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送葬的隊伍很長也很熱鬧，前麵有花鼓隊和禮儀隊，後麵跟著了舞龍舞獅的隊伍，在一片熱熱鬧鬧的氛圍中，出殯儀式真正開始了。作為親屬，雲安他們按理說是要跟著一起的，但是林家人太多了，缺那麽一兩個也無人知曉，雲安和花幹脆就站在了隊伍的最邊緣，若即若離。就在出殯隊伍即將走出小區時，一輛車身上滿是飛濺的泥水的黑色suv像一個炮彈一樣直直的衝進了小區，然後一個急停擋在了出殯隊伍的最前麵。隊伍被迫停下，隊伍裏的每一個人臉色都極為難看。駕駛室的門被人猛然打開，一個年紀在三十出頭的男人從駕駛室裏衝了出來，緊隨在他身後的還有一個差不多年紀的女人，懷裏還抱著一個孩子。“毛仔？”有人認出了男人，驚訝出聲道。這個小名有點耳熟，雲安仔細迴憶了一番才想起來之前他向外婆詢問各家情況時外婆提起過，外婆喊的也是“毛仔”，他是林世強的兒子，也是獨生子，他不在本市工作，在隔壁市開了家小型的家電店，收入比上不足比下有餘。雲安有些疑惑，他怎麽會這個點突然到小區裏？兩個城市之間也隔了兩百多公裏呢，而且還是這樣一副急匆匆的模樣。難道是知道小舅爺爺住院的消息，迴來探望的？可是小舅爺爺住院都好幾天了，現在才迴來看嗎？下車見到出殯隊伍，毛仔也是一愣，他腳步匆匆的，也沒看清楚牌位上的名字，著急忙慌的跑到了小舅奶奶麵前，五官緊皺，身後是緊緊跟隨的妻子和兒子。“媽，你快幫我準備一些五彩的繩子，正好這裏有道士，小丁她……”毛仔的話還沒說完就被輪椅上有氣無力的林世強狠狠拍了拍胳膊，“你也不看看這裏是什麽場合！”林世強看上去很生氣，怒氣連帶著一陣咳嗽，咳得撕心裂肺的，似乎連肺都要咳出來了。“毛仔！把你的車讓開。”走在最前麵的雲安的外婆半抬著那雙渾濁的眼眸，語氣嚴厲道，“快去！”毛仔愣了一秒，似乎這才反應過來，當他看清楚牌位上的字後臉色驟變，一瞬間變得無比緊張，連聲道：“我馬上把車開走，馬上。”說完他甚至都來不及招唿身後的妻兒，直接鑽進了車的副駕駛，倒車，將車退出了小區。被迫停留在原地的出殯隊伍這才重新又行動了起來，但是走在最前頭的道士低頭看了一眼手表，忽然臉色一變道：“不好，時間來不及了。”如果不是被這突如其來的車攔住了路。而出殯隊伍向來是不避讓任何路障的，就像開工沒有迴頭箭一樣，既然已經開始往前走了那麽就不能再轉彎繞路，隻能直直的往前走。要不然就是不吉利。原本時間是剛剛好的，現在被車這樣一攔，時間就差了。出殯隊伍裏的林家人臉上露出了慌張的神情，雲安低頭看了一眼手表，還剩下十秒。哪怕剩下一分鍾，這麽長的出殯隊伍都不可能走出小區。來不及了。道士神色一變，腳步一轉就要想走，這時一隻枯瘦但堅定的手搭在了他的肩頭。雲安外婆像是瞬間又老了好幾歲一般，身軀似乎更加佝僂，但聲音卻無比的堅定，“繼續走！不要停！”道士想掙紮，可隊伍後麵的林家人此刻卻像是心有靈犀一般齊齊看向了最前頭的道士。被二十多雙眼睛這樣盯著，道士出了一身的冷汗，慌裏慌張的迴過頭隻能硬著頭皮繼續往前走。“三”“二”“一”站在雲安身邊的花忽然開口，神情慵懶，帶著點無所謂的笑意，像是在看一場鬧劇似的。在花的倒數聲中，零點準時到來。出殯隊伍還剩下一半都在小區裏，沒有來得及離開。這一刻，不僅是雲安，幾乎在場的所有人都屏住了唿吸，像是在等待著某種東西的到來。隻有一絲夏夜溫柔的晚風吹拂，什麽也沒發生。雲安鬆了口氣，他後知後覺的反應過來，小誌身上是沒有怨氣的，唯一有怨氣不得安歇的是四舅奶奶。如果四舅奶奶沒有被花打滅的話，說不定這會兒已經迎來了某種靈異事件。但是四舅奶奶已經魂飛魄散了，自然也鬧不成什麽動靜來，就算出殯隊伍沒有趕在零點前離開小區，那也沒事。雲安這樣想著，可是他看林家所有人，包括雲安外婆的臉色都很難看，像是在這一瞬間他們身上發生了某種雲安他們不為所知的事情。花臉上的嘲弄與譏諷更深了幾分，看著林家人的眼神就像是在看一群馬戲團的動物，見他們上躥下跳的想要改變自己的命運卻還是無能為力的模樣。出殯很快就結束了，在整個隊伍離開小區後，兩個骨灰盒子被專人送去了殯儀館暫時存放，第二天白天再去處置。這時林家的大部分人也都迴到了小區，大家看上去心情都很不是很好，個個心事重重，甚至還有人掩麵哭泣了起來。在這一片灰敗之色中，導致出殯隊伍沒有及時離開的“罪魁禍首”毛仔帶著妻兒走進了小區。他像是知道自己做錯了事情，一個三十多歲的男人臉上露出了掙紮為難痛苦愧疚等等各種複雜的情緒，隻是他才走到雲安外婆麵前，還沒來得及開口，側方忽然衝上來一個人影，抓著毛仔的胳膊，狠狠甩了他一個耳光，清脆的聲音在場的每一個人都聽得一清二楚。“你是不是想害死我們啊！”許微童的外婆林芝媛帶著哭腔的聲音像是拉開序幕的第一聲響動。作者有話說：明後兩天都有萬字更新~拜托大家不要養肥嗚嗚嗚感恩！感謝在2022-12-01 22:42:01~2022-12-02 02:14:14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感謝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嗯嗯？ 1個；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果果今天不睡覺 3瓶；嗯嗯？ 1瓶；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第85章 五好筒子樓一個三十出頭人高馬大的男人被一個小老太太扇了耳光, 林芝媛用的力氣不小，毛仔的頭被扇得偏向了一邊，右側臉頰上清晰的浮現出五個紅色的指痕印子，看著有點滑稽。但沒人能笑得出來, 每個林家人的臉上都帶著莫名的恐懼與憤怒還有無奈悲傷。就連毛仔的父母, 林世強和他身後的妻子都沒有出聲阻攔。“你們幹嘛打人啊。”隻有毛仔的妻子, 憤憤不平的為自己的老公說話, 她是個模樣很清秀的女人，懷裏抱著昏昏欲睡的孩子, 上前一步站在毛仔身邊，看向長輩的眼神裏充滿著不滿和警惕。沒有人迴答她的話, 就連打人的林芝媛也像是沒有聽見她的指責般, 哭得淒淒慘慘戚戚, 如果不是許微童扶著估計早就倒地不起了。毛仔攔了攔自己的妻子, 對著她輕輕搖了搖頭，示意她不要再說了, “是我的錯，各位叔叔姑姑伯伯, 我迴來得太急了, 沒有看見……”他的話再次被打斷, 這次是林世成的妻子，她怒道：“你現在道歉有什麽用！出殯的時間也錯過了, 你知不知道你到底幹了什麽好事啊！”“好了！”雲安外婆站了出來, 聲音裏帶著無盡的疲憊，“現在說這些也沒用了, 毛仔他也不是故意要誤了出殯的時辰, 而且當年如果不是你們有錯在先, 也不至於現在心驚膽戰。”“這件事就到此為止，現在也不早了，大家都累了一天，各自迴家休息吧。”雲安外婆一錘定音，帶著雲安往筒子樓的方向走。雲安悄悄的給花使了個眼色，順從的陪著外婆朝著黑暗裏走去，隻是他對突然迴來又欲言又止的毛仔夫妻還是很好奇，沒忍住迴頭望了望。見主事的林佩娥就這樣走了，剩下的林家人麵麵相覷了一番，最後也都散了。隻剩下林世強一家子還停留在原地。遠遠的，雲安聽見了他們零星半點的對話。見人都走了，毛仔著急的走到小舅奶奶麵前，詢問道：“媽，家裏還有五彩的繩子嗎？毛線也行。”小舅奶奶有點懵，結結巴巴的迴答道：“這個……這個我也不太清楚，你要這個做什麽？”“媽，你忘了？道士來家裏要用的，之前你不是說過嗎？道士做法要準備五彩繩子，還要……”走得太遠了，雲安已經聽不太清楚他們說話的內容，隻能在心裏默默的記下幾個關鍵信息點。看來毛仔迴家不是來探望自己生病的父親，而是迴來想做一場法事，他們難道是遇到了什麽？也和太姥姥有關麽？可是雲安記得毛仔一家三口現在不住在這個小縣城，在隔壁市。雲安在迴家路上思索著，終究還是按耐不住，詢問外婆道：“奶奶，道士做法要用到五彩的繩子是有什麽說法啊？”林佩娥腳步不停，隻冷哼了一聲，滿懷譏諷道：“不做虧心事不怕鬼敲門，道士做法用紅繩，治的是他們自己的心。”顯然林佩娥也聽到了林世強一家的對話。治的是他們自己的心？那就說明林世強一家都很心虛，雲安又想起了外婆曾經說過的那句話，她說恩怨到了雲安父母這一代就截止了，跟雲安這一代人沒有關係。看來林世強一家子彼此心知肚明，可能真正無辜的隻有毛仔的妻子和兒子。“安安，明天你起床後開始著手準備收拾收拾你的東西。”林佩娥突然扔出了一個重磅炸彈，雲安險些都要開始懷疑自己的耳朵了，“奶奶家也沒什麽好玩的，我明天和你媽打個電話，讓她給你買票，你早些迴家吧。”外婆這是要趕自己走？雲安想都沒想立刻迴答道：“奶奶，我不迴家。”“我好不容易高考結束了有大把的空閑時間可以陪您和爺爺，以後就沒有這麽好的機會了。”雲安結結巴巴的解釋，著急的手忙腳亂的，“而且，而且我在這裏一點也不無聊，金子吟、夏宛、花花……哥哥，我們都很多年沒有見過了，這一次在一起正好聚聚。”不甚明亮的路燈的照耀下，雲安的聲音越來越小，他也明白了外婆的意思。方才說的那些都是借口，外婆想讓自己離開的原因恐怕是太姥姥的報複……開始了。小舅爺爺住進了醫院，四舅奶奶和小誌都死了，四舅爺爺腦袋後麵長了個不祥的大包，現在小舅爺爺的兒子又急匆匆的跑了迴來。如果放在恐怖電影裏，那這些便是“好戲登場”前的預兆。但不管有什麽樣的理由，雲安都必須留下，他的副本任務沒有完成，夏宛和金子吟也還在這裏。“好了，你就聽奶奶的話，要聚以後還有很多機會相聚，你們都是年輕人，未來見麵的次數多著呢。”林佩娥不容雲安反駁，“就這樣定了，明天我給你媽媽打電話。”雲安明白外婆的良苦用心，雖然禍不及三代，但是誰知道會出什麽意外狀況，讓雲安走是林佩娥能想到的最穩妥的方法，可是……雲安還想再勸，但林佩娥卻不想再聽了，她微微加快了腳步，走進了筒子樓裏，一手抓著欄杆，步履蹣跚的爬上了二樓。直到在二樓家門口，樓道中央剛裝好不久的感應燈泡亮起，暖黃色的燈光傾斜而下，照亮了林佩娥臉上那流淌而下的淚痕，雲安心中就像是被人用拳頭狠狠錘了一下，有點痛。外婆是舍不得他的，卻又擔憂他的安危，強忍著心痛逼著他走。祖孫二人沉默著進了家門，林佩娥打開客廳的燈，卻不看雲安，隻淡淡道：“快去洗澡睡覺吧。”看著外婆那背曲腰躬，消瘦的背影，雲安情不自禁的想，外婆她此刻又是什麽樣的心情呢？林世平說過當年的事情大家都有份，林佩娥或許也會死，有可能這就是她和雲安此生見的最後一麵。雲安眨了眨眼，掩去了眼中的濕意，他迴了房間找出換洗的衣服走進了浴室，不管怎樣，他都不會離開，他一定要留下來。今日發生的事情太多，洗完澡後的雲安一身輕鬆，幾乎頭剛沾著枕頭就睡著了。第二日清晨，炙熱的陽光順著房間裏沒有拉攏的窗簾縫隙如利箭一般直直照射進來，打在房間中央的床上。趴在床上唿唿睡得正香的少年人纖細修長的小腿被陽光曬得滾燙，雲安不甚安穩的翻了個身，睡衣的衣擺被卷著向上，露出了少年白皙清瘦的腹部，微微起伏著。窗外人聲鼎沸，敲鑼打鼓，熱鬧非凡，就連二樓也沒有幸免。還未睡醒的雲安像鴕鳥一樣下意識的將腦袋埋在了枕頭下，想要阻隔這宛如菜市場買菜時永不停歇的聒噪聲，可是效果甚微，他還是不情不願的醒來了。睜眼看到還帶著一點點黑綠色黴痕的天花板，雲安有點懵，過了幾秒之後才反應過來這不是在雲家莊園裏，是在副本世界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