躺在床上的柳如思緩緩掀開眼簾,看到的卻是黑唿唿的畫麵。

    而且還骨碌碌地會轉動。

    感覺好怪異,睜開眼睛的那瞬間嘴唇一帶有刺刺的痛感,而且好像有什麽滑過喉嚨,苦苦的,很惡心,而且味道還很熟悉。

    好像是……

    哦,是藥汁。

    原來方才黑唿唿又骨碌碌地轉的是駱炻騰的眼瞳,而滑過喉嚨的苦汁理所當然是他喂進去的。

    但她並沒有為此而惱火,隻是冷冷地凝睇著他,因為她能理解這種喂藥方式。

    然而,他竟害羞得愣住了,紅著臉與她對視,直至良久良久才想起他們倆的唇靠得太近,可他爬起身來,卻讓柳如思更難堪了。

    她覺得上身某些部位涼絲絲的,因為除了褻褲以外,她毫無衣物蔽體。

    潮紅了臉,她又羞又怒,才想要伸手拉過被褥,他卻已快一步替她蓋上。

    輕喘著氣,她試圖忍住心中的惱火,因為她知道她的傷勢不允許她無謂地使用體力。

    可她還是氣不過!

    “別動!”他開口便是一聲喝令,隔著被褥按著她蠢蠢欲動的手。“就算想打我也得等你傷好了再打,否則我就在你身上多補幾鞭!”

    卑鄙、下流、無恥、齷齪、狠毒、無情、蠻橫不講理……都形容不了他有多可惡!

    “你……!好,那你總得向我解釋。”她端起斯文人的傲氣,揚起下巴瞪著站在床邊的他。

    才女遇著衙內,有理說得清,若說不清,她會考慮動用武力。

    不過,動手的絕非是她。

    “我隻不過是幫你上藥而已,你當我想輕薄你嗎?”他不屑地說道,卻引來柳如思的發笑。

    話是說得有模有樣,語氣也讓人有種厭惡感,但他的眼睛卻不懂得對她撒謊。

    “有什麽好笑的?嫌鞭子挨得不夠多,是吧?”他有些生氣地瞪著她,心想她怎麽這麽不懂得照顧自己。

    第一次見麵的時候也是如此,明知有危險還傻傻地跑到殺人犯的麵前。

    笨女人一個!

    “嫌我鞭子挨得不夠多就幫我多補幾鞭咯!”柳如思一點也不動氣,輕笑著把他沒同情心的話語奉還給他。“相信你還記得我的身分。”順便暗示他千萬別傻得對她動手,免得被人追殺。

    “不就是人盡可夫……”

    “且慢。我想駱公子誤會了。還請公子日後別再損我醉月樓三花魁之清譽。”

    人盡可夫?

    嗬嗬,若讓陰香和童慍嬌聽到,不曉得會用什麽法子來好好“疼”他這張太會說話的嘴。

    不說人難以得知,大唐國內有個組織專以搜集情報為實業。醉月樓表麵上是花柳之地,其實早在三年前便被陰香“偷”去,成了長安城裏月桂女神偷的情報基地之一。

    表麵上醉月樓裏的姑娘都繼續著低賤的工作,實則上她們個個皆練就從客人中搜集隱秘情報的能力。

    江湖傳聞劫富濟貧的月桂女神偷來時無影,去時獨留一陣微苦的芳香,不曾以真麵目示人。她從不盜貧,更不動慈善之家,專挑奸商和貪官汙吏下手,連皇宮內院亦來去自如,無人能攔其行徑。

    掙不脫男尊女卑的世俗偏見,上有正策,下有對策,被束縛著的她們以另一種手法來擁護同為貧民的小老百姓,雖然觸犯律法,卻不失為一種愛國的表現。

    世事總是如此矛盾。

    傳言朝廷之所以不多插管此組織的事物,是因為其領首者曾入宮立契為憑,保證十惡不為,誓死捍衛老百姓。

    也許皇帝便因此而默認了它的存在權吧!

    對於奸商、貪官、汙吏,人人共憤,但律法講究證據,沒有確實證據,就算知悉他們的所做所為,亦無奈於無法將之繩之以法,任由他們逍遙法外。

    王法辦不到的便由“民法”代勞……

    它是一種地下組織,在江湖上亦是赫赫有名,然而它真實的麵貌卻鮮為人知。

    “你還是清白之身?!”駱炻騰難以置信地睜大了眼,對於她竟還未被男人碰過一事感到十分驚訝。

    他以為幹她那種職業的都不是處女……就他見過的妓女而言。

    “如果你沒有對我怎麽樣的話。”她別開臉不去看他,平平淡淡地說著。

    她不知道被人摸過身子的她到底還算不算是清白之身。“你說是為了替我上藥,但是滿街上都有女人,何必委屈你的男人尊嚴來救我?”

    “婦道人家懂什麽,這種事還是我們男人解決吧!”他得意地笑著迴答她。

    “婦道人家懂什麽,還是你們男人解決吧!”,這是他們第一次見麵時她隨口拒絕他的求助的話語。

    當時他氣得胸腔都快炸裂了也無言以對,這迴他把話奉還給她,看她怎麽接!

    “下次請記得用鄙視的語氣來說出這句話,否則我會適應不來。”她輕笑著,笑容卻有些苦澀。

    “適應不來?”駱炻騰發揮捕頭的能力,抓個關鍵詞來追問。

    “小時候常聽我爹那樣罵我娘。”她的語氣平靜得像在陳述著一件微不足道的事情。“對了,我為何會在這裏?我不是應該待在牢裏的嗎?”

    “多虧我找到了證人來證明你在案發當時不在案發現場!”他對他的工作效率相當滿意,滿意得他相當自滿。

    “證人?有人認得我?”

    怪哉,為了掩人耳目,她當天是以顧客的身分去拜訪何掌櫃的。待商務解決之後她便直接迴客棧了啊,有誰會注意一位客人的去留時間嗎?

    “喏,你看!他也許不認得你,但他認得這幅畫上的美人!”他笑嘻嘻地拿出一幅畫來,順便讚美她外貌的吸引力。

    “嘖嘖,畫工這麽差,真難為他竟還認得出來!”畫中的人是和她有幾分神似,但畫工真的連次級都攀不上。

    她是實話實說,難得地對官員誠實。

    他氣得低吼,“哎,這幅畫可是救了你一命耶!”

    虧他還浪費了這麽多精力來幫她找證人,真是不知感恩的笨女人!

    “你畫的?”

    瞧他緊張的,好似那幅畫價值連城、天下無雙、絕無僅有般珍貴。

    她如何看待那幅畫真的需要受他這般關注嗎?

    八成是他畫的!

    “對!”他揚起下巴,心裏不高興她這麽不知恩迴報!

    她輕笑著看他的下巴。“難怪了。”抬得那麽高,他心裏一定非常不平衡吧?

    他低下頭來瞪著她,“你這是什麽意思?”

    如若她再說出令他心裏不高興的話來,他會考慮該怎麽修理這個笨女人!

    “沒意思。”看見了他眼裏的怒火,她哪敢跟他說:你很幼稚。

    “你餓了吧?你已經好幾天沒吃了。”一昏迷就是十天半個月,累垮了一顆為她擔憂的心。

    “好幾天?”她是餓了,卻不是很餓。

    也許是因為小時候已經習慣缺乏食物的關係吧,她不怎麽在乎餓的感覺。

    反正也餓不死。

    “嘿嘿,今日剛好是立秋!”駱炻騰露出了個燦爛的笑容,隨後便飛也似地奪門而出,像似怕被柳如思這隻餓鬼給吃了一樣。

    而柳如思卻也不以為意,無聊得想著陰香、童慍嬌和童心素這三個好姐妹最近過得好不好,想著童家堡裏的每個人,想著屬於她自己的山莊……

    不知過了多久,“啊,抱歉!讓你久等了!”他端了四菜一湯進來,全放在床邊的茶幾上。

    “未麵也太多了吧?我一個人吃不完。”曾經身為窮人家的小孩的她一向來都很愛惜食物。

    吃不完真的很浪費!

    “你餓了這麽多天怎麽可能會吃不完?吃不完也得硬吞下去!”

    他先拉高了被褥,再小心翼翼地扶她坐起,用被褥把她裹得隻露出頸部以上,免得她又惱火,傷了身子。

    他舀起一勺湯,輕吹了吹氣,“你的手傷還沒好,我喂你吃,一定得吃完它!”溫柔的動作與霸道的語氣相當不符。

    “你煮的。”她的語氣是十分肯定。

    “吃就是了!”

    “我……唔!”想噎死她不成?竟然趁她說話的時候把湯喂進她嘴裏!

    不過看在味道美味的份上就不跟他計較了。

    “食不語,寢不言。等你吃完了才可以說話!”他霸道地往她嘴裏塞進一大口粥後又夾起菜往她嘴裏送。

    把她的嘴塞得滿滿之後卻笑話說她的臉頰鼓鼓的,氣得她不願吃後又補充說她那樣很可愛,接著又硬塞進一大口粥。

    敢情他是在耍著她玩,以報“笑畫”之仇!

    “有沒有人找過我?”乖乖“享受”完他的喂食後,她的發言權自動被解禁。

    不過話說迴來,這是她有生以來吃得最多的一次,就連她自己也很意外她竟能一個人吃完所有的菜呢!

    “前兩天有位大叔找過你,知道你沒事後便走了。”他拿出新買的手娟,笑微微地盯著她的櫻唇看,而後又小心翼翼得像擦拭上古花瓶般地替她擦嘴。

    她不自在地皺了皺眉頭,稍微往後仰,“他有留下什麽給我嗎?”

    他神情愉悅,她卻極為反感,恨不得馬上把剛吃下的食物全吐出來!

    可是那樣太浪費食物了,所以不行!

    “啊,有!”他從衣襟內拿出一封信放在她的枕邊。“我怎麽覺得你好像知道他有留封信給你?”

    “若我的猜測無誤,你說的那位大叔是我義父。”

    “義父?那你的生父呢?”

    “他……”想起親爹,她的眼神不由得盈滿憂鬱。“我不知道。”

    她撒了個謊。

    說了又有什麽意義?

    也許隻會讓多一個人厭惡她的父親。

    何必呢?

    父親傷害她不代表她也得傷害父親。

    他雙手交叉抱於前胸,“柳姑娘,我有件事想問你很久了。”銳利的目光像似穿透了她的心,不容她逃避。

    心裏一怔,她表麵上卻依然維持著從容的神色,“請說。”

    嘖嘖,他怎麽用那種目光盯著她看啊?

    她有做錯什麽事,落下把柄在他手中嗎?

    不可能,所以沒什麽好怕的。

    雖然他的那種目光瞧得她心有點慌。

    “你當時為何不躲?為何任由那個老獄頭肆意地打你?”他總覺得這事兒有點蹊蹺。

    她當時的反應是乖得像一隻任人宰割的羔羊,不避不閃地任人打向她的要害。

    “我……我忘了要躲。”

    完了!

    她可憐的聰明腦袋大概是受重傷了,竟連這麽爛的理由也想得到。

    “怕得忘了?”他不信任地凝睇著她,隻有笨蛋才會信她的謊言。“這一點都不像你。”

    “抱歉,我們並不熟絡,請別認為你很了解我。”

    他是官,而她是賊,她可不想與他太過熟絡,免得日後難做人。

    “我救了你,我說了解就是了解!”他斬釘截鐵地說道。

    她惱白了臉,身子因激動而微微顫抖,卻淡淡地道:“你不僅蠻橫不講理,而且還很霸道。”

    了解她?

    嗬,開玩笑!

    天下怎麽會有這種人?

    救了她一命,她就得事事順他意?!

    他說一,那她也得跟著說是一?!

    專製的男人!

    “閉嘴!”他生氣地朝她低喝。

    接著他卻動作輕柔地替她拭去額上的冷汗,“瞧你,臉色都發白了還這麽激動!”

    好一會兒,他瞧她不開口說話,心裏便莫名其妙地感到不安,深怕她不願再理會他。

    於是,他便開口問道:“你昏迷之前是否有跟我說了什麽?還是是我記錯了,或者是我的錯覺?”

    “也許是吧!我累了,我想歇息。”她疲憊地說道。

    感覺真的很累。

    是心累。

    “好,我就在隔壁房,有事就叫我一聲。”話說得好聽,事情卻未就此了結。

    不乖乖迴答他問題的代價是……

    “你幹什麽?!”被褥驀然被他抽走,她訝然地瞪著他,失聲輕唿道。

    “把衣服穿好。”他一臉壞笑地把衫子遞給她,眼裏明白寫著:你求我呀!

    柳如思不語,也不做出任何防備的舉動。

    她羞得無法言語,更氣得不想開口,更別提移動一分一寸!

    他分明是故意的,明知她傷勢輕重,還如此戲弄她!

    惡劣至極!

    “你不嫌冷嗎?”她不冷,他可冷了。

    他隻覺背脊發麻,冷颼颼的寒氣從腳底板直竄腦門,心跳仿佛停止了,當他瞧見她毫無遮掩的粉胸在他麵前起伏著。

    她不遮不掩,靜靜坐在那兒發冷火,任他看個夠也不吭一聲,這卻讓他的心偷偷地為她疼。

    曾幾何時,她的氣息靜悄悄地滲入了他心靈最深處,無時無刻催促著他疼惜她。

    “快穿上,省得著涼了!”穿?自然得借由他的手。

    他輕輕抓起她的手欲套進衣袖,而她卻總算有點反應地縮迴了手。

    “我寧願冷死。”冷死好過麵對他。

    “你想挨揍嗎?”他的一句低喝換來的隻是一聲不屑的冷嗤。

    挨揍?

    哼,又不是沒挨過!

    他無可奈何,隻好使出強硬手段,不容分說地抓著她的手套進衣袖。

    “你還真難伺候!”

    柳如思心裏一怔,突地想起了陰香說過的一句話:小蛇暖被、男仆伺候、蟲子纏身……

    她……該不會被詛咒了吧?

    在牢獄裏被蟲子纏過身。

    在這裏是被不像仆人的男人“伺候” 著。

    那小蛇暖被呢?

    會否也將應驗了陰香的話?

    “你怎麽了?”她的臉色蒼白得像似見著了魔鬼一般。

    “我沒事。”她輕笑了笑道。

    “真的?” 手指碰觸到的溫度卻在告訴他是“假的” 。“可你在發抖!”

    “那是因為……你的手……”正停放在我胸前。她迴神之時才意識到他正為她攏襟口。

    駱炻騰先是一愣,而後方尷尬地訕笑,以最快的速度替她穿妥單衣。

    將她的長發自衣內拉出,使其自然披散,他在欣賞了好一會兒後才甘願扶她躺下。

    “好好歇息吧!”他笑微微地幫她蓋好被褥、吹滅油燈後,便端著盤碗輕輕地掩上門出去。

    夜深人靜,一雙習慣黑暗的多情眼眸卻仍未入眠,腦裏想的是一個滄桑的男人。

    一個連胡子都沒刮的男人。

    顯然,這些日子他定是寸步不離地守在這床邊。

    “為何要對我這般好?”她閉上眼,不解地喃喃自語。

    她看得出他對她的霸道中藏有滿懷的溫柔,然而,他對她的好讓她很不安。

    因為過往,她對男性的靠近有些反感,而他對她的那種好已超出了她可以接受的範圍!

    然而,她身上的傷預估至少還要個十天半個月才能愈合,也就意味著她必須與他相處至少這麽長一段時日。

    嗚,她不要啦!

    “怎麽辦?”瞧著自己的雙手,再瞧瞧枕邊的書信,不禁連連歎氣。

    她真懷疑他是不是故意的,懂得要喂飽她的肚子,卻不懂得替她拆信封。

    奈何她有十根手指卻苦無拿起任何東西的能力!

    可憐她的手指骨折了啊!

    唉,她還是乖乖地當個廢人,乖乖地睡覺好了!

    ***

    早起的鳥兒有蟲吃,早起的廢人卻無事可做,窩在床裏頭等人來喂食。

    除了母親大人,今生從沒人瞧過她的窩囊相,無奈今時今日卻讓駱炻騰給瞧盡了,連爬起身都得靠他才辦得到。

    說她有多沒用就有多沒用。

    “駱公子……”那位老獄頭後來怎樣了?她沒勇氣問出口。

    “嗯?叫我駱大哥就行了!”他擰幹了濕布,笑微微地幫她抹臉,惹得她眉頭緊皺。

    “駱公子,我還是喊你駱公子的好。”

    駱大哥?

    她高攀不上。

    他不悅地挑眉,板起臉來什麽也沒說地“請”她吃早膳。

    待喂完了便替她擦嘴,讓她摸不清他到底是什麽反應,他才甘願開口威脅道:“要嘛駱大哥,要嘛炻騰哥哥,否則今天就沒午膳吃!”

    嘖嘖,沒事幹嘛威脅她啊?

    奇怪的人。

    “駱公子。”不給吃就不給吃,又不是沒餓過!

    “你腦筋不好,該喝藥了!”說著,他一口幹下為她煎的藥。

    “嗬?”她明白他說的腦筋不好是指她不識時務,但他為何喝下她的藥?

    難道他氣得連藥也不給喝了?

    疑惑間,他突然的舉動為她解開了疑惑,令她心裏為之一怔,愣愣地吞下加了他的口水的藥汁。

    “我救了你,所以你是我的!”退開身子,他緊鎖她眼裏的反應,霸道地說道。“如若你敢違抗我說的一切,你的下場就是接受懲法!”

    她若敢違抗一次,他的唇就碰她的唇一下,占她便宜!

    若實在讓他很生氣的話,就熬一大碗苦湯給她補補身子!

    若她敢反抗,那就兩罰兼施!

    嘿嘿,反正他也不吃虧。

    她知道他是說真的,但……他是衙內吧?“駱衙內,這似乎於法不合。”

    “要擁有一個花魁有何難?”

    這的確不難,隻要花得起錢就行了。

    天知,地知,眾人知,唯獨他不知,她接客是從不收錢的。

    隻要有人過得了她出的問答題,她就答應撫琴娛賓,而且規矩奇異得很,不可飲酒是最基本。

    “少拿錢侮辱我。”想她當初也隻不過是為了執行一項任務罷了,若非情勢所逼,她才不去接觸那些紈絝才子呢!

    “侮辱?那好,我就成全你!”他惱怒得口不擇言地“順”她的意。“一兩。我就用一兩買下你!”

    “一兩?”她的聲音是危險地輕。

    人神是合一的,當身體處於脆弱狀態之時,精神也相對地很容易崩潰。

    她無法接受這殘酷的事實。

    每一顆淚珠子都在問天問地……

    為何要把她定價為一兩?!

    淚水不爭氣不代表她也不爭氣,側過身子不讓他看到她的傷悲,她輕聲地道歉:“對不起,我失態了。”

    看著她的側臉,聽著她道歉的話語,他的心很難過,因為該道歉的人是他。

    撩開她的發絲,他傾身吮去她眼角的淚水。

    她怔了怔,心裏莫名揚起了異樣的感覺,但很快地,她便恢複了冷靜。

    身體往後仰去,她冷淡地再一次道歉:“對不起,小女子我承受不起駱公子的好意。”

    淚水依然涔涔流,慌亂的心無法接受再一次的打擊,她實在承受不起他對她的好。

    她知道,他喜歡上她了。

    他的付出,她無法給予迴報,拒絕是她唯一的選擇。

    他挑起眉來,沉聲厲問:“你說什麽?”

    可惡,她的淚水怎麽一直流啊!

    瞧得他的心都疼了。

    但她說的那句話是什麽意思?

    他不得不板起怒顏來向她問個清楚,討個明白!

    即使她多情的眼眸哭泣時就像朦朧的星星,水霧蒙蒙,惹得他心生憐意。

    “別對我這般好,我承受不起。”好不容意止住了淚,她提起勇氣朝他的眼睛望去,堅定地說道。

    他呆呆地注視著她的眼睛。

    她經過露水洗禮之後的眼眸正蕩漾著一絲柔意,惹得他心生柔情,如入仙境,忘卻世間一切的醜惡。

    發現自己心生情欲,他別過臉去低罵自己,“不行!”卻忽略了這句話聽在柳如思耳裏的含意。

    所幸,在那瞬間她瞧見了他眼裏的欲火,她明白他話裏真正的含意,更明白他對她的情不同於其他男人。

    她知道自己逃不了了。

    她輕籲了口氣,決定采取以退為進的對策。

    深深歎息一聲,她無奈地說:“不行嗎?那如思也不勉強了。”隻要你別太靠近我就行了。她在心裏補上一句。

    他迴過神來傻愣愣地凝視著她,良久良久,他捧起她的臉蛋,溫熱的唇輕輕磨著她的額,而後沿著額際滑至她的耳,用他的氣息吹拂著,聽著她的唿吸,他感受得到她心裏的悸動。

    再貼近她的耳畔一分,他的聲音輕得如催眠般,“我不喜歡聽見你拒絕我的好意,這類的話以後不準再說了,懂嗎?”

    “懂。”好吧,她不會隨便拒絕他的好意,但若對她來說是壞意的“好意”就另當別論了。

    “乖,懂就好!”他開心地撫撫她的頭,笑道。“駱大哥……”炻騰哥哥太親昵,她叫不出口,對戰期間她也隻能勉強這麽稱唿他了。

    “嗯,怎麽了?”撥開她散落眼角的發絲,他輕聲應著她,心中正狂喜著。

    駱大哥,駱大哥,喊在她的櫻桃小嘴裏就是如此美妙好聽。

    她沒迴應他,而是垂下了頭去。

    他不解地皺眉,抬起她的下顎,卻見她潮紅了臉,便取笑她,道:“你怎麽了?臉好紅哦!”

    “那個,我……呃……”她熱紅了臉,欲言又止。

    老天爺,這教她怎麽開口好呢?

    想起自己的傷,便想起他有意無意的輕薄;

    想起他的輕薄,她就臉紅;

    她一臉紅,她就想開口念經—禮儀經。

    可是若她真的開口,恐怕他又會做出什麽令她難堪的事來。

    唉,這該如何是好?

    她眼珠子轉啊轉,結果訥訥地停留在駱炻騰的眼上,發現他一直凝視著自己,靜待著她說出想說的話。

    “我不敢說。”

    “為什麽不敢?”

    瞧著她微帶紅暈的羞澀,欲語還羞的小女人模樣,他欣賞的雙瞳裏閃爍的是一種感動和愛慕,這歡樂的火焰是由意外的火花所點燃的。

    他從未想過,原來她也有羞澀如花的一麵,卻不知這朵圍繞在他身邊散發著芬芳的花朵,其實是由他偶然落下的種子所生長出來的。

    在他心底,她就像一幅素雅的名畫,越品越有味,卻任誰也無法褻讀,包括他在內。

    “我怕我說了你會生氣。”

    “那你就別說會讓我生氣的話來啊!”瞧見她又垂首,他歎了口氣,道:“說吧!我保證我會靜靜地聽你把話說完,不生氣。”

    可後來他後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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