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才剛剛將人半抱半拖著放上有滑輪的移動車,還沒出病房,那隻虛虛抓著林佩娥手腕的手陡然落了下去。雲安愣了一秒,才堪堪反應過來…太姥姥…落氣了。病房裏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靜中,所有人都不敢置信,然後爆發出猛烈的哭喊和悲戚聲,如杜鵑啼血般淒厲。林芝芳哭軟了身子,林芝媛哭得直跳腳,嘴裏喊著“姆媽”,林佩娥呆呆的站著,望著眼前半睜著眼睛已經逝去的母親,眼淚似乎已經流幹了。“零點,是零點!”三舅奶奶控製不住的尖叫起來,眼裏的驚恐比悲傷更多。四舅奶奶雖然不至於大喊大叫,但也變了臉色。沉浸在悲傷氛圍中的雲安被這樣一喊迴過神來,心中一緊。太姥姥已經死了,之前雲安猜測他們完成了太姥姥的心願卻沒有離開這個空間,是因為太姥姥希望有人見到自己死亡的“真相”。可現在太姥姥已經落氣了,他們這些玩家卻還是待在醫院裏,沒有絲毫的變化。太姥姥想要做什麽呢?雲安看向病床上的屍體,在場的許多林家人心有戚戚不敢看,他們心中有愧不安,便不敢直視。按照這個副本裏的規則,老人死在零點是大大的不吉,也是一種對兒女的詛咒,更別提太姥姥死時還是半睜著眼睛,那雙已經慢慢擴散的渾濁瞳孔裏似乎倒映了所有林家人的臉。林佩娥站在病床邊,一隻手緊緊握著逝去母親的手,另一隻手輕輕放在母親死不瞑目的雙眼上,輕輕往下撫。在場所有人,包括雲安的心都提了起來。一撫,眼睛不閉。二撫,林佩娥哽咽著承諾道:“姆媽,你走吧,我們給你一個風風光光的葬禮,讓你體麵的離開。”林世強夫妻的臉色變了變,陳芳更是偷偷的掐了掐林世強的胳膊肉,痛得林世強齜牙咧嘴的,又不敢吭聲,隻能瞪陳芳一眼,而陳芳不甘示弱的迴瞪。風風光光的葬禮?開什麽玩笑,這得多少錢?當時為了保住這套房子,他們可是答應過等老人死後,辦喪事的錢他們出一半。但瞧著病床上老人死不瞑目的屍體,陳芳抖了抖,低著頭最後還是忍下沒吭聲。雲安望著太姥姥的屍首,這迴她的眼睛幾乎全閉上了。看著這一幕,雲安心中說不出的難受,操勞了一生付出了一生的老人可能最後的心願隻希望能辦一個風風光光的熱鬧的葬禮,再沒有其他的要求。三撫,林佩娥趴在姆媽的胸口,她哭著高聲喊道:“姆媽,我是佩娥,以後弟妹有我,您放心走吧。”至此,太姥姥終於閉上了眼。人雖然死在了醫院裏,但屍首還是要帶迴鄉下去土葬。太姥姥的棺材是很多年前她自己選的木材做好的,刷了漆,哪怕放了許多年木頭也沒有受潮變形,隻微微擦了擦棺材上的灰,還是黑亮亮的。屍首被送迴了鄉下,卻又產生了一個新問題。去誰家做喪事?按理說應當是在四個兒子家選一個,但老二林世威家的院子太小,搭了靈堂就沒有辦法搭建流水席的棚子,老三林世成家獨在一個地方,靠著山,去他家的路至今都沒修好,還是泥巴路,院子也不算太大。就隻剩下了老四林世平和老七林世強。兩家緊挨著,一個在上,一個在下,走路一分鍾就能到。太姥姥的喪事就在這兩家中二選一,但誰家的媳婦都不願意,說什麽都沒用。雲安知曉,這四舅奶奶和小舅奶奶都是厲害的主兒,就是不知道誰技高一籌。薑到底還是老的辣,四舅奶奶靠著林世強拿到的太姥姥的那座房子出來說嘴,陳芳再不情願,也隻能咬著牙忍下,靈堂地點最終還是定在了林世強家。靈堂一搭,哀樂一奏,嗩呐一吹,白事的氣氛便起來了。作者有話說:好家夥,學習的時候隻想碼字,碼字的時候又想學習,不愧是我(貓貓頭流淚jpg第121章 五好筒子樓與此同時雲安和金子吟等玩家也聽到了村子裏的人背後小聲的議論。原來不知從何時起, 村子裏有了這樣的流言,說太姥姥是克夫克子命。如若不然,怎會丈夫早死,又怎會兒女們過得個個不順, 還有那道士, 怎地別人家都不去, 就去她家。聽了這流言, 雲安和夏宛、金子吟的臉色都不太好,在他們看來, 這克夫克子的流言就像是壓倒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太姥姥若想安度晚年,她有手有腳, 除了不能勞作外她是能料理自己生活的, 她大可住到村鎮那廢棄的小學學校裏去, 隻需要兒女們給她一點點錢供她吃飯, 或者給她送一點蔬菜買一點肉。有一次她也實在是受不住兒媳婦們的手腕,住到了那廢棄小學裏, 但沒過幾天村子裏就流言四起,指責林家姊妹們不孝。林家姊妹在村子裏都抬不起頭, 村長和其他村幹部們也紛紛來做工作, 於是沒過幾天, 林家幾兄弟便去了廢棄小學親自接人迴家。在學校裏他們立誓保證會好好的待姆媽,太姥姥為了兒女們的名聲考慮, 也相信了他們的保證, 最終還是軟了心腸跟著他們迴去了。然後就是…舊態複萌。“她後來活著都不算為了她自己,算為了兒女們活著, 卻還有這樣的流言…”一向冷靜的金子吟到了此刻都有些繃不住情緒。夏宛已經氣得眼睛都紅了, 他們見過人性肮髒的一麵, 可是…見過和自己親身體驗過是完全不一樣的感受。她沒忍住罵了句髒話,看著正在搭建靈堂的林家兄弟,怒斥道:“都不是東西!”靈堂搭建在林世強家裏,棺材也擺好了,但太姥姥生前最後住的地方是林世平家裏,按照這裏的習俗,親屬們要去死去的親人的房間裏將她的東西都收拾出來,全都燒幹淨或者打砸掉。這項工作一直都是女兒們和兒媳婦們來做。雲安幾個小孩乖乖的跟在自己家大人身後進了太姥姥住的小屋子,卻不見那些舅奶奶們,隻有林佩娥、林芝媛和林芝芳三姐妹在。“現在知道害怕了。”林芝媛一邊掉眼淚一邊收拾道,“都躲在外麵不敢進來。”雲安聞言朝著門外的方向看去,果然,除了二舅奶奶之外的其他三個舅奶奶都站在離門口不遠的地方,裝作很忙碌的模樣,實際上都在悄悄的打量著房裏的動靜。林佩娥沒說話,沉默著收拾木櫃裏的衣服,太姥姥的衣服少得可憐,有些還打了補丁,冬天穿的毛衣毛都快掉光了,也不軟和,硬邦邦的,摸著就知道是穿了許多年還不舍得扔的。紅著眼眶的林佩娥將這些打了補丁,硬邦邦的衣服拿出來,跟林佩娥一起收拾衣物的林芝芳強忍著哭腔喃喃道:“這麽就這麽舍不得,連件好衣服都舍不得穿,明明買了新衣服。”林佩娥三姐妹各有分工,林芝芳條件好些,課業也忙,她給姆媽的大多數都是錢,林芝芳會送點菜,偶爾買件新衣服,林佩娥既給錢也買衣服,但是這些新衣服送過去,也不見她穿。原來都收著藏著在櫃子的最裏麵。“活著的時候不穿,現在死了都燒了,得不償失。”林芝媛走過來幫著一起收拾。太姥姥屋子裏沒什麽東西,她活著的時候就“萬人嫌”,到時間就被兒媳婦們急著送到下一家,明明有那麽多子女,卻活得像個漂泊無依的浮萍。林芝媛看著那些嶄新的沒穿過一迴的衣服邊掉眼淚邊抱怨,她將那些新衣服拿出來,看見了衣服裏夾著的白色紙張。白色紙張上寫著歪歪扭扭的一行字。“衣服都是你們給我買的,我沒穿過,都留給你們,不用害怕,姆媽不嚇你們。”太姥姥隻上過小學,很多字都不會寫,就這短短一行字有字也有拚音,字體稚嫩,連小學生的字都不如,但滿懷的卻是一個母親最樸素的掛念。按照習俗,死去的人的衣服和用過的東西都是要燒幹淨的,但若是逝者在生前就送出去的東西便可以留下。這些新衣服就是太姥姥特意留的。雲安甚至都能猜到她的想法,對她來說新衣服這樣多,她穿不完,每件都試過後等她死了便都要燒幹淨,還不如都留著,等她死了女兒們也能拿迴去。細密的哭泣聲在屋子裏響起,看到這張白色紙條,別說林佩娥三姐妹,雲安和金子吟他們都紅了眼眶。三姐妹邊哭邊收拾,雲安他們也幫著做了點力所能及的小事,他們打開了太姥姥平日裏放東西的櫃子,裏麵有平日裏別人給她的零食,還有好幾根棒棒糖,一看便知道是給雲安他們這些重孫兒準備的,櫃子最裏麵也有女兒們送來的一點營養品,都是嶄新沒動過的。可一看保質期,全都過期了。含著眼淚將這些東西都清幹淨,林佩娥姐妹最後開始收拾床,太姥姥睡過的被子床單還有枕頭被套這些全都要燒掉。就在她們去掀床單的時候,一遝紅色的錢差點散落一地。姐妹三人對視了一眼,林芝媛蹲下身子快速的將錢都收攏疊好,而林佩娥翻到了藏在床單下的紙條,和藏在櫃子裏的如出一轍。太姥姥給他們三姐妹總共留了1500塊錢,每人500,還給孫兒們一人留了200,就連雲安這樣的重孫兒也一人留了一百。望著這一遝遝厚厚的錢幣,三姐妹的眼淚再次奪眶而出,大哭了起來。太姥姥留下的紙條上清清楚楚的寫著,讓三姐妹將單獨留給她們的錢收好,不要讓任何人知道。這時候她就像料事如神一般,猜到了自己死後願意來料理自己身後東西的人有且僅有自己的女兒們,所以才這樣大膽的將錢藏在了床單下麵。紙條上還寫著,讓她們三姐妹將這錢都存起來,這是她留給三個女兒最後的“保命錢”,到了萬不得已的時候再用,她也知道,自己死後剩下的其他的錢會被兒子們瓜分,女兒們什麽都不會有,所以才這樣費勁心力存這1500塊錢給她們。“大姐……”林芝芳哭得眼睛都快腫了,抽抽噎噎的看著林佩娥,等著她做一個決斷。這錢她們收還是不收?“收著吧。”林佩娥眼眸含淚,將那似乎還帶著溫度的紙幣一張一張的捋通順,貼身放著。林芝媛和林芝芳見狀也照做了,隻是悲從中來,又忍不住大哭了起來。屋子外聽到動靜的眾人不知道發生了何事,匆匆忙忙的走進來,林佩娥站起來拿著剩下的那一疊錢,叫了剩下的林家姊妹進來。她當著所有親戚朋友,鄰裏鄰舍的麵將錢拿出來,按照姆媽的遺願,一個個分了。雲安站在小孩的最前頭,拿著那嶄新的紅色的一百塊錢,就像是一個燙手的山芋,他眼眶發紅,癟了癟嘴,硬生生的忍住了哭意,不能哭。這些錢就像是打在林家兄弟和林家媳婦臉上的巴掌,哪怕他們如此對待太姥姥,死後太姥姥依舊為他們留了一筆錢。兄弟當中最冷心冷清的林世平到了此刻也禁不住紅了眼眶,輕聲叫了一句姆媽,雲安看著那幾個舅奶奶也有所動容。每個人都鄭重的收起了這筆錢,屋子裏收拾得差不多了,林佩娥三姐妹也準備往外走,雲安因為身型小,瞧見了桌子底下的瓶子。是玻璃瓶。他曾經在外婆家見過差不多一模一樣的瓶子,瓶子的瓶身灰蒙蒙的,帶著各種各樣的劃痕,一看就知道是重複使用過的。這種玻璃瓶在農村一般都是用來裝自家釀造的米酒。鄉下生活的人們不管男女,都能喝兩口,但大家幾乎不會買酒喝,都是自己釀酒,其中米酒最好釀造,度數也不算太高,又有酒的香甜,很多人就好這口。雲安記得,太姥姥就是喝了許多酒,醉死的。她是故意的,想自殺。但無論是上吊還是投河,帶給子女們的名聲都不好聽,所以便喝了許多酒,硬生生的將自己醉死了。這是林世強在病房裏給雲安講述的過去,也是雲安在這個不穩定的空間裏親眼所見。雖然他還不太明白,太姥姥已經離世了,為何他們還留在這個空間裏,她還有什麽未盡之言。趁著大人們沒注意,雲安和注意到他動作的許微童使了個眼色,許微童一愣,但也很快反應過來,走到了雲安身邊,掩護著他,兩個小孩在大人眼皮子底下偷偷的將這個喝光了的酒瓶收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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