嗚嗚嗚~


    號角聲悠揚綿長,掩蓋了嘩啦啦的水聲。


    三艘大海鰍船領先,三艘樓船接上,再有三百多艘大小船隻環繞左右。


    方天定穿著藤甲,腰間還有兩個空的葫蘆,拿著望遠鏡看著前方。


    費保同樣舉著望遠鏡,一邊觀望,一邊說道:“都打探的明白了,鎮江水軍不多,隻是金山上有一水寨,有三千多水手,兩百餘船。”


    方天定頜首,道:“做好警戒,小心其他方向水軍。”


    上遊江寧府,對麵揚州府,都有水軍。


    若是激戰時突然闖來,怕是義軍水軍要吃大虧。


    費保迴道:“我等知曉,已經安排妥當了。”


    費保又笑道:“雖然我等船隻不如宋賊多,卻有首長安排的利器,破宋賊不難。”


    “有信心就好。”方天定迴頭打量了船艙,道:“何故許多人不著藤甲,不戴葫蘆?”


    藤甲浮力出眾,穿上後入水不沉,葫蘆如同救生圈,是另一個保險。


    方天定剛上船,便把這兩樣穿戴整齊了,看到費保等人不穿,難免要問。


    費保笑道:“接戰之前再穿也來得及。”


    “胡鬧!”方天定道:“若是突襲,豈容你等穿戴?


    傳令下去,凡上船者必著藤甲與葫蘆,違者鞭五,再犯遞增。”


    費保一怔,卻沒有反駁,安排旗手傳令後,主動穿戴藤甲。


    方天定道:“兵無常勢,水無常形,戰爭之中任何情況都會發生,我們細節做到最好,自然不怕變故。


    若是有船隻突然沉沒,我等都穿著藤甲,船上的逃命快速,旁人施救也容易。”


    “兄長教訓的是。”費保低頭受教。


    方天定對水軍指導不多,然而細節上要求的都比較嚴格。


    隻有細節做好,才能做到“不可勝在己,可勝在敵”。


    逆江而上半個時辰,北固山出現在了視野裏。


    北固山上有宋軍駐守,這毫無疑問。


    然而,這些居高臨下的宋軍,其防禦都是瞄準陸地的,又沒有投石機床弩這等利器,對水麵毫無辦法。


    所以,水軍直插金山。


    宋軍也沒有坐視義軍經過,幾乎看到船隊的同時,一道粗壯的狼煙就直衝天空。


    “傳令,各船備戰。”費保下令。


    不多時,宋軍水軍出現在上遊。


    對水軍來說,上遊便是地利,可以借助水流獲得加速,不論是衝擊還是逃亡,都是遊刃有餘。


    不用旗艦命令,胡俊便下令道:“弩炮上弦,炮窗開啟。”


    咯吱聲中,炮手拉動絞盤,隨後放上鋼製的短矛。


    隨著漓渚鐵礦產量擴大,義軍也闊了起來,不但陸軍裝備了全鋼製武器甲胄,便是弩炮也用上了全鋼製的箭矢。


    水軍艦船上的弩炮,當然也是鋼製箭矢。


    準備就緒,船壁上下兩排的窗口依次打開,一共三十六個。


    透過窗戶,可以看見亮銀色的矛尖,泛著森森寒光。


    此時,上遊出現了無數白帆。


    鎮江水軍,來了。


    胡顯下令道:“陣列線!”


    隨著旗號,三艘海鰍船船頭一調,一字排在大江上。


    看到義軍排出如此陣列,鎮江水軍總管秦仝笑道:“果是烏合之眾,居然排出如此陣勢,是想隨時調頭嘛。”


    其他人皆笑。


    為了防備賊軍從水上來,鎮江府七拚八湊,弄出了二百多條合用的戰船。


    除了操船的水手,另外又配備了三千餘隨船士卒,用於接舷作戰。


    秦仝所乘戰艦,便是三十丈長的車船。


    車船,亦稱明輪船,是用人力驅動運轉的明輪船,也稱為車輪船。


    看到宋軍戰艦,方天定驚道:“我以為隻有海鰍船是明輪,卻不想宋軍也有。”


    費保笑道:“傳聞東漢便有,南北朝時代確定,宋賊如何沒有。”


    方天定驚訝間,隻見宋軍最大的那隻船的望鬥上旗幟搖擺。


    隻見成百上千的火排從鎮江水軍後躥出,順著水勢直撲義軍而來。


    其餘戰船,亦隨著火排衝下。


    上遊放火燒船,便是地利之一,下遊隻能忍著。


    胡顯冷笑道:“下令,不管他,隻待戰船接近。”


    船外都包了鐵皮,任憑他燒便是。


    不一刻,火排接近。


    盡管有鐵皮,甲板的士卒還是拿著長長的撐杆,盡量推開靠上來的火排。


    隻是太多,並不能完全推開。


    滾滾烈焰中,鐵皮承受著高溫的炙烤,士卒們又澆水降溫,防止鐵皮脫落。


    裏麵的木材隻會碳化,不會燃燒,倒是不用擔心整船被毀,但是固定的鐵釘處被碳化,鐵皮卻是容易脫落。


    因為四處有火,底層的弩箭發射口不得不關閉。


    秦仝看到賊軍船隻陷入了大火中,立刻喝令全軍衝上。


    宋軍戰船加速,大量的士卒也衝上了甲板,準備近戰。


    弓箭手,團牌手,長槍手,撓鉤手……遠中近都有。


    眼看著宋軍戰船接近,胡顯喝道:“各炮位集火宋軍旗艦。”


    得了命令,炮術長孔運立刻命令各弩調整射擊角度。


    三十六台弩炮的操作手,以孔運射術最佳,所有弩炮聽從他的命令,調整角度。


    “放!”


    咻咻咻~


    三隻船,一百零八根箭矢,徑直射向秦仝坐船。


    哆哆哆,數十根短矛插在船壁上,數十根越過甲板護垛,射翻了三十來個士卒,僅有十餘根飛向了天空。


    “可惡!賊軍船上竟然有床弩,端得可惡。”秦仝恨恨地一拍桌子,喝道:“還擊!”


    咻咻~一陣火箭從甲板上飛起,猶如雨點般打向義軍戰船。


    這裏的火箭,可不止是箭頭上綁了縱火物的箭枝,而是利用火藥助推發射的箭枝。


    隻一輪,三艘海鰍船便被射成了刺蝟。


    “幸好首長英明,讓船外包了鐵皮。”感歎了一句,胡顯喝道:“炸沉他,另,通知後軍,準備接舷。”


    得了命令,孔運下令道:“換雷箭。”


    比鋼矛粗壯許多的箭矢被放上弩炮中,咻咻~秦仝坐船也成了刺蝟。


    一百零八根箭矢,多數插在了船頭上。


    秦仝笑道:“賊軍雖富,卻也是不會打……”


    轟~轟隆隆~


    驚雷滾滾,煙火並起。


    再看,宋軍旗艦已經沒了船首,正在緩緩栽向水裏。


    看到旗艦沉沒,宋軍慌了。


    蛇無頭不行,自家老大被弄死了,怎麽搞?


    好在,又有一隻戰船升起了號旗。


    胡顯下令道:“擊沉他,注意節約雷箭。”


    雷箭,是內裝火藥的箭矢,水軍專用,一根造價二十貫。


    造價昂貴還好說,隻是製造的確不容易,存貨並不多,可得省著用。


    瞬間,三十六根雷箭釘在了船頭上。


    轟隆隆,船首沒了。


    端得兇殘。


    見光死,這下沒有船隻敢升起指揮旗號了。


    費保笑道:“兄長所製器械,實乃水戰之王者,吊打那秦仝,全不費吹灰之力。”


    方天定笑而不語。


    可不就是王者吊打青銅麽。


    三艘海鰍船仍然沒閑著,各自瞄準其他車船,隻顧轟炸。


    這一戰,弩炮變弩炮,按著鎮江水軍摩擦。


    半刻鍾,宋軍二十多艘大車船不是沉沒,就是正在沉沒。


    費保下令道:“全軍出擊!”


    剩下的小船太過低矮,因為角度關係,弩炮命中率不高,該其他船隻出擊了。


    這是義軍水軍第一戰,大家都想全殲鎮江水軍,以取得一個漂亮的開門紅。


    很快,樓船撞進宋軍陣內。


    仗著船頭撞角堅硬,一路碾壓過去,擋者披靡。


    船舷兩側的拍杆不斷落下,拍翻一隻又一隻小船。


    周圍快蟹等小船,分別傍住一船,士卒跳過去廝殺。


    一時間,喊殺震天。


    無數的屍體掉落江麵,隻把那江水染的通紅。


    廝殺到中午,鎮江水軍或降或沉,居然沒有一個逃脫的。


    大江之上,殘木漂浮,屍體蕩漾,好不淒慘。


    水軍初戰得勝,方天定也放下了心,道:“即可占領金焦二山,防止揚州與江寧水軍襲擾。”


    費保保證道:“首長放心便是,我等進取不足,防守卻有餘,絕不會讓大軍腹背受敵。”


    有了勝利打底,方天定自然是相信費保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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