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站在橋上看風景,看風景的人在樓上看你,明月裝飾了你的窗子,而你裝飾了別人的夢。


    一句小詩從呂幸的心中冒了出來,這是他曾經聽父親念起過的,隻念過一遍,就被他記在了心裏,竟與此時此刻的場景分外相似。


    姐姐如意靜靜坐在屋脊之上,全神貫注看著天上的明月,眉頭緊蹙,似乎在想著什麽心事,全沒有注意到屋簷下正在舉頭仰望的嚴超。


    嚴超眼中神采迷離,此刻他仰麵看著屋脊的如意,映著月色,尤其顯得出塵飄逸,就像是月宮中走出來的仙子一樣。隻看了一眼,便被深深的吸引,再也無法自拔,這樣的感覺以前從沒有出現過,即便是他心甘情願為如意擋箭的時候,也隻是職責所在罷了。


    身為兄長,身為相府的近衛統領,他有責任有義務不讓如意受一點損傷。可是此刻的心情完全不同,他從沒有見過如意如此安靜閑適的一麵,從來的風風火火的小妹妹,不知何時已經長成了一個大姑娘。這樣的卓越風姿,讓嚴超一時間心猿意馬,久久站在月下出神。


    為了籌備慶典,嚴超從明日起將進入最後的嚴格演練,將在慶典之前再也沒有機會迴到相府,他清楚記得,明日將士如意十六歲的生日,他特意連夜趕迴安邑,便是要提前送上他的祝福,沒想到在這裏,嚴超看到了他一生都難以磨滅的一幕。


    呂幸卻是很不高興,他原本邀請嚴超同行,便是想今天同迴相府,沒想到竟被嚴超拒絕,說什麽有公務在身。可他自己竟然偷偷先迴了相府,還在這裏偷窺自己的姐姐,一臉都是難以言說的奇怪表情。


    “咳咳”嚴超咳嗽兩聲,打斷了這寧靜的一幕,嚴超像受驚的兔子,慌張收迴目光,走到屋簷下,以免被如意發覺,然後才迴頭一臉尷尬的看向呂幸。


    如意也衝沉思中醒轉過來,看向廊道中的呂幸,皺眉道:“你怎麽迴來了,不去當你的軍事參讚了?”


    呂幸走到院中,嬉笑道:“姐姐可別管我的事了,大冷天的你坐在房頂做什麽?想的那麽入神,連有人在偷窺你都不知道。”


    “你想說你在偷窺我?”如意沒好氣道。


    嚴超一臉的驚慌失措,連向呂幸點頭哈腰,手忙腳亂比劃著禁聲的手勢,顯然是想懇求呂幸千萬別暴露他的行蹤。


    呂幸正生著他的氣,故意視而不見,反而朝著嚴超大聲道:“龍城表兄你怎麽說?”


    如意明顯身形一震,一躍從屋頂躍下,正好看見避在屋簷下神色惶恐的嚴超。


    “兄長什麽時候迴來的,怎麽迴來了也不來見我?”如意的聲音裏並沒有一絲埋怨,反而有一絲隱約的喜悅,藏在話鋒之間,就連一向遲鈍的嚴超也聽得真切。


    “我剛剛到,有些軍務要想君侯匯報,還沒來得及向小姐問好。”嚴超的話言不由衷,盛典演練的具體事務,呂布早已經交給了呂幸與龐統負責統籌規劃,並讓呂幸駐軍監督,全權負責演練的具體事務,根本就不用特意向他匯報,除非有什麽難以解決的要緊事務。


    “可是演練上出了什麽難處?要不要我和你一齊去見父親,他還沒有休息,這時候應該有空閑。”


    聽到如意迴複,嚴超更加窘迫,忙搖著手道:“不用了,我現在想起來,也沒什麽要緊事,既然小幸在此,我向他稟報也是一樣。”


    如意這才想起來,呂幸還在自己身後,轉過身一臉疑惑道:“他能行嗎?”


    呂幸早就被這兩人目中無人的舉動氣得夠嗆,這時聽得如意竟然懷疑自己,這還是親姐姐嗎?


    “什麽叫能行嗎?請把嗎字去掉好吧?虧得我專程跑來為你慶生,你竟然這樣對我。以前求我寫作業的時候,叫人家小神童,如今新人勝舊人,就懷疑我能行嗎?”呂幸走到兩人當中,顯得憤憤不平。


    “什麽新人舊人,真難聽,兄長與我們一同長大,何分新舊,與你一樣都是我的親人。”


    如意說話明顯有些心虛,還不時偷偷看著嚴超的表情,哪裏還有平時的半點灑脫。


    “得得得,看來我在這裏也隻是礙眼,龍城表兄你繼續看風景,我先迴了,有什麽事明天軍營裏再說。”


    呂幸搖著頭,揮手向後擺著,再不理嚴超與如意,自顧往後院走去,他還要去向母親問安呢。


    “小幸可是要去見夫人,我與你同去,我也好久沒向她問過安了。”嚴超隻覺氣氛壓抑,從前能夠從容麵對的如意,此刻竟然給他無窮無盡的壓力,讓他幾乎快喘不過氣來,隻想迅速離開這裏。


    “那我陪你們去吧,反正我閑著也沒什麽事。”如意不無不可的道,看樣子她似乎真的很閑。


    “別,大晚上的,內院很不方便,表兄你還是明天再去吧,告辭!”


    看著呂幸揚長而去,嚴超一時愣在原地,他實在不知道自己在什麽時候的罪過呂幸,不就是先前撒謊不與他同路嘛,不至於這樣吧?不說自己從小在相府長大,即便是身為近衛統領的他也沒有到避嫌的地步吧?


    “兄長往何處去?”如意見他呆立原地一動不動,不由遲疑問道。


    “天色不早了,我先迴去休息了,明天再去向夫人問安。你也早點迴去休息吧,大冷天的別往高出爬。”說完便行了一禮,轉身離去。


    如意眼中閃過一絲失落,她原本正想著明天就是生日,可惜弟弟與表兄都不在家,隻有自己與父母過,未免太過孤單,正想的出神,沒想到弟弟與表兄相繼出現在她的麵前,就像是專門趕迴來為她慶生一樣。


    她壓抑著心中的喜悅,就想聽到一聲祝福的話,可嚴超自始至終都沒有提及半句,怎能不叫如意心灰意冷。


    明天開始便是為期三天的演練排演衝刺期,嚴超與呂幸必然要在明早趕迴軍營,自己的生日終究還是隻她一個小輩自己過了。


    正失落間,忽見嚴超驟然迴頭走了迴來,取出一把精巧弩箭,雙手奉到如意麵前,紅著臉結結巴巴道:“玲綺生辰快樂,這是我親手砍伐的桃木,請最好的匠人,按照黃大師的圖紙,專門為你定製的弩箭,希望你能夠喜歡。”


    如意一時定在原地,像是大失所望,又像是受寵若驚,雙目漣漪滾滾,竟一時不為所動。


    嚴超久不見如意反應,心中更加窘迫,一把抓過如意的手,將弩箭塞在她的手中,急忙轉身落荒而逃。


    如意呆若木雞,當嚴超抓過她的手的那一刻,她似乎覺得自己的心跳都停了一拍,想要說些說麽,卻張口結舌,一句話也說不出來,隻能眼睜睜看著嚴超逃之夭夭。


    她與嚴超並不是沒有過近距離的接觸,就在定陶受傷期間,如意幾乎是半背著重傷的嚴超迴到了呂布的大營,期間親密的接觸舉不勝舉,遠比牽手更加親密,然而當時卻不覺得有什麽。


    可如今心境大大不同往日,嚴超在她心中似乎與別人再也不同,甚至在夢裏也會想起他的一舉一動、一顰一笑。


    看著嚴超遠去的背影,如意忽然福至心靈,輕笑了出來,把玩著手中的弩箭,但見其精巧絕倫。不但製式精妙小巧,而且能夠一次多發。弩身是由桃木所製,外表浸過蠟油,呈現出一股粉紅色的光亮,看上去十分耀眼奪目。


    尤其是在弩身的內側還銘刻著兩個小字“如意”,這分明是特意為自己定製的啊!


    如意不由紅了眼眶,她曾經收到過無數的禮物,其中不乏價值連城的貴重之物,可她從來都不覺得有什麽貴重之處,畢竟都隻是身外之物,她自有錦衣玉食,從不覺得財富金錢有什麽可貴。


    可是此刻手中捂著嚴超塞來的弩箭,雖隻是輕輕的分量,價值也就比之平常弩箭多了幾分精巧,如意卻出奇的覺得分外沉重。


    “這一定是我收到最好的生日禮物!”如意有些沒心沒肺的想,似乎早就忘記了,就在今天上午,父親呂布還提前送了他一匹西域汗血馬作為禮物,價值可遠比她手中的小小弩弓貴重的多。


    次日一早,如意起了一個大早,想要去尋嚴超,答謝他贈禮之情,沒想到待她去時,嚴超早已經人去樓空,侍衛告訴她,嚴超統領早就在拂曉之前與公子呂幸一齊趕往軍營,早已離開了大半個時辰。


    如意滿心惆悵,想要取軍營,可是今天她是重要人物,是今天的主角,母親還特意為她舉辦了一場宴會,邀請一眾名流相聚,共同為她慶生,又如何能夠放她離去。


    如意清楚母親舉辦這場宴會的目的,宴無好宴席無好席,母親之所以舉辦這樣宴會,並不隻是想為她慶生,更是借此招來安邑城中的年輕俊傑,為如意甄選未來的夫婿。如意覺得自己就像是待價而沽的貨物一樣,被無數認識不認識的人翻來覆去的參觀,不由在心中十分抵製。


    再加上昨天被嚴超的舉動擾亂了心神,一整夜都沒有睡得安穩,在宴會期間好幾次昏昏欲睡。


    “怎麽,昨天沒睡好?”一個聽上去有些熟悉的聲音讓如意從渾渾噩噩中醒了過來,尋聲望去,說話之人她很熟悉,便是曾經與她並肩作戰過的陳海陳子慶,看到此人,如意不禁想起了黃承彥之女黃月英。


    月英曾說此人與她訂婚,後來竟然嫌棄她生有雀斑,依此反悔,不再遵循當初的約定,使得月英到了十七歲還是無主之人。要知道如今新政,滿十七而未嫁女子,必會追究其父母責任,輕則杖責,重則牢獄,無可避免。


    此人不顧先前許諾,置他人清白安危於不顧,隻圖己心好惡,絕不是什麽好人!虧得自己以前還對他略有好感,以為他是一個通情達理的正人君子,沒想到人心不可貌相,還是她看錯了人。


    幸虧自己當初拒絕了這人的表白,否則還不知會遭到怎樣的羞辱。


    如今再看到他,如意隻覺胃裏好不舒服,總有一些東西想要翻騰而出。


    “你來做什麽?”如意強忍著身體的不適,語氣冷若冰霜。


    “當然是來赴宴啊,還能是幹什麽?”陳海故作灑脫的道。


    “嗬,登徒子,你少在這裏猖狂,待宴席完了,我必先和你清算月英的帳!”如意冷冷看著陳海,就像是看著一個十惡不赦的惡賊。


    陳海臉色大變:“你都知道了?”


    “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為。冥冥乾坤必有神靈注視,你多行不義,必不會有好下場的。”


    如意曾在孟津小住一年,期間在神州學院求學,與黃承彥之女黃月英相交深厚。前些日子黃月英將她的難堪說與她知,實在讓如意震驚非常。


    陳海雖與她有過短暫交集,可給她還是留下了不錯的印象,甚至曾有一段時間,還覺得這是一個很不錯的人,說話幽默舉止文雅,更兼反應才學皆都是上上之選。後來迴到家中,每當母親都張羅著說要給她說親時,她腦海裏總會浮現出陳海的樣子,覺得以後的夫婿若是這個樣子也還不錯。


    直到後來嚴超甘願為她擋下了刺客的致命一擊,那個雄偉的身影才深深種入了如意的心裏,才覺得未來陪伴一生之人,說什麽樣的話固然重要,可願意為她做什麽才更加重要。


    當年她自己遠走兗州,隻馬刺殺曹賊,緊隨而來的卻不是陳海,而是一向木訥的表兄嚴超,正是表兄幾次拚死相救,才讓她不至於失陷在曹操的大軍之中,平安返迴了安邑。


    往事曆曆在目,再加上月英的哭訴,這讓如意耗盡了對陳海僅存的一絲好感,一個人若是人品不好,是一個隻顧自己,不顧他人感受的自私之人,那麽他到底是什麽原因已經不重要了。


    如意隻有一個念頭,就是教訓他一頓,然後離他越遠越好,今後老死不相往來也就是了。


    “你跟我來。”陳海扯著如意的衣袖,想要將她拉出大殿宴會,找一個人少的地方單獨說話。


    如意頓時大怒,抬手一揮,陳海隻覺大力來襲,身不由己往後幾步,差點仰麵摔倒,若不是行走在一旁的女仕好心扶了一把,陳海今日必會在宴會上出醜,然後淪為貴胄間的笑柄。


    “公子還請放尊重些,這一次我不曾動刀劍,若有下一次,便不會是這樣的結果了。”如意聲音就像是冰封多年的寒冰,還冒著陰森森的寒氣。


    陳海沒想到如意竟然如此決絕,隻怕她方才的警告不僅僅隻是說說而已,不顧旁人紛紛投來的奇異目光,又上前低聲道:“如意不要誤會,黃家小姐的事還有許多內情,並不是你想象的樣子。”


    “你站遠些,你所謂的內情,我並不感興趣,你最好留著向月英解釋清楚,以求得他的諒解,否則我必迴讓你付出代價。”


    說罷再不想待在這裏,起身往殿外走去,陳海想要跟上去,卻驚覺一把桃紅色的小弩已經冷冷對著自己。弩箭的箭頭閃著金光,陳海毫不懷疑,這看上去小巧精致的弩弓,有十足的把握能夠在自己的胸前開一個小洞。急忙止住了腳步,往後退了幾步。


    嚴秀麗在正與陳琳軍師的夫人說笑,餘光見如意隻身走出殿外,不由皺眉問道:“如意往哪裏去?”


    “席間煩悶,我出去透透氣。”


    出得廳堂,如意頓時覺得唿吸一時清爽,這外麵雖然涼意濃烈,可遠比宴席裏煩人的吵鬧聲要讓人舒心很多。


    如意漫無目的的行走,自顧走到呂布的書房之外,見房中燈火明亮,父親顯然還在忙著公事,就連自己的生日宴會都沒有出席。


    不過說來也是,來與會的都是些高官名流們的內眷,帶著他們的子女前來,這樣的場合,即便父親沒有什麽事,也恐怕不會出席。


    如意歎了一口氣,隨便尋了一處屋頂爬了上去,獨自坐在屋脊之上,看著明月當空,十七的月亮比昨夜已經缺了一絲輪廓,看上去已經不是很圓了。


    如意不由想道,要是自己的生辰不在今天,而是在十五或者十六也行,那麽很多事也許就會想這月亮一樣圓滿,不會留下遺憾吧。


    想著又掏出衣袖間珍藏的精致小弩,粉紅色的小弩在月光下,閃著妖冶的光華,讓如意竟有一些醉意,正像人們說的酒不醉人人自醉一樣。


    忽然身邊傳來輕微響動,如意頓時驚覺,自己大膽爬上房頂也就罷了,還有誰竟敢爬上相府屋頂,可不是嫌命長了?


    如意忙尋聲查看,卻見一個高大身影已在身邊坐了下來,用他威嚴而不失溫和的聲音道:“怎麽了,我家如意可是受了什麽委屈?向父親說,父親給你做主。”


    如意驚得下巴差點掉在地上,父親向來自重身份,在人前從來都端著架子,隻有在與家人相聚時,才會展現他溫和的一麵。可即便如此,像這樣狂放不羈爬上屋頂的行為,還是足以讓如意震驚,要知道他可是大漢朝的丞相,更是被無數人崇敬而又畏懼的戰神呂布!


    當下這樣的行為,足可以用驚世駭俗來形容。


    看著如意一臉震驚神情,似乎難以相信看到的是自己,呂布不由自嘲一笑:“嘿,那我換一種方式。”


    說完縱身跳下房頂,對著還在房頂發愣的如意,用他向來凜冽的語氣冷冷道:“成何體統,還不趕快給我下來!”


    這才是如意所熟悉的父親,喜怒不形於色,威嚴的語氣,仿佛什麽事都應該照著他的意思去做才是。


    而剛才所發生的事,似乎隻是她一時的錯覺。聽到父親動怒,如意心頭一慌,便起身想要跳下房頂。


    臨跳之際,卻見父親臉上的莞爾笑意,如意忽然若有所覺,迴頭又坐在了屋脊之上,大著膽子道:“今天是我的生辰,所以我最大,父親要和我說話,還是上來說吧。”


    “和你母親一樣,就愛往屋頂跑,下麵就說不得話了?”


    話音未落,人已經又跳上了屋頂,一提一縱兩百斤的身軀已經坐在了如意身旁,壓得屋頂瓦礫咯吱作響。


    “現在可以說了吧,你的生辰聚會,怎麽你這主角卻跑到這裏吹風,難道誰還能給你氣受?”


    如意適應了一下父親的溫和,才搖頭道:“也不是,隻是覺得煩悶,出來透透氣罷了。”


    “原來是這樣,那你覺得席間俊傑可有你中意之人?”


    “沒有。”


    呂布問得真誠,如意也答得爽快。


    “難怪我們如意不高興,原來是沒有相中可心的人,不忙,待大典結束,父親親自為你操持,定給你選出一個如意郎君。”


    “父親,你怎麽這樣,你明知道我誌不在此。”


    如意難得羞赫,聲音裏多了幾分扭捏。


    “那你說說你的誌向是什麽,看我能不能幫你實現。”


    “我想像男兒一樣建功立業,就像弟弟一樣為父親分憂,而不是躲在相府之中泯然於眾人。父親實行新政,女子可以出仕為官,女兒也想為父分憂,做一個有用的人。”


    如意一口氣說出了心中所想,若她能出仕為官,就能有一些律法上的豁免權,比如女子十七必須嫁人的規定將不再束縛與她,雖然她也相信,隻要她自己不願意,父母親絕不會輕易將她許配給旁人。


    可她自幼習武,自幼一番雄心壯誌,豈敢淪為平常人婦,要做就要做一個與眾不同的人,才不枉父母親一番精心的教導。


    “哦?你想當將軍?”


    呂布大出意料之外,當年如意也不是沒有當過將軍,甚至還有斬殺曹操大將文聘的戰績,還在洛陽大破數萬亂民,名聲一時響徹朝野,連他這個做父親的也頗為動容。


    可後來如意掛印而去,曾留言說自己並不適合將軍職務。


    呂布以為她並不喜歡領兵之事,再加上他卻是也不想自己的女兒在戰場上打打殺殺,便也再沒有提及過。


    “不,行軍打仗需要狠厲膽色,女兒自知缺少決斷,並不是一個好將軍,若不能攻取,女兒便要學著守護,守護一方百姓的安穩與清平。”


    如意說完,定定注視著父親,生怕他說出一個不字來。


    呂布沒想到向來風風火火的女兒竟然還有這樣為國為民的誌向,不由胸懷大慰,他從後世而來,對男女之重並沒有什麽偏見,覺得男子能做的事,女子未必不能做,既然如意有此誌向,他高興還來不及,怎麽會去阻止。


    “如此也好,我近來正在與丞相討論治吏分離,官府衙門以後隻負責政事上承下接,而法令刑罰之事將不再歸官府衙門官吏,我擬定擴大廷尉管轄,在各級郡縣安設廷尉衙門,專事兇案偵破,罪人緝拿,清肅民間治安等一應事務,你若有意,可現在廷尉實習,待有了經驗,我便讓你做一方廷尉主事可好?”


    如意見父親說的真切,絕不會是誆騙自己,大喜抱住呂布手臂道:“父親最好了。”


    呂布抖了兩抖沒有抖開,隻好任她抱著,語氣轉向嚴肅道:“既然你已經如願了,就快下去吧,給你過生日,你自己卻不見了,可是失禮的行為。”


    如意久不曾與父親如此親密,不由有些戀戀不舍,噘著嘴“哦”了一聲,忽然眼珠子一轉,嬉笑道:“我還想參加閱兵大典。”


    呂布沒好氣地道:“這有何難,到時候你隨我同去觀看就是。”


    “不是的,我想說的是,我要參加閱兵大典,我作為一個兵,來接受父親的檢閱。”


    呂布被如意的奇思異想驚的目瞪口呆,這樣天馬行空的想法她怎麽會有,自己此番檢閱的是來此四方的征戰部隊,他一個女子,又沒有什麽軍銜,在這湊什麽熱鬧。


    “胡鬧!你不要得寸進尺!”呂布到底被如意給氣到了。


    如意卻並不怕父親動怒一樣,靠在父親身上,隻覺從未有過的大膽,仿佛這天下的事,在父親眼力總不會是什麽大事一樣。


    “父親你想啊,你實施新政,有許多女子官吏在府衙任職,此次良機難得,父親何不讓我組建女子方陣,在大典時突然出現在閱兵盛典之上,到時候定會讓人眼前一亮,對父親的新政也是一次大大的助力,何樂而不為呢?”


    呂布神色陷入思考之中,如意說的很有道理,這個建議讓呂布很是動心,既能夠宣傳新政,打破重重頑固阻撓,也能展現朝廷的柔和之美,給百姓留下一個好印象,實則是百利而無一害。


    “可是離盛典已經還剩下兩天,兩天中你又能做些什麽,時間上根本就來不及。”呂布不由有些遲疑。


    “父親放心,兩天後我一定把整個安邑的女官全都找出來,組建一支與眾不同的隊伍出來,讓父親檢閱。”如意說話的時候,散發著一股濃濃的自信,而這卻正是她的弟弟呂幸所缺少的。


    呂布看著如意笑臉,不禁心中暗自歎息,若如意是一個男子,他不會將基業讓如意繼承,可惜如意錯投女胎,枉有一身武藝與誌向,實在讓呂布暗暗歎息不已。


    “那好吧,這件事便全權交給你去辦,你拿著我的令牌,到哪裏都可便宜行事。”


    兩天的時間,根本就不可能組建一支齊整的隊伍出來,先不說官員調度需要時間,還要訓練隊形,熟悉檢閱流程。


    如意並不精通人事,想要在短時間內湊齊一眾女官隻怕已經難以辦到,更何況還是要帶這些人上檢閱場,女子的心理承受力本就不強,這突然就要讓她們出現在安邑十幾萬百姓麵前接受檢閱,隻怕她們脆弱的心理會受到巨大的考驗。


    呂布嘴角不由升起一絲弧度,他倒要想看看,他這個從奇跡中出生的女兒會不會給他創造出一個奇跡出來。


    這時,遠處傳來一聲一聲的唿喚,由遠而近。


    “小姐,小姐,你在哪裏?”


    “小姐,別藏了,快出來吧。”


    呂布狠狠指了如意一下,斥道:“讓你任性,這下好了,惹的你母親來找了吧?”


    聽得腳步逐漸臨近,呂布急忙小聲囑咐道:“可別說見過我,今晚我沒有見過你,聽清楚了嗎?”


    如意愕然點頭,感情父親也是怕被人發現他今晚的行為,破壞他一向孤傲的形象吧?


    “你重複一遍!”呂布嚴肅道。


    “今晚我沒有見過父親。”如意漠然道。


    “很好。”


    呂布如風躍下,一轉眼就消失在夜色中。


    隻留下如意一人依舊站在原地,父親身上的溫度也隨著他的離去而消失,一陣冷風吹來,讓如意不由打了一個冷顫。


    這時喚聲漸近,明顯已經到了附近,如意聽得出是她貼身侍女的聲音,不由沒好氣道:“叫那麽大聲,你叫魂呐。”


    侍女名叫小月,她知道如意有個壞習慣,老愛往房頂跳,這要是在平常人家,肯定是要挨打的,老人說三天不打上房揭瓦,說的就是像小姐這樣的人。


    可在這相府中,除了丞相和夫人,誰敢得罪這個大小姐,先不說她實力出眾,一箭能夠百步穿楊,武藝更是勝過相府侍衛很多,有哪一個敢去跟她理論?


    而且丞相與夫人對這個小姐格外關愛,似乎自從小月進府以來,就從沒有見打罵過,甚至必公子還要得丞相與夫人的疼愛。


    小月隻從每個屋頂查看,老遠就見到小姐與丞相大老爺坐在屋頂納涼,這大冬天的可也為難了這一對父女。


    害怕自己貿然近前,失了丞相顏麵,小月老遠就藏在暗處唿叫,要不然在這相府之中,何須如此大唿小叫的。


    這時見果然隻剩下小姐一人從屋頂下來,小月這才眼中閃過一絲狡黠,嬉笑道:“小姐剛才和丞相說什麽呐,怎麽還你一個人了。”


    如意吃了一驚,道:“你可小心些說話,父親威嚴不可侵犯,若讓他知曉你亂說話,相府你就別相待了。”


    “知道了,我隻敢跟小姐說說而已。”小月吐了吐舌頭。


    “怎麽,是母親讓你來尋我的?”如意問道。


    “是啊,夫人久等小姐不至,赴宴的賓客都已經走了,這才讓我來尋小姐。夫人看上去臉色不好,小姐可要小心了。”小月說著說著,臉上有些擔憂。


    “哈哈哈”如意卻笑出了聲,隻要那些煩人的賓客走了就好,她最不習慣被人當做貨物一樣品評,即便是麵對母親的怒火,也沒有什麽大不了的。


    “走吧,滅火去。”


    “滅啥火?”


    “我怎麽會有你這麽傻的侍女,當然是滅母親心裏的怒火啊。”


    “沒辦法,奴婢天生就是這麽笨的嘛。”


    在黑夜的盡頭,一雙碧綠色的眼睛,閃爍著濃濃的嫉妒之光,暗暗咬牙切齒道:“我得不到的東西,你們也不能有。”


    楊修與趙雲奉命迴京述職,並參加閱兵大典。由於曹操示弱,割讓徐州,以換取東郡故土的平安。


    而呂布也漸漸感到戰爭已經榨幹了自己這些年幾乎所有的積蓄,新占之地眾多,煩亂而沒有頭緒,正該是大治之時,再加上後方因為戰爭,調撥了太多的軍民人員,使得生產大大受損,經濟發展幾乎停滯不前,這並不是呂布想要的結果。


    此戰曆史太久,跨距過大,實在過於勞民傷財,既然曹操認輸,肯俯首稱臣,呂布也樂於成全,他得知曹操重病難癒,恐時日無多,往日仇怨便也淡了幾分,要說仇恨,曹操隻怕恨自己更多才是,他的兒子、大將、謀臣死在自己手中不知道多少人,可以說是累累仇恨,堆積成山。


    可曹操還是選擇低頭,可見他真的是時日不多了,認輸不過是想給自己的兒子,爭得片刻的喘息之機。


    呂布倒也沒有什麽,隻要他肯稱臣納糧,把青州、東郡讓曹操管又怎麽樣,如今他已經是失去翅膀的雄鷹,再也飛不起來了,困在青州一角,四麵處在呂布大軍的包圍之中,就算曹操是白起在世,隻怕也難以扭轉眼前局麵了。


    因此,呂布下令趙雲、顏良、徐晃、楊修等人返迴安邑參加閱兵盛典,隻留下張頜與軍師賈詡坐鎮徐州,統籌防衛曹操與孫權的任務。


    連續幾天的行程,讓楊修有些疲憊,可當他看到趙雷滿臉心事重重的樣子後,便又高興了起來。


    呂布走時,留下一個爛攤子給他收拾,一家自救過他的農戶,說起呂布來隻剩下咬牙切齒,他原想殺了圖個幹淨,沒想到呂布還顧念舊情,真乃是婦人之仁。


    居然還下令讓他負責照顧這一家子的餘生,這不是難為人嗎?誰都知道他家裏的大娘子善嫉,就連買一個侍女都要挑一些五大三粗的,這要讓她知道自己從外麵帶了一個生有孩子的女人迴家,非得鬧翻了天不可。


    因此楊修暗生一條毒計,唆使趙雷去勾引農婦謅氏,趙雷原本就生了一張小白臉,隻是說話時娘裏娘氣的,缺少男子該有的陽剛之氣,因此如今已經二十幾歲了還沒有娶上媳婦,這倒與他的族兄趙雲有幾分相似,若不是丞相成全,趙雲那小子豈會有那樣的豔福,娶上了一個絕世的美人。


    而趙雷起初並不願意,隻因謅氏容貌已毀,況且還帶著一個拖油瓶,不是兩個拖油瓶,他說什麽也不肯。


    隻是幾日接觸下來,謅氏的賢淑將趙雷深深打動,所謂人不可貌相,古人誠不欺我。於是在接下來的日子中,趙雷總是跟在謅氏身邊,忙前忙後,大有不達目的是不罷休的勢頭。


    奈何他到時願意了,可謅氏卻似乎並不樂意,常對趙雷不冷不熱的,讓他十分難受。他曾幾次向楊修取經,學好拿手本領後再去實施,卻都沒有什麽效果,不由讓他更加著急了。


    這一路上走走停停,眼看就要到安邑了,說什麽也要在到達安邑之前拿下,也算是衣錦還鄉了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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