領殘軍繞小路迴了紹興城,劉子羽顧不上休息,立刻提問俘虜。


    劉子羽問道:“姓名?”


    “爺行不改名,坐不改姓,王柱是也。”


    “為何做賊?”


    “呸,你才是賊,你全家都是賊,害民賊!若不是你們殘害百姓,爺如何落得今天下場。”


    左右看到王柱如此囂張,立刻喝道:“大膽,拖下去打!”


    王柱笑道:“莫說打,就是殺頭,你看爺皺眉頭不!”


    劉子羽阻止手下,問道:“你可願降?”


    “呸!”王柱道:“義軍於我家小有活命之恩,我要是投降,還是人麽?”


    劉子羽又道:“你可知投降可活,不降必死?”


    “哼,我在下麵等你就是。”王柱迴道。


    劉子羽也不在意,道:“聽你話語,對方天定頗為推崇?”


    “那是當然,首領公正嚴明,武藝高強…長的又帥…你去看看,十裏八鄉的大姑娘小媳婦,哪個不愛他……”誇了一番方天定,王柱繼續說道:“為了兄弟,首領能夠斷指代首,我等能不拚命?”


    劉子羽沉默半晌,歎道:“如此出色的人物,難怪三軍用命,奮不顧身。”


    “哼,那是當然。”


    王柱語氣之中,得意盡顯。


    劉子羽刻意捧著方天定,正是撓到了王柱的癢處,得意之下,王柱把義軍所為一一說了。


    劉子羽故技重施,連問八人,義軍虛實,盡為所得。


    審訊完畢,劉子羽吩咐左右道:“且押下去,找郎中治療,不可虐待,待其迴心轉意。”


    憂心忡忡地迴到知州衙門,劉子羽唉聲歎氣不語,不複平日豪邁。


    劉韐勸道:“勝敗乃兵家常事,雖未留下賊首,卻也保的越州無恙,平局之勢,何故消沉。”


    劉子羽迴道:“父親有所不知,孩兒非為計策失敗而失落,而是憂心賊寇做大,朝廷不敵。”


    趙霆等人衝門而出,便有投奔越州者,得知杭州失陷,劉家父子便在浦陽江渡口下立下營寨,以為警戒。


    劉子羽親率大軍潛伏在後,約定賊軍來襲時前後夾攻,以求全殲賊寇。


    隻是未能成功。


    說了戰場情況,劉子羽恨恨道:“賊寇如此善戰,來日必成大患。可恨王黻蔡京隻是欺瞞聖上,端得不當人子。”


    劉韐道:“以兩千對五千,傷亡慘重而軍心不失,非昏迷則力戰到底不可擒獲,能練出如此強軍,古之名將不過如此,可惜此等人材,居然做了反賊。”


    劉子羽接道:“是啊,麾下士卒犯了軍紀,按律當斬,方天定自斷小指以代其罪,如此良將,堪比曹操。”


    聽了以指代首的事,劉韐大驚失色,道:“此子果真如此?”


    劉子羽肯定道:“九個俘虜口供一致,孩兒也見了那方天定,卻是少了一指。”


    “曹操也不過如此。”沉默半晌,劉韐又道:“此事非同小可,須得趁其勢力未起,奏請朝廷派大兵來剿,否則,大宋危矣。”


    劉子羽道:“奸臣當道,怕是拖延日久,我且先招募兵卒,以為後用。”


    劉韐道:“擊退賊軍,未能全殲,我軍精銳又失,雖是平局,越州卻空。若是賊軍複來,怕是無法抵抗,須得多招兵卒,以備不患。”


    劉子羽走後,劉韐立刻書寫奏折,懇請朝廷派兵剿賊。


    方天定並不知道劉家父子對他的評價和忌憚,此時,他正忙著療傷。


    郎中拿著瓷瓶,說道:“首領,忍著點,清理傷口有些痛。”


    方天定不以為意地說道:“洗吧,無妨。”


    “那我倒啦~”


    說完,郎中對著傷口倒下酒精。


    嗷~驚天地泣鬼神的慘叫。


    被砍十刀,也沒有這樣疼的。


    郎中隻是笑笑,用鑷子翻開傷口,又朝裏麵倒酒精,用作消毒。


    十一處傷口處理下來,方天定徹底叫不出來了。


    酒精洗傷口,真不是一般的疼啊。


    張苟弱弱地說道:“首領,俺隻是破了點皮,不用洗了吧。”


    方天定眼睛一瞪,喝道:“你說呢?”


    這狗日的,就胳膊上被劃拉了一刀,有一條一指長的口子,受的傷最輕。


    其餘人,個個帶傷,兩千人就沒有完好的。


    方天定如何會讓張苟好受。


    當然,方天定絕對不會以為自己是羨慕嫉妒恨發作,酒精消毒是所有傷員必須經曆的,防止傷口發炎感染。


    這年頭可沒有抗生素,一旦發炎,基本就隻能拚運氣。


    相比賭命,還是用酒精消毒吧。


    其實,方天定還是願意賭一賭的,隻是他作為全軍統帥,必須以身作則啊。


    酒精不要錢似的倒下去,眾人個個鬼哭狼嚎。


    也沒有人忍著,頭兒都慘叫的那麽銷魂了,大家何必忍呢。


    處理完傷口,方天定叫來藍墨,問道:“犧牲將士,可安排妥當了?”


    藍墨迴道:“都入殮了,有親人的送迴故裏安葬,沒有親人的集中安葬。”


    方天定道:“嗯,都是烈士,不能虧待了,延請法師,明日我親自送兄弟們一程。”


    猶豫了一下,藍墨說道:“有兩個兄弟,麵容盡毀,身材仿佛,又沒有家屬,實在分辨不清。”


    壓下心中煩躁,方天定思考片刻,說道:“盡量分辨清楚,若是無法,兩位兄弟合葬一墓,墓碑寫上姓名。


    所有兄弟碑文如下:義軍烈士某某,於宣和二年十一月四日戰死於越州。”


    “是。”藍墨轉身要走。


    “等等。”方天定叫住藍墨,道:“未免以後再有此事發生,下令所有兄弟配發竹牌,上刻姓名、所屬部隊、職責、籍貫,以識別身份。”


    藍墨告辭,方天定忍不住一陣惆悵和自責。


    攻打越州中伏,當場陣亡六百一十二,路上不治者八十一,加上失蹤的九人和殘疾無法繼續上戰場的二百零二人,兩千餘人去了九百又四人。


    傷亡慘重。


    自責一陣,方天定召集眾將,開戰後總結會議。


    原杭州城內的造作局,已經被征用為義軍指揮部,數百將校收到命令,齊聚這裏開會。


    方天定首先發言,道:“此戰,我軍不知路徑,不知敵人實力,我一意孤行要求進行行動,被發現後我沒有及時撤軍,反而進行試探攻擊,戰略戰術全部失誤,這是軍事冒險,應該由我承擔全部責任。”


    聽了方天定的檢討,龐萬春勸道:“大郎何必自責。兄弟們以兩千對五千,殺的官兵屁滾尿流,雖然未能取得越州,卻也不落下風,大郎不必自責。”


    眾人聞言,皆以為然,紛紛附和。


    高可立道:“若非大郎一意孤行,我等如何迎得八位兄弟入夥,這叫失之那啥收之那啥來著?”


    藍墨補充道:“失之桑榆,收之東隅。”


    眾人皆笑。


    笑罷,方天定繼續道:“我說這些,既有檢討,也是反思,為了以後不犯同樣的錯誤,就這次行動中不對的地方,大家各抒己見,暢所欲言嘛。”


    龐萬春道:“即如此,我也說說吧,弩手所帶弩箭太少,弩炮隻能直射不能拋射……”


    龐萬春說完,白欽又接道:“中層軍官素質不夠,我等陷入混戰時,居然沒人收攏組織部隊重新整隊……”


    真是不說不知道,說了才發現,林林種種,眾人提出了近百條意見。


    方天定又組織大家進行討論,商議解決方案。


    吩咐把討論記錄送與方臘一份後,方天定道:“以後,我等戰後,若是有條件,就組織全軍進行這樣的討論,務必確保下一次的戰鬥,不再犯同樣的錯誤。”


    “是!”眾人領命。


    全程旁觀的婁敏中歎道:“如此幾次,任是你不會打仗,也能成為良將。”


    包道乙搖頭晃腦道:“孫子曰:昔之善戰者,先為不可勝,以待敵之可勝。不可勝在己,可勝在敵。故善戰者,能為不可勝,不能使敵之必可勝。故曰:勝可知,而不可為。”


    司行方道:“軍事總結幾次,我軍自然立於不敗之地!”


    眾人剛出造作局,就有人來報,道:“報告首領,有人告狀士卒強買貨物。”


    方天定道:“所有人同至知州衙門,公開審理此案。”


    不一刻,一個貨郎被帶到大堂。


    貨郎磕頭道:“大王在上,小的行腳商人劉五,昨日,小的擔了兩桶酒進城來買,路上遇到一群兵丁,五十文強買了酒水。


    小的血本無歸,衣食無著,實在無法,請大王做主。”


    方天定問道:“可知對方姓名?”


    貨郎答道:“未知,隻記得臨頭的鼻間上有好大一個黑瘤子。”


    厲天閏臉色一變,沉聲道:“此人怕是我山寨的李根。”


    方天定道:“是與不是,帶來問問便知。”


    事實證明,貨郎所言不虛。


    李根等人酒氣未散,分開一問,便知實情。


    鑒於眾人初進軍隊,諸法不知,方天定判令幾人雙倍賠償貨郎損失,並每人五鞭。


    隨後,方天定下令各部自查自糾,並成立軍法隊,確保軍紀不壞。


    鐺~


    猛地敲響銅鑼後,張苟大吼一聲“肅靜”,喝止了新兵們的喧嘩。


    張苟甲胄整齊,挎著腰刀,胳膊上套著紅布,上書“軍法”二字。


    張苟繼續說道:“區區不才,暫為軍法宣講官並執行官,職責是確保每個人都知曉軍法,不會因為誤犯軍法而受到懲處。”


    迴到杭州後,婁敏中等八人帶來的五千嘍囉,有四千精壯加入了義軍,其餘各自分田安置。


    隨著各縣陸續被攻破,前來投軍的絡繹不絕。


    短短三天,募兵過五萬。


    總計募兵七萬人,軍事實力暴漲。


    兵多了當然是好事,但是軍紀也亂了起來。


    自查自糾中,奸淫屠殺之類的大惡還未發現,強買勒索此類的小惡卻是不少,嚴重影響了義軍的形象。


    為了整肅軍紀,方天定成立了軍法處,負責軍紀宣講和執行。


    張苟,就是軍法處的長官。


    從懷裏掏出一截白色指骨,張苟喝問道:“大家知道這是什麽麽?”


    有人點頭,有人搖頭。


    張苟拍了拍自己的腦袋,喝道:“這是首長的手指骨,也是俺張二狗的狗頭!


    俺犯了軍紀,按律當斬,方首領不願殺俺,自斷手指代俺首級!”


    以指代首說完,眾軍皆倒吸一口涼氣,變得嚴肅了起來。


    張苟繼續說道:“從那天起,俺張二狗就發誓,再也不違反軍紀,也不會再讓方首長斷指。


    俺告訴你們,從今天起,俺張二狗就是軍法執行官,你們敢違反軍紀,俺就敢不顧情麵執行軍法,而且,從重處罰。”


    狠話放完,張二狗繼續說道:“下麵,俺來宣講軍紀,所有跟俺重複,俺要確保每個人都知曉軍紀,免得死到臨頭辯解不知。”


    隨著張苟宣講軍紀,全軍為之整肅,再有不敢違反軍紀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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