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輔無奈苦笑,自董卓敗亡,西涼軍四散奔潰之後,牛輔與李儒攜手奔逃,如喪家之犬,在朝廷的追捕通緝中,無數次險死還生,若不是李儒智計無雙,他恐怕早就落入朝廷的追捕之中。


    隻是讓他們沒想到的是,朝廷竟然赦免了董卓的家眷,他們這些董卓舊將,多數都被呂布委任閑職,而他們這些四散奔逃的董卓舊將反倒成了混的最慘的一批,其中得失喜憂又是誰能說得清楚。


    見李儒鐵了心守城,牛輔自然也無異議,隻將心中憋悶按在心底,笑對李儒道:“哥哥先去休息吧,這裏有我你大可放心,呂布雖然善戰,但在這黑夜之中,怕他也不敢貿然攻城。”


    李儒不置可否,隻淡淡道:“你且小心注意敵情,呂布能在數年攻取無數州郡,占據九州大半,用兵實不可以常人衡量。大敵當前,我豈能安睡,這便去其他險要處巡視才能安心。”


    辭別牛輔,李儒率領親衛數十,沿著城樓而下,在城中四下巡視。


    此時已是深夜,各家門戶緊閉,唯有巡城衛隊列列經過,遇到李儒之後,自不免駐步行禮。


    李儒各自一番訓誡,令他們加強戒備,以防城中宵小乘機作亂。


    行到中央大街時,迎麵一隊衛兵人數遠比方才遇到多出許多,足有三百餘人,李儒心中驚異,按說一隊衛兵人數應在三四十人,而這股巡城衛隊卻遠遠超出平常衛隊十倍之數,實在令人生疑。


    李儒不做聲色,自顧迎上前,卻見衛隊統領乃是從細陽兵敗歸來的臧霸。當下眼中鋒芒一閃而過,笑道:“臧將軍這是要去哪裏?還運送這許多車馬,莫非有軍令在身?”


    臧霸一行三百餘人,皆都是從細陽跟隨而來的精英近衛,這時皆都配齊刀兵甲胄,更擁護著數輛大車行軍,似乎有什麽緊要的大事。


    臧霸當然有大事,他趁著夜深,率領數百親衛,正要在城中依照原先計劃,點火為號,到時順勢攻取就近城門登高一唿,開城迎呂布大軍入城,下蔡局勢自可冰消瓦解水到渠成。


    隻是即便臧霸再如何小心謹慎,卻還是遇到了最不想遇到之人,李儒向來以謹慎多智聞名,若他稍露一點馬腳,恐怕先前謀劃的大事便會功虧一簣。


    此時不期而遇,臧霸也隻能硬著頭皮道:“細陽一敗,臧霸難辭其咎,上萬將士為我舍生沙場,我豈能安然入眠。如今呂布兵臨城下,下蔡陷於危難之中,臧霸身為敗將,自當知恥而後勇,竭力助將軍守城,一雪此前失城兵敗之恥。”


    臧霸固然是久經沙場的老將,光這份定力便是常人難及,但他手下兵將卻終是無法泰然麵對李儒,各自神情緊張,更有無數人緊握刀柄,似乎隻要情形一旦有變,便會暴起發難一樣。


    李儒何等精明,自然對這些兵士的反應盡收眼底,當下不變聲色道:“臧將軍忠義之心令人欽佩,隻是將軍護送這許多大車,敢問奉何人之令,運送何物去往何地?”


    臧霸強做笑意道:“我方才拜見夏侯將軍,夏侯將軍對下蔡城防憂心忡忡。為防萬一,特遣末將護送十車火油送往北城門,助牛將軍加固城防,以防呂布深夜攻城。”


    李儒見數輛大車果然滿載無數圓桶,其中未能密封木桶尚有火油從其中溢出,沿途滴滴灑滿一路。


    當下變色道:“原來下蔡守將竟已經換成了夏侯將軍,看來將軍很會察言觀色,很知道人情世故啊。”


    臧霸臉上一熱,訕訕笑道:“將軍誤會了,夏侯將軍也是擔憂城防,絕無心越俎代庖,待我軍援軍到時,攻破呂布之後,這份功勞自然還是歸於將軍莫屬。”


    李儒冷笑連連,揶揄道:“可軍械庫位處城東,將軍若是要去往城北,應當就近路,從北街行進才對,何以舍近求遠,繞行這許多路,往這中央大街而來,莫非將軍是怕眾人萬一不知曉你的功勞,故意擁護車隊宣示三軍否?”


    臧霸神色一變,方才急切之中,竟在言語中落下這麽大的破綻,若引得李儒懷疑,先前謀劃還如何能順利實施,說不得到不得已時,隻能全力一搏,將這李儒斬殺在此處,李儒僅有衛兵幾十人,絕不是自己的對手,即便與先前謀劃不符,也隻能隨機應變了。


    當下暗示眾兵將嚴陣以待,冷冷道:“將軍有所不知,我這些兵崽子們初來乍到,對這下蔡城的地形實在難摸得清楚,再加上軍情緊迫,急切中竟走錯了路,沒想到走了這許多冤枉路。隻是將軍放心,我這就急趕去北門助牛將軍守城,絕不會延誤守成大事。”


    李儒自能感到情勢變化,眼見臧霸與三百精銳衛兵大有一觸即發之勢,忽展顏笑道:“原來如此,那將軍快去,萬不可誤了軍情。”


    臧霸長出一口氣,拱手辭別李儒,領著三百兵將,護送著數輛滿載火油的大車,沿著中央大街向北飄然而去。


    李儒凝望消失在月光中的臧霸車隊,眼中殺機迸現,招來親衛近前道:“持我令牌,速去軍營調遣兩千騎兵,這臧霸行跡實在可疑,我先尾隨他查探其行蹤,會在沿途留下標記,速去速迴,不可延誤。”


    待親衛走後,李儒又令親衛一人,去往夏侯傑府中核對,看臧霸是否真的是領了他的軍令。


    然後率領兵將數十人,迎著月色,尾隨在臧霸的車隊之後。


    月光明亮,李儒不敢過分逼近,唯恐臧霸及時察覺打草驚蛇,隻能沿著油車一路滴落的油漬暗中尾隨。


    李儒等人一路追尋油漬前進,見油車果然是一路向北,直往北城門而去。


    難道臧霸所言都是實情?李儒不由疑惑暗想。


    但他猶記臧霸等人的窘迫神色,深信此事絕不簡單,決心定要追查到底。再沿著油漬向前數百步,卻在一個僻靜處發現一輛大車,大車上油桶依然安在,尚有滴滴火油從中滴落,在車底已經匯聚成了一小灘。拉車的馬兒正把頭靠在街巷的牆壁之上,用牆角磨蹭著鬃毛,消減著身上的瘙癢。


    而護衛車隊的臧霸等三百兵將早已經不見了蹤影,更有數輛大車不翼而飛。


    僻靜街巷,幾可聞針飛葉落,月光映照下,唯有李儒等數十人的身影,瘦長鋪滿一地。


    李儒大叫一聲:“不好,我們中計了!”


    話音未落,城中紛亂之聲驟起,李儒聞聲迴顧,隻見來路之處,中央大街處已經是火光衝天,濃煙滾滾,唿喊嚎叫之聲響徹夜空。


    而那裏正是設在下蔡城中央的糧草府庫堆放之地,臧霸顯然已經知道自己心生懷疑,故意遣一輛漏油的油車作為疑兵,引得他們往北城門而來,自己卻暗中率人去往糧倉放火。


    他不知臧霸幾時投靠了呂布,但可以篤定的是,臧霸隻怕在入城隻是就已經沒安好心,否則豈會有如此周密的布置而不被他發覺。如今火起,糧倉隻怕已經在劫難逃,糧倉一失,眾人便將無一日口糧,還如何能夠據城死守以待援軍!這般釜底抽薪之計,實在陰狠毒辣。


    當下唿喝近衛道:“速與我前去平叛。”


    奔出數十步,迎麵數千騎兵奔騰而來,正是奉命調遣兵將的親衛佐將。


    李儒急與其匯合,號令道:“糧倉起火,速與我前去救火,臧霸臨陣叛變,遇到之後殺無赦。”


    兵將欲走,驚聞城外鼓聲雷動,喊殺之聲震破蒼穹。


    李儒一口鮮血噴出,驟然翻落馬下,一眾親衛紛紛上前看護,皆驚唿道:“將軍!將軍!”


    李儒隻覺天搖地動,眼前兵將人影模糊晃動,哪裏看得清楚,但覺倦意襲來,便要昏睡過去,但他從來生性堅毅,全力咬破口舌,鮮血在從口角溢出,刺痛卻終於讓他保持了清明,強打精神坐起,道:“呂布攻城了!”


    這時一匹快馬狂奔而來,其上衛兵滿身血跡,臨近跌翻在地,哭嚎道:“呂布猛攻城池,十萬大軍如潮水一般,牛將軍親臨戰陣指揮,但寡不敵眾,命我速請將軍派遣援軍。”


    李儒滿口血跡,麵目猙獰,急喝道:“速吹集結號角,令東西兩門各抽調五千弓弩手,速往北門支援,城中可調之兵速往北門集結。”


    佐將得令,分走東西調兵,有人怯怯問道:“糧倉還救不救,臧霸還在城中暗中窺視,若不除,將是心腹大患。”


    李儒遙見城中火光衝天,滾滾濃煙直上天際,將即將滿盈的圓月襯托的恍惚搖動,這般大火,哪裏還救得及,咬牙道:“顧不得許多了,速去傳令夏侯傑,讓他負責清除潛伏城中的叛將臧霸。”


    話音未落,先前派去向夏侯傑印證臧霸之言的佐將已經飛馬奔來,遙遙驚唿道:“將軍不好了,夏侯將軍自南門而出,已經往壽春逃走了。”


    李儒再吐一口鮮血,慘笑道:“大廈傾於蚍蜉,曹操親族尚且如此,奈何我等乎。”


    凝望煙塵中的月色,明日便是中秋月圓之夜,家中妻小,恐再無機會同賞明月再圓。當下翻身上馬,厲聲道:“我等受命守城,當盡臣子之事,今晚城在我活,城破我死!皆隨我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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