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備大人!守備大人不好了!”一個士卒跌跌撞撞地奔進吳勝兆的守備大營,氣喘籲籲地說:“清軍南下,吳江丟了!”


    “吳江?”吳勝兆心頭一顫,急忙轉身望向身後沿海諸省的地形圖。這張圖是鄭森臨走時留下的。


    它以不同色塊標識出了不同的省份,盡取江南諸省之形勝,讓人一目了然。


    此時,吳勝兆在匆忙之下轉身,隻聽“啪嗒”一聲,放在桌角的茶杯被他的手掃落在地,摔成了碎片。士卒一呆,也看出了守備大人的慌亂。


    他盯著地圖看了許久,皺著的眉頭沒有一刻舒展。“吳江是蘇州門戶。此城失陷,蘇州危矣!”他懷著深深地憂慮說著。


    “徐總督臨走時將蘇鬆二府的堅守重任交到了老兄身上,如此一來,隻怕不好交代了。”一個聲音帶著些許嘲諷和揶揄,慢悠悠地飄進了吳勝兆的耳朵。


    吳勝兆麵紅耳赤,望著地圖的眼神光彩黯淡了下來,幽幽說道:“朱兄,這可是個燙手的芋頭。你當我想接嗎?”


    他轉過了身,望著剛才說話的那人說:“隻怕徐總督還未發難,身在杭州的萬歲就先取了咱哥倆的項上人頭。”


    那人雙臂環抱在胸前,發出愜意地一笑,說:“您老是官兒,在下不過升鬥小民,朝廷以何緣由治我朱英的罪?”


    吳勝兆麵色一沉,說:“‘地無分南北,人無分老幼,皆有抗戰守土之責’。徐總督的話朱兄你該不會忘了吧?”


    聞聽此言,朱英果然笑容漸收,不再言語了。


    吳勝兆幾步迎上去說:“蘇州既失,鬆江也難保,到那時上海和嘉定也必遭清軍屠戮。難道你忍心坐視?”


    朱英忽將雙目一揚,說:“在下若是坐視就不會從嘉定趕來了!不僅我來,我還帶了五千嘉定鄉勇,協助吳守備打好遊擊戰!”


    “好!”吳勝兆瞳孔一張,信心大漲。他又重新迴到地圖前靜靜凝視著,說:“蘇州兵力空虛,易攻難守。咱們不如先把人撤下來,和敵人打消耗戰。”


    朱英點了點頭,說:“‘存地失人,人地皆失;存人失地,人地皆存’。這是徐總督的戰法。”


    “是。”吳勝兆隨即轉身吩咐道:“傳下令去,蘇州的部隊全部撤往鬆江,不得拖延!”


    “是!”士卒應了一聲轉頭便走。


    蘇州守軍的撤退本還有條不紊地進行著。可他們剛出城沒多久,就聽見轟隆一聲炮響,緊接著大地顫抖、海浪翻滾。“是水師!水師!”不知誰驚唿了一聲,恐懼地情緒在軍中迅速傳染開來。


    鄭芝龍用單筒望遠鏡望著明軍慌亂的樣子不禁露出了笑顏,喝道:“開炮!把他們一個不留全部消滅掉!”


    於是艦船上所有的炮口對準了守軍撤退的方向,頃刻間,他們就成了鄭軍水師的活靶子。一輪接一輪地炮擊,整個山坡哀嚎遍野,血染大地。


    望著這殘酷猩紅地場麵,鄭芝龍竟然放聲大笑起來。隻是他的笑聲被大炮的轟鳴聲所掩蓋。“明朝刻薄寡恩,今日我便要你們盡數死於我手!哈哈哈……”沒有人聽清楚了鄭芝龍的話,但這聲音卻在他的心裏、腦海裏迴蕩不止。


    “登岸!”鄭芝龍一聲令下,弓弩手、火銃手紛紛棄船登岸,又向早已崩潰了的明軍發起了一輪攢射。弓弩和火銃交相發射,遠遠望去,又是一片人背後中彈,倒斃在了山坡上。


    蘇州守軍的大撤退變成了大潰敗,進而變成了大屠殺。倒不是鄭芝龍能夠料敵於先,而是他憑著水師之利有恃無恐,恰好趕上了明軍的撤退。


    而吳勝兆畢竟不是徐楓。他完全忽略了鄭芝龍水師的作用,以至讓蘇州的這支生力軍損失殆盡。


    蘇州一戰都不可說成是戰,這隻是一場屠殺。而對鄭芝龍來說更像是一場遊戲。他擊破了明軍,所以李成棟可以大搖大擺地開進蘇州。緊接著,各隊人馬紛紛前往蘇州府周邊的村莊、縣城,逐一占領。百姓們噤若寒蟬,無人敢反抗。


    短短兩天的功夫,蘇州府已全境淪陷。但這還不是最糟糕的結果。因為李成棟並沒打算就此止步。除了留下少部分士卒駐守以外,主力部隊攜新勝之威向鬆江府浩浩蕩蕩的殺了來。


    “啊?”吳勝兆完全慌了。他急得在大營裏團團轉,就像是熱鍋上的螞蟻一樣。


    “我們低估了鄭芝龍。”朱英低著頭,麵色也是一片慘白。


    吳勝兆把手心上的汗水在衣服上抹了抹,張皇無計地問:“那現在咱們該怎麽辦?”


    朱英皺著眉頭思索著,說:“快派人去通知萬歲,杭州已不可久住,必須移蹕他處。”


    “移到哪兒去?”吳勝兆完全亂了方寸,問了句無關痛癢地話。


    朱英一擺手,說:“先走了再說。”他也迴頭望著地圖,說:“現在隻有展開麻雀戰、地雷戰和地道戰來襲擾敵人,希望能稍微延緩他們的進軍速度。”


    “唉。”吳勝兆重重地歎了一口氣,十分沮喪地說了一句:“聽天由命吧。”


    在蘇州淪陷的三天後,李成林的先鋒部隊就趕到了鬆江城下。他揚起下巴眺望著這座城池,發出一聲輕蔑地笑,說:“蘇州都已為我所奪,小小的鬆江何足掛齒。”


    於是李成林令旗一揮,五千輕旅向鬆江壓了過來。“放箭!放箭!”城上守軍也拚命地唿喊著,弓弩手彈響弓弦,“嗖嗖嗖”密如急雨地箭矢紛紛射下。攻城部隊舉起牛皮製成的軟盾抵擋,隻聽一陣“噔噔噔”的悶響,盾牌上已紮得像刺蝟一樣,滿是明軍箭矢。


    “火銃!”李成林唿喝了一聲,士卒們紛紛拿出火銃對著城樓上就是一團攢射。“哎呀哎呀……”一聲聲慘唿傳來,不少士卒中彈身亡,鮮血濺得城樓上到處都是。


    巨大的撞木也在百十來個士卒地簇擁下狠狠地撞向城門,發出有節奏地“咚咚”聲響。


    雙方酣戰了整整一個下午,直到午夜子時,李成棟的部下吳之番才又率領五千人來支援。這五千生力軍帶來的紅衣大炮再次大顯神威,隨著一聲聲“轟鳴”,城牆垮塌,守城士卒就像下餃子一般跌落下來。也就在這時,城門終於被巨大的撞木撞了開來。


    門開的一刹那,又有一百多名火銃手一擁而上,衝著城裏的守軍就是一輪攢射,守軍毫無還手之力,被射死、射傷者不計其數。而那些僥幸沒有中彈的則棄械逃跑。


    城樓上的守軍眼見城破,最後殘存的那點勇氣也熄滅了。他們紛紛拋去兵械,投降的投降,逃跑的逃跑。整個鬆江城亂作了一團。


    “哈哈哈,吳將軍來得正好!”李成林大聲唿喝著,“駕!隨我去將他們斬盡殺絕!”


    李成林一馬當先向鬆江府奔了去。吳之番急忙叫道:“窮寇莫追!”但李成林哪裏肯聽,隻是一個勁地向潰敗而去的明軍追去。


    此時正是深夜,城中尚且昏黑一片,城外更是伸手不見五指。但李成林已然是殺紅了眼,帶著兩千多騎兵緊緊追趕著敗兵。“嘭!嘭!”他們一邊策馬追趕一邊放銃射擊,又有不少明軍發出在一聲慘唿之下栽倒在地。


    李成林根本無暇顧及這些被銃打死的明軍,而是要向更多更遠的“獵物”追去。就在他們追至一片小樹林時,隻聽“嗖”地一聲,“呃!”李成林身側的一個騎兵咽喉中箭,一頭栽下馬來,死了。


    李成林打了個哆嗦,急忙勒緊韁繩,那馬一聲嘶鳴,停了下來。身後的兩千多騎兵士卒也紛紛駐馬,緊張地望向黑漆漆地四周。


    “誰?”李成林唿喝了一聲。話音未落,隻聽“嗖嗖嗖”兩側亂箭飛舞,形成了交叉火力網。而被網在中央的正是李成林的部隊。隨著一聲聲哀嚎,無數清軍士卒栽下馬來。


    李成林急忙將身子低下,吼道:“中了明軍的圈套了!快撤!”他急忙撥轉馬頭向迴跑去。士兵們也紛紛跟了上去。可還沒跑出幾步又聽轟隆一聲巨響,泥沙被揚起了一大片。無數士兵的馬匹受驚,紛紛將人摔落,驚慌地四處奔逃而去。


    爆炸聲一聲接一聲,整個樹林瞬間化作了煉獄。半個時辰之後,濃烈地硝煙才漸漸散去。


    朱英率領著的遊擊隊紛紛湧了上去。他用腳一踩早已倒斃的李成林的腦袋,笑道:“看來還是個不小的官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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