但為了這一切似乎也值得了。


    李亨在陣外等了許久,稱了數聲兒臣,姍姍出來的卻不是他的父皇李隆基,而是李瑁,他頓時像吃了蒼蠅一樣難受。


    李瑁身披明光鎧,跨著神駿的夜照玉獅子緩緩走出手中拿著李隆基所賜的皇帝行璽對李亨道:“我奉父皇之命暫掌三軍,如今叛軍已敗,大局已定,皇兄此來怕是遲了。”


    李亨看著神情端正的李瑁,迴道:“十八弟軍略了得,以少勝多,平定叛亂,為兄佩服。為兄有要事需向父皇當麵呈報,還請十八弟放行。”


    李亨畢竟還是太子,又是自己的兄長,此間叛亂已定,若是李瑁還不放行,難免有跋扈之嫌,李瑁頓了頓迴道:“除太子外,東宮六率退後十裏安營,太子一人可隨我前往。”


    東宮六率乃太子護衛,麵聖時本就不得跟隨,李亨交代了一聲,從護衛手中接過一個十寸長寬的木盒,跟著李瑁過去了。


    “兒臣李瑁、李亨拜見父皇。”李瑁和李亨一同來到李隆基的車架前,俯身拜倒。


    “我兒快快起身。”


    前方大勝的消息已經傳到李隆基的手中,李隆基心中已然大定,簡單地梳洗之後,他仿佛便成為了那個高高在上,不容冒犯的帝王。


    李瑁上前將李隆基所賜的皇帝行璽交迴他的手中,複命道:“兒臣蒙父皇信任,授兒臣以印璽,如今叛軍已退,阿布思授首,兒臣特來交令!”


    李隆基滿意地點了點頭,從李瑁的手中接過行璽道:“我兒勞苦,今日之事多賴我兒之功。”


    李瑁忙謙虛道:“賊子阿布思雖已授首,但賊首李林甫卻已經出逃,兒臣未盡全功,叫父皇失望了。”


    提起李林甫,李隆基便怒從心來,李林甫可以說是李隆基一手提拔而起的,如今李林甫竟敢率軍反叛,險些還要了他的性命,如此的大羞辱,向來重視顏麵的李隆基怎能忍受。


    沒能生擒李林甫自然叫李隆基失望,但李瑁方才立下大功,自然不宜責怪,於是李隆基擺了擺手道:“狗賊狡猾,一時逃了便就逃了,朕即刻便下發海捕文書,定要將他緝拿歸案。”


    這時,原本安靜地待在一旁的李亨忽然上前道:“父皇勿憂,十八弟勿惱,奸賊李林甫已然授首。”


    李亨上前,將手中的錦盒遞到了李隆基的跟前。


    李瑁看著李亨的舉動,終於知道他為何要隨身帶著這個木盒了,原來這木盒中竟放著李林甫的首級。


    “兒臣在護駕途中恰巧遇到李林甫奔逃,已然將其斬首,請父皇查視。”李亨一邊說著,一邊緩緩打開了錦盒。


    錦盒被打開,露出一顆血淋淋的人頭,李林甫那副熟悉的模樣還依舊清晰可見。


    李隆基看著安靜地躺在木盒中的首級,看著首級上李林甫驚慌的表情,李隆基心情大暢。


    李林甫是由他一手提拔起來的,從一個微末之官一直做到權傾朝野的右相、晉國公,他的背叛讓李隆基顏麵大損,同時也大為震怒。


    “無恥老賊,竟敢背叛於朕!”李隆基上前一腳,將木盒踢翻,李林甫的人頭“咕嚕咕嚕”地滾出去半丈遠。


    一腳下去李隆基似乎還不解恨,又對一旁侍候的高力士吩咐道:“立刻傳朕旨意,狗賊李林甫無君無父,犯上作亂,傳旨誅其親族,李府上下雞犬不留!”


    李林甫府上算上奴仆近五百人,隨著李隆基的一道指令,這活奔亂跳的五百人已經注定成為五百具冰冷的屍體。


    朝堂之上生死富貴,不過一步之差便是這般後果。


    此次平叛功勞最大的本是李瑁,但隨著李林甫被李亨割下人頭,李瑁地大功又被李亨分去了一分。


    “兩位皇兒護駕有功,待朕迴宮在另行封賞。”李隆基看著麵前兩個最為優秀的皇子,對二人道。


    李瑁和李亨齊道:“不過兒臣份內之事,豈敢言功。”


    安靜地坐在一旁的楊玉瑤看著各自述功的李瑁和李亨,心中也是不免一陣感歎。


    李珺年幼,雖然極得李隆基的寵愛,但畢竟還是個嬰兒,在這個時候隻會啼哭,幫不上任何的忙,而她這個母後也隻能在一旁幹看著。


    若是李珺已然長成,今日的大功是李珺所立,興許李珺就真的有成為太子的可能。


    憑借這今日的護駕之功,原本已經岌岌可危的東宮之位又逐漸安穩了,下次再想扳倒李亨恐怕又要廢上許多氣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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